当小姐们忙于把绸缎装饰到帽子或裙子上时,几天的时间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舞会开始的当日子。
入夜不久,梅里顿的公共舞厅内烛火通明,排成两列的男女站在舞池中央,随着奏响的音乐跳起活泼欢快的乡间舞步。
而作为舞会举办的主人,威廉·卢卡斯爵士和他的妻子身边围了不少打听消息的人。
她们早早听说租下庄园的宾利先生会出席这场舞会,甚至有传言他从伦敦请来了好几位女伴。然而,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里基本都是些熟面孔,她们连半点宾利先生的人影都没摸着。
伊丽莎白说:“宾利先生真是个香饽饽,没来就有一堆人惦记。”
“谁让他年轻富有呢。梅里顿里最有钱的绅士,一年都未必有五千英镑的收入。”坐在伊丽莎白身旁的小姐笑道。
她是卢卡斯家的大女儿,夏洛特·卢卡斯。要问宾利先生的事,整个舞会除了卢卡斯夫妻以外,就只有她清楚。
艾莉丝好奇:“所以,那位宾利先生真的邀请了很多位女伴来梅里顿吗?”
“没有传言那么夸张,和宾利先生一起入住内瑟菲尔德庄园的是他的两个姐妹和姐夫,以及两位男性朋友。”卢卡斯小姐和伊丽莎白是关系要好的闺中密友,自然不吝啬于和伊丽莎白的姐妹分享消息,“不过看样子他们似乎还没来。”
“备受瞩目的人总是喜欢晚上那么一会儿出场,否则怎么拉满围观者的好奇心。”伊丽莎白点评。
简柔声说道:“可能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她性格善良温柔,最不擅长的就是先入为主地臆测别人,“提前答应好的事,如若不是出了岔子,没人会想临时反悔的。”
“你总是把人往好的地方想。”伊丽莎白说,“希望那位宾利先生对的起简你的这番解释。”
卢卡斯小姐看了眼在烛光下也没能损失半点美貌的简:“这个场合下,他必然得邀请这位好心的小姐跳上一支舞。”
伊丽莎白跟着打趣:“如果是我,哪怕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见到简之后,也是要请人代为介绍的。”
“舞厅里的惊鸿一瞥,怎么不算是浪漫的邂逅呢?”艾莉丝双手捧胸,仿佛是被爱神用金箭射中,软绵绵地歪倒在简的肩头。
下一秒,腰间传来痒意。
像是受到惊吓后迅速跑开的猫咪,艾莉丝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她瞧了瞧无事发生的伊丽莎白。
“为什么丽齐就没事嘛!”
“丽齐可不怕痒。要看她吃瘪,我恐怕得找个口才更伶俐的人才行。”
“我想这样的人大概很少,”深知伊丽莎白的嘴在必要时有多不留情,卢卡斯小姐说,“或许艾莉丝你可以期待下今晚能有这样一位头脑敏捷、思路清晰不亚于丽齐的人。”
在这方面和伊丽莎白能平分秋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艾莉丝竟然觉得那画面会很有意思。
她想象了一下。
两个都不轻易服输的人,你来我往互相打机锋,大概会擦出越说越起劲的火花?
恰在此时,门被人从外推进。
在夜色的笼罩下,四位陌生来者整齐得站成一排,他们默不作声,视线迅速扫过室内。
正跳着舞的人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和周边或站或坐的人看向他们。
热闹的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和刚才欢聚一堂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威廉爵士上前欢迎的工夫,卢卡斯小姐轻声为班内特家的三姐妹介绍起宾客的身份。
最右边的绅士便是租下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宾利先生,他相貌堂堂,透出一股轻易就能讨人喜欢的可亲气质。
四人里唯一的女客,则是宾利先生的妹妹卡洛琳·宾利小姐,她容貌不算顶顶好看,但那身比流行在梅里顿的款式时髦许多的长裙足以替她添色。
简单打量过宾利兄妹,艾莉丝的目光落在宾利先生的左手边,她听见伊丽莎白正在询问卢卡斯小姐有关宾利先生旁边两位男士的身份。
“年轻英俊的是达西先生,年长些的是布兰登上校,他们和宾利先生都是互相交好的朋友。”
随着他们四人穿过被让出的舞池,脸上的神情在烛光的照耀下,教人一览无余。
宾利先生满脸微笑,看着和颜悦色,他饶有兴致的和威廉爵士说着话,俨然好奇于今夜的舞会。
与之相反的是另外三人。
他们一个个表情淡漠,不似宾利先生那般轻松自在,要么是像宾利小姐那样扫视舞厅时流露出几分不屑,要么是像两位男士那般,好像身处的地方不是娱乐,而是受刑的场所。
