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思等的就是林未浅主动开口问,但她偏偏还要做出一副不安迟疑的模样,好一会儿才低低说道:“我同鸷哥哥是自小便相识的。”
“那时我爹娘意外身故,是舅舅收养了我,将我带到陆家……”
她一顿,见到林未浅眼里的困惑。
“娘娘,您难道不知陆家?”
林未浅摇摇头。
徐思思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道:“陆家是鸷哥哥母妃瑜妃娘娘的母家,陆家世代经商,我舅舅曾经便是陆家的一位管事。”
林未浅听着这些对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事情,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失落。
有关于元鸷的许多事,她都不清楚,连他的娘亲是谁,叫什么,一概不知。
原本这段时间她还觉得自己与元鸷亲近了很多,可现在又忽然觉得二人其实离得很远。
他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她也不知他的过去。
徐思思观察着林未浅的神色,只当做没瞧见她的出神,继续道:“我被带到陆家的第二个月,鸷哥哥恰好出宫来探望陆老爷子,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当时就惊讶,世上竟还有长得这般俊俏的哥哥。”
“不过那时的我压根不敢同他说话,毕竟他可是堂堂皇子,而我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小丫头。”
“直到再长大些,我见到他的次数多了,才敢和他说上几句话。”
“娘娘应该也清楚,鸷哥哥不是个话多的人,我就只好借着端茶递水各种名头找他说话,陪着他在书房习字看书,又或者在院子里练剑。”
也不知是不是徐思思说得太详细,林未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说的这些画面。
“再到后来,鸷哥哥入了军营,封了王,我便随着舅舅一起来到鄞州。”
“我还记得好几次鸷哥哥上战场,回来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我都不忍细看……可惜无人能懂鸷哥哥这些年所受的苦。”
林未浅听得愣怔,心里头更是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自然也心疼元鸷这些年的出生入死,但这些话从徐思思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她在暗示自己什么。
是想说无人能懂元鸷的苦,除了她徐思思吗?
林未浅心里闷闷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寒露一直盯着林未浅看,见她面色不对,忙上前询问:“娘娘,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林未浅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不想影响到旁人,摇了摇头。
徐思思嘴角微微勾起,嘴里却惊道:“是不是我太多话,娘娘听得累了?”
林未浅一顿,下意识否认:“没有,可能确实这里稍微凉了一些。”
徐思思笑了笑,再次挽住她的胳膊:“那我带娘娘去别的地方逛逛。”
然后林未浅又被带去看了一处花园,以及不同的小院。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徐思思都会提一句过去和元鸷发生的一件事。
林未浅则话越来越少,直到向嬷嬷收拾好行李,找过来请她去屋里休息。
徐思思自然没法再跟着,在蝶月院外张望了眼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林未浅和寒露。
寒露倒了杯茶,偷偷打量着林未浅,见她捧着茶盏半晌没有动静,不由问道:“娘娘可是还在想方才徐姑娘说的话?”
林未浅匆忙回神,抿了口茶,垂下眼又想否认:“我没有……”
“娘娘不必在奴婢面前隐瞒,”寒露叹了口气,道,“那徐姑娘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不管她和王爷到底关系如何,现在王妃是您。”
林未浅还是摇头。
“我没有在想她和王爷是什么关系,只是……”
她只是疑惑自己为何心里会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明明徐思思说的都是很寻常的事,那也都是元鸷的过去。
她能从旁人那儿听到有关元鸷以前的事,应该开心才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感觉胸口有一股气压着,闷闷的。
寒露其实也不太懂,只能劝慰林未浅不要多想。
林未浅觉得可能是自己突然来到陌生地方,心绪有些不宁。
“我想休息一会儿。”
寒露心想,也好。
“那奴婢在外间守着。”
林未浅上了软榻躺着,她并不困,只能阖眼假寐。
就在这时,屋顶一个身影迅速离开。
书房,元鸷抬眼看着青年。
“你说王妃回来时脸色不好?”
“是。”月隐面无表情地应着。
“她现在在做什么?”
“寒露关上了房门,应是已经休息。”
元鸷眉头微蹙,放下手里的笔,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寒露正在外间整理林未浅带来的衣裙,谁知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她心下一惊,刚要呵斥,不想抬头一看竟是元鸷。
“王、王爷?”
元鸷朝她一瞥,说了声“出去”后,直接往里屋走去。
寒露见他是来找林未浅的,自然不敢阻拦,只好退了出去。
元鸷来到软榻前,抬手刚将手背贴到林未浅额间,就见她睁开了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里都有意外。
林未浅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你怎么来了?”
元鸷见她醒来,索性直接开口问:“是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林未浅抿唇不语,此刻见到元鸷,她心里其实有些别扭。
因为她方才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到徐思思说的元鸷在竹林练剑的场景。
梦中元鸷和徐思思说话,神情竟和平日与她说话时一样温柔耐心。
她一直知道元鸷待自己不错,可没想到看见他对旁人也这般好时自己会如此难过。
林未浅很意外她竟如此小气,她不喜这样的自己,自然也不愿元鸷知道她这一面。
于是在元鸷关切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浅笑后说:“就是上山后又走走逛逛这么久,有些累着了。”
元鸷定定看着她,到底还是没有拆穿。
“那午膳让厨房做一些开胃的吃食,等你午歇醒来,我差不多也能忙完,正好带你去汤泉。”
林未浅还是很期待去汤泉泡汤的,立刻点头应下。
很快,二人一起用完午膳。
林未浅回屋,而元鸷则分别喊来月隐和向嬷嬷到书房问话。
很多事是最经不起细问的,尤其是像元鸷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过片刻就大概猜到了林未浅异样的根源所在。
他沉着脸开口:“去将徐思思找来。”
说完,向嬷嬷便要去找,结果还没踏出书房门,元鸷忽地神色微动,将她喊住。
“先不急。”
知道是徐思思做的怪,想要解决自然很简单,可元鸷却突然间生出一个念头。
“向嬷嬷,你替本王办件事。”
这头林未浅压根没有怎么睡着,午歇时间还未过,她就开始等元鸷来找她,结果左等右等,午歇时间都过去一会儿了,元鸷还没出现。
寒露也觉得奇怪,问道:“娘娘,是不是你听错了,其实王爷是约您在汤泉池子那儿碰面?”
林未浅一愣,随即摇头,肯定道:“他说的是会来接我一起过去的。”
结果又等了一刻钟,元鸷还是没出现。
寒露想了想说:“娘娘,奴婢去书房那边瞧一瞧吧,说不定是临时被什么事绊住了。”
林未浅觉得有道理,点头:“好。”
寒露很快跑了出去,直到一刻钟后匆匆回来,面上神色还十分奇怪。
林未浅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而,一贯做事干脆利落的寒露,此刻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林未浅下意识以为是元鸷出了什么事,作势就要自己出去看看,结果被寒露一把拦住。
“王爷没出事!”
林未浅转头看她。
寒露没办法,只好如实说道:“奴婢去了书房,也去了院子后面的汤泉,都没有瞧见王爷的身影,但,但是……”
“但是什么?”林未浅着急。
寒露一咬牙,语气间终是没有忍住情绪,忿忿道:“但是向嬷嬷说她看见王爷同徐姑娘一起去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