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涩的空气里有种锐利逼喉的窒息感。
昨天晚上被狠狠咬住的肩胛骨似乎又泛起了隐秘的痛,带着麻意的疼,像一只蝉的轻薄翼根被锋利的细腻蛛丝拉出一道血痕。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我是什么逾越节被献祭的待宰羔羊,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个是优雅磨刀准备温柔将我放血的冷酷祭司,一个是点燃了火炬亟待着将我炙烤的残暴使徒。
我从那个滚热紧.窒的怀抱里挣脱而出,轻盈的朝我的车子退去,对着两位干部大人笑盈盈地说:“赢了我的人,才有资格向女巫提问题和要求哦。那么,比赛,现在——”
‘准备开始喽’这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的前男友和男闺蜜已经轻风似得敏捷闪身进了他们的车里。
赛道的起始点上,三辆跑车蓄势待发地蛰伏着。
我的左边——
“我说过了吧诗音,才学会换档的新手菜鸟乖乖当我和青花鱼的手下败将就好了。”
中原中也懒洋洋撂着狠话,冷白劲瘦的手腕漫不经心搭在敞开的车窗上,裹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还有,”他衔着烟,打火机清脆的声响被跑车引擎点火的声音遮盖:“不管你想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诗音,昨晚你答应我的所-有,”他将刻意将那个词每一个音节狠狠地强调:“如果做不到——”
少年宛如灼日般耀眼的面容在缭绕升腾起的烟雾下漂亮的有些失真。
他的嗓音也许是咬着烟的缘故,含混沉哑,可我居然听清了。
“后果自负。”
我的右边——
“今天的天气真好呢。是个适合殉情的好日子哦。”
太宰这样说着,忽然收起了一身靡丽的刺,神情倦恹地将脸枕上放在方向盘的臂弯里。
他鸢色的眼眸浅若薄冰,望向我的眼神冰凉而潮湿,像湿热夏夜一场透明的雨。
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中也说的话,也似乎完全不介意我对于某个话题的刻意回避。
甚至对于这一场我兴致勃勃的赛车赌约,也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那般的意兴阑珊。
“想喝诗音做的蟹肉粥了。”
他说着和赌约不着边际的话题,忽而又直起身来,轻轻笑着看向我,温柔缱绻地说。
我猝不及防的想起几周前,我无聊的时候前往拷问室围观太宰对被揭露身份的敌对帮派间谍进行的一场审讯。
我到地牢的时候,刑讯已经进行一半了。
那个我记忆里冷峻强壮的青年被关在兽笼里,与他一同关在一起的还有几个我以为早就被太宰处死的俘虏。
笼子里的几个人,有的被剜挑了手腕的筋脉,有的被切断了脚腕的骨头,断口处血肉模糊的翻卷着,仿佛被热而钝的刀子锯过似得。
“这就是那个在红叶姐姐手底下都不肯招供的刺头吗?”
我望着角落里和其余俘虏格格不入的青年,饶有兴味的和太宰咬着耳朵。
太宰意兴索然地看了那个人一眼,懒懒地靠在我身上:“希望他有趣一些,别死的太快了。”
笼子外饥肠辘辘的藏獒处于凶残狂暴的状态,獠牙撕咬着栏杆。
“太宰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这只凶犬已经有三天水米未进了。”
太宰的手下谄媚敬畏地禀告。
黑发少年冷冷站在悬空的站台上,像个散漫矜贵的君王,淡漠俯视着底下笼子里那群傲骨被彻底打碎后瑟瑟发抖地匍匐着的俘虏们。
“把笼子打开。”他淡淡地吩咐。
磨牙吮血的藏獒嗥叫着扑进笼子里,将离笼门最近那个人彘生吞活剥,人肉和骨头被野兽咀嚼吞咽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地牢里。
那个傲骨铮铮的青年终于再也站不稳。因为没有手只能用臂弯缠住栏杆勉强维持站姿的身体一个哆嗦,砰的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空气里四溢着腥污刺鼻的血锈味。
一个残破的人躯当然不够住饥饿难捱的藏獒饱腹。
在它呲着獠牙扑咬向第二个徒劳反抗的俘虏时,那个青年涕泗横流地向太宰哀声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把这个畜生弄走,弄、弄走,不要让它把我吃掉!”
太宰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没有搭理那个青年,而是转头和我咬着耳朵温柔地说:“他还不是真心求饶。”
它同样饥肠辘辘的兄弟从暗门处被放了出来,喘着粗气抓咬向铁笼。
居然还有第二只藏獒。
肉沫混着鲜血从发狂的藏獒嘴角流淌而出。
“巴塞罗那!!Boss和他手下的精英潜匿在了巴塞罗那!负责接头的人叫卡斯特罗!”
太宰轻轻揽着我的腰,下巴搭在我的颈窝,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极了:“又是个无聊的人呢。”
——他的那句‘想喝诗音做的蟹肉粥了呢’,清浅轻柔的语气就和记忆里他说着‘又是个无聊的人呢’几乎无差。
那种我不习惯的心颤再一次涌了上来。
也许我不得不承认太宰治比我更病入膏肓。
我想不到除了他,还有谁能把审讯玩出花样来,那天的场面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古罗马的角斗场里一场供人观赏的残酷厮杀。
而他望着血流成渠的地牢,听着撕心裂肺的哀嚎,依旧冰凉如水地微笑着。
他的温柔就像夏季阴晴不定的暴雨,会引发一场肆虐的洪灾。
我选择启动引擎,一脚油门踩下去,以三百二十迈的车速逃离。
——就在我将油门一脚踩到底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了炸.弹的引线被点破的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