其中,尤以达西先生为甚。
伊丽莎白道:“那位达西先生看上去怪痛苦凄惨的。”
“可能痛苦,但绝对不惨。”卢卡斯小姐说,“达西先生有着一万英镑的年收入,还拥有大半个德比郡。”
她俩聊得正起劲,艾莉丝则混在一众的视线里,暗暗打量起卢卡斯小姐所说的布兰登上校。
虽然过了好几天,但她一眼认出对方是那天的好心人。
想不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街道上随便碰到的路人,结果竟是宾利先生邀请来的同伴。
就在艾莉丝心生感慨之际,宾利先生四人沐浴着众人的目光下,毫不拘谨地穿过大半个舞池,最后停在壁炉的一侧,由卢卡斯先生继续招待。
若是迟到的人是她,恐怕这会尴尬都要具现化地溢出来了,亏得他们居然能面不改色,心理素质实在强大。
没了干扰的因素,欢快有如得到解禁般回到舞厅,仿佛刚才的凝滞只是一场错觉。
当其他人还在观望之际,等候多时的班内特太太哪还沉得住气,她急匆匆的让班内特先生带着玛丽先过去,自己则艰难挤过人群,拉上还有闲情逸致聊天的三个女儿。
“你们怎么还坐在这?”班内特太太火急火燎又难掩激动,“赶紧跟我过来。”她一手推着一个女儿,简走在最前面,伊丽莎白只来得及和卢卡斯小姐挥手,就不得不跟着简,以免被垫后的艾莉丝撞到。
盯着班内特太太望穿秋水一般的焦灼视线,艾莉丝戳了戳伊丽莎白的后背:“丽齐,你看我们像不像被鸭妈妈赶的小鸭子?”
“那宾利先生就是即将要被吃掉的口粮。”伊丽莎白戏谑。
等到她们站到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宾利先生跟前时,班内特先生同样不辱班内特太太给予的使命,领着玛丽和她们汇合。除了不知在哪里跳舞的凯瑟琳和莉迪亚,班内特一家子整整齐齐排成两列。
这阵仗可以称得上是惊人。
“噢,这是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夫人。”
作为双方都认识的中间人,威廉爵士尽职尽责地介绍起班内特一家。
“这一位是班内特小姐,她可是我们梅里顿最漂亮的年轻小姐。”威廉爵士真心实意夸赞道。
随着介绍,宾利先生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头发有如金子般灿烂的班内特小姐身上。
面对班内特小姐的微笑,他不知所措起来,完全凭着本能勾起自己的嘴角。
宾利小姐多看了两眼班内特小姐,对于威廉爵士接下来报出的名字兴趣缺缺。
由于人数略多,说完一连串的班内特,威廉爵士停顿两秒以作平复。
随即,他又以敬重的语气介绍起宾利先生和他的同伴。
“这两位是来自德比郡的达西先生和德文郡的布兰登上校。”
艾莉丝掩在第二列,和姐姐们欠身行礼,做足淑女的礼数。抬眼时,她的余光扫过颔首回应的布兰登上校。
虽不如自始至终保持诚恳笑容的宾利先生热情,但比起一旁神情冷漠的达西先生,布兰登上校显得谦逊有礼许多。
她不免对这三位性情不一的先生的友谊产生好奇。
互相认识过后,威廉爵士建议客人们可以去跳个舞,免得浪费大好的夜晚。
照做的只有宾利先生,他邀请了卢卡斯小姐。
不过,走开的班内特夫人毫不沮丧,她抱着十足的自信告诉班内特先生:“你看着吧,我敢保证,宾利先生等会就会去邀请简,他完全是出于礼貌才先邀请的卢卡斯小姐。”
明眼人都看得出宾利先生的心思。
自简出现,他的视线便如伊丽莎白和艾莉丝打趣的那般,追随着她的倩影。
“看来接下来几天,我们的耳朵可不清净了。”伊丽莎白小声说,“妈妈心里肯定已经认准了宾利先生和简的可能。”
“就算宾利先生对简一见钟情,可是我们还不知道简是怎么想的。”
艾莉丝坐在伊丽莎白的身边。
今晚女士的人数多于男士,不少没有舞伴邀请的小姐或站或坐,打发着无聊的时光。她望着在音乐间歇时走到简旁边的宾利先生:“他看上紧张极了,反而是简的神情要更自然。”
“那是因为简是我们姐妹几个里最恪守淑女礼仪的,她绝不会轻易把心里想的流露在脸上。”
“即使她有了喜欢的人?”
伊丽莎白信誓旦旦:“我想是的。不过我们可以私下里问简,她肯定会愿意告诉我们的。”她和简的年龄相仿,关系最是亲密。
“简真厉害。”艾莉丝发出感慨,而伊丽莎白则有些不解,她解释道:“我看书上都说,感情是没办法被藏起来的,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溜出来。”
“如果彼此相爱,对方肯定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感受到。”
那要是感受不到,说明对方的感情不够深吗?还是说他们不是彼此的真爱呢?艾莉丝不禁冒出这样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