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春,晋城人,九十年代初带着女儿来卢城打拼。
她会开车,有行驶证,靠开出租车为生,在卢城租了一间房,和八岁的女儿小美一起生活。小美懂事乖巧,已经上小学,张元春跑出租,经常不在家,她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照顾自己。
张元春早起做好饭,小美炉子自己热。
家里是有煤气的,张元春不敢让小美用,怕出事。
如果张元春来不及做饭,就让小美去邻居家吃,她们和邻居们处得都不错。
上个月,张元春还和邻居们说她已经攒了一些钱,想买一辆出租车,以后就是给自己打工,不用再往公司交钱了。
来市局之前,江瑶已经搜集过有关章博文案的报道,相比小美,有关章博文的报道铺天盖地。
13岁的杀人凶手,或许只是因为吃不上饭而杀人,这样的反差,比失去母亲的小美更吸引眼球。
但报纸上从没提过小美失踪一事。
南徽解释说:“张元春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张美晚上就没回家,我们怀疑张美的失踪与章博文有关,但章博文坚称只见过张元春。”
江瑶神色凝重,“哪有这么巧,母亲遇害,女儿失踪,竟然赶到一起了?”
“我也这么想,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张美,我们担心是章博文将她藏了起来,对外没有公布此事。”
江瑶看过去,“怎么告诉我了?”
南徽一怔。
对哦,怎么告诉江瑶了?他好像没把她当做外人。
南徽的心思千变万化,江瑶却没过多考虑,“小警察,我们合作吧,我这人,比较擅长找物证。换做是别人找我帮忙,我怎么也得收个一千块,以后我就不收你的钱了,我们互相提供线索,互帮互助。”
江瑶一本正经,南徽差点儿就被信了,“擅长找物证?你是认真的?怎么找?”
“我能掐会算,只要你能告诉我物证是什么,我就能找到。”
南徽看着面不改色地江瑶,有一种在陪她玩过家家的感觉,他勾唇笑道:“江记者,孙小壮的案子,你帮了我们大忙,如果你有需要,我不会不帮你的。”
何苦来扯这种瞎话?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江瑶不在乎南徽是否相信,只要南徽愿意帮她就足够了,“既然如此,章博文的案子,你们现在的调查方向是?”
“找张元春的出租车和张美,城里的修车厂我们都跑过了,包括小偷喜欢跑的地方,都没有张元春的车。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章箭,但他一直没有异动,儿子都杀人了,还整天酗酒。”
曲南春想让江瑶去采访章箭,她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
江瑶说:“正好我需要写一篇稿子,我去他家一趟。”
“你自己?”南徽说,“虽然我们的人在盯着,但都在外围,如果你们二人起冲突,他们恐怕无法立刻阻拦,还是我陪你去。”
江瑶扬起秀眉,“你认为我不是他得对手。”
南徽沉默良久,坦诚道:“我比较担心章箭的安危。”
江瑶:“……”
系统听得咯咯直笑。
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系统,它需要对接的宿主很多,其实不必一直关注江瑶。可也不知怎的,系统就是想看她如何玩成任务的。
现在凑巧看到江瑶吃瘪,别提多开心了。
江瑶瞪了南徽一眼。
她柔情似水、貌美如花,绝不轻易动手,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她毕竟还用得到南徽,于是把目标转移到系统身上,她在心里与系统沟通——“找到出租车和张美有钱吗?”
系统说:“此为独立案件,案件告破可获得十万元奖励。”
再来十万块钱,江瑶就可以考虑买一辆车。
现在看来,在报社工作碰到的案子远不如市局,可惜了,原主的专业不对口。
八十年代,卢城已经是繁荣发展的大城市。
大城市机会多,吸引了许多外来人拼搏,章箭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小城镇长大,父母都是小学老师,他却不太爱学习,初中毕业就不愿意继续念书,一心想要卢城打工,但那会儿去卢城还不是特别方便,父母又逼着他去考大学,章箭才勉强读完高中。
他高考成绩不太好,名落孙山,八十年代初,父母相继离世,他办完父母的后事,马不停蹄来到卢城,一待就是十多年。
这些年他打过工、做过生意,无一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住在卢城山区附近的村子里,守着平房过日子。
南徽开车将江瑶带到章箭家。
章箭家在山坡上,往上走的路铺了一层石板,路旁摆了几个棕色的花盆。
花盆中的植物已经完全干枯,萎靡地歪倒在干涸的泥土中。
往上看,章家的木门上贴着残破的对联,栅栏东倒西歪,经过狭窄的院落就是主屋,看起来像是荒废已久。
南徽停好车,给江瑶指路,“章箭家就在这里,我们的人在十米之外的车里,村子太偏僻,没有能躲藏的地方,村里人都知道。”
江瑶站在山坡上向下看。
村子的发展显然跟不上卢城的节奏,附近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几户人家零零散散坐落高低起伏的山中,东边地势平坦,住户更多一些,还有一个湖泊。
“章箭虽然住在这里,但经常不回家,他会去和朋友一起打牌。至于章博文,听章箭的意思,他是去卢城投靠亲戚,但据我们调查,章博文实际上就是去打工了。”
江瑶问:“既然已经打工,就不存在吃不上饭的问题,报道为什么……”
南徽说:“有几家小报,为了制造矛盾博人眼球,隐去了部分条件,这就是我们不想和媒体接触的原因……咳,我相信你们肯定不会。”
江瑶没吭声。
在真实性这方面,曲南春还保持原则,没有查证的不实消息她不会允许刊登。
曲南春与刑警队的关系一般,案子又没结案,警方本就有所保留,正因此,卢城日报对该事件的报道并不多,只写了已经得以证实的事实。
江瑶拿到的是所有有关章博文的报道,读过报道后,章博文就是一个由各个刊物拼接而成的可怜孩子的形象,可想而知,如果其他人在看到报道后,会有怎样的心情。
如果章博文值得同情,那张元春呢?张美又该怎么办?
记者这份工作,有独特的意义。
江瑶本想靠系统攒一部分钱后,再想办法做回老本行,现在却想在报社待得久一些了。
南徽怕江瑶与章箭起冲突,主动去敲章箭的大门。
这样可以避免章箭的样子太混蛋,江瑶一拳挥上来。
南徽觉得自己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章箭不在家,南徽问了负责监视章箭的同事,得知章箭正在朋友家打牌,另一名同事跟着章箭一起去了。
牌局从昨晚就开始了,到现在一直没结束。
江瑶和南徽一起往朋友家走去。
下了突破,往东走五分钟左右,就是湖泊。
湖面平静,岸边翠柳如烟,偶尔落下的石子在湖面泛起涟漪,阳光绯红,草木摇曳,站在湖边,倒是能让人心旷神怡。
江瑶停下脚步,她从前保护的对象,只会穿梭在各个高楼大厦之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
生活的规律骤然被打破,江瑶最初是不满的,现在的心态却渐渐变了。
就在这时,江瑶听到低语声——
“死枕头,湿漉漉的,压到我了!”
“火柴能不能牺牲下自己?真的太冷了,我要失温了。”
“都别嚷都别嚷,打扰妹妹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