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林婠时时刻刻的记着,自己已经是成了亲的人。
若是和夫君说好要一快用膳的,她便不会忘了时辰。
更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而让容策枯等,不用外出的时候,便喜欢和容策腻在一处,不过一个看账本,一个听她说话。
时间就这般悄然过去。
有时候,林婠也会忍不住的问他,可会觉得太过无趣,容策每每都含笑摇头,“和夫人待在一处怎会无趣?”
成亲之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太多的改变,林婠不忙时,容策还是时常给她讲故事,并没有太多改变。
可倘若说不曾改变,却也不尽然,至少林婠不用想方设法的躲着父亲,也不用掐着时辰离开。
只是林婠的心中还是有些许的遗憾,因为夫君的眼睛。
而这一桩遗憾,并非被林婠一人记得,林弘义也同样的记挂在心里。
林弘义从前不喜容策,但自从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之后,态度就已经悄然改变,因为他的伤势林弘义多番打听,知晓金陵有一位名医之后便让李贵亲自去一趟。
这事儿事关重大,李贵推脱不得,当日就动身去金陵。
消息在阖府奴才中传递着,人人都知老爷对新姑爷上心,自是不敢造次。
但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也并非抬举姑爷,不过是爱屋及乌,念着姑娘罢了。
林婠还是在李贵离开扬州的那一日才知道的,林婠知晓以后心情亦是激动,虽说从前给容策看病的大夫医术也不差,是扬州城最有名的大夫。
可扬州的大夫治不好容策的眼盲,但凡有一线希望,林婠都是想要试一试的。
扬州离金陵不远,林家给足了银两,大夫自然也愿意出诊。
大夫来的那一日,林婠早早的就醒了过来,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开口问是什么时辰。
没一会儿,林婠听见轻巧的脚步声,耳边是秋芙压低的嗓音,“回姑娘的话,如今才三更天。”
秋芙今日守夜,见天色尚早隔着床幔又开口劝了几句,“姑娘,天色还早,您再歇一会儿,等到了时辰奴婢再来唤您起身。”
林婠应了一声,很快就躺了回去,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只可惜她怎么都睡不着。
一直辗转反侧,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将容策给吵醒了。
“娘子?可是出什么事了?”容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他虽没有办法看见刻漏,可黑暗中待的太久,许多事情都已经渐渐的习惯。
大致的时间,还是可以稍稍的分辨一些。
林婠听见容策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有些过意不去,愣愣的问了一句傻话,“夫君?可是我吵醒你了?”
三更天正是最好睡的时候,无端端的被吵醒,容策自是不悦的,但他也不至于全部怪罪到林婠的身上,自从受伤之后,他本就睡不安稳,别提如今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就愈发的不习惯。
“和娘子没有关系,我原本也睡得并不安稳。”
容策将这些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不曾说林婠半点不是。
林婠没有回应,容策知晓她大概又是在胡思乱想,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容策有的时候都会觉得奇怪。
明明是被人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中长大的,不知林婠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
“娘子怎么不说话了?”容策明知故问。
林婠沉默许久,才开口说话,“夫君方才说的话,怕是哄我的罢。”
“怎会?”容策矢口否认,说起林弘义去金陵寻的那个大夫,他自然心中也是存着期待的。
“我自然也是盼着能够重见光明的,娘子都因为这件事辗转反侧,我又怎能安眠?”
“不过是不想说出来,免得徒增烦恼。”
他说的并非是假话,只是平时他隐藏的极好,不会轻易的表露出来。
林婠听到后,忍不住的朝容策看过去,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他脸上没有太多失落,但成亲之后林婠愈发能感受到他的不便之处。
尤其是他每一回和自己说起过去,说起典籍时是喜悦。
林婠因夫君的博学而感到自豪的同时,又会因为他目盲而感到惋惜。
若非遭遇意外,她的夫君应当有更好的未来。
秋日的夜晚还有些冷,林婠缩在被子里径直的往容策怀里钻,有些闷闷道,“也不知那大夫,是不是名副其实。”
“大夫的医术如何,明日见了便知。”容策将怀里的人紧了紧,耐心的安抚着她,“只是娘子,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好。”
“扬州的大夫并非浪得虚名,看了这么久也不曾有什么好转,怕是真的希望渺茫。”容策轻声安慰着林婠,同样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他从前甚少生病,当然没有久病成医的本事,如今当了几个月的瞎子,也已经渐渐认命。
没有希望的时候,倒也就罢,可偏偏有了希望,只是尚不知结果如何,若是和如今一样,容策都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林婠当然是听不得这些话的,每一回听到,心中都十分难受,“夫君,你的眼睛一定可以治好的。”
她说的认真又笃定,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光。
只可惜容策什么都看不到,他就连想象都不曾有,他仿佛没有任何好奇心一般,即便和林婠成了亲,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妻子的模样。
“天还未曾大亮,娘子在歇息一会儿,明日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容策的声音很是温和,他不曾在乎自己的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林婠的身上。
林婠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容策的双眼,那温软的触觉,让容策有些恍然,“娘子?”
“我一定会找到大夫,医治你的眼睛的。”林婠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无论容策怎么劝说她不要太介意,她都不愿意放弃。
“我想让夫君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林婠说的认真。
可容策的神情变得愈发恍惚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别的事,想起林婠说的从前,心中轻讪。
若他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事情会变得如何还未可知。
林婠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话,容策都好脾气的应下,直到后来两人双双承受不住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秋芙等在外头伺候,二人还在用早膳的时候,李贵就领着大夫来了,林婠匆匆的喝了几口粥就要去见大夫,倒是容策把她给拦住,让她好好的用完早膳再去。
并不急于这一时。
“大夫既已经请过来,就不会轻易的离去,也不知看诊需要多久。”容策说了好一番话才将林婠劝住,待二人收拾妥当,才去往堂屋。
大夫早已经在此处等候,见他二人过来也没有多言废话,立即开始诊治。
容策的神色并无太大的改变,倒是林婠,一直都紧张的看着大夫,说是心急如焚也不为过,可到底尚存理智,只等到大夫把完脉,才开口询问,“大夫,我夫君的眼睛,可有医治的法子?”
林婠的声音很是忐忑,夹杂着诸多担忧,容策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心中也是在意的。
“公子的眼睛是外伤所致,好在治疗的及时,尚有治愈的可能。”大夫没有托大,只说有治愈的可能,但因为药材很难得,说到底还是要看机缘。
“请问大夫需要什么药?”林婠立刻追问道。
大夫见状也并没有再藏着掖着,报出了一系列的药材,不仅数量稀少,且价格昂贵,普通人是决计拿不出来的,但这对于林婠而言,并不算什么,只要有钱能够买到,都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有一些药材可遇不可求,要花费不少的财力,只有寻到药材,他才能对症下药。
这一回只是改了药方,让容策先养着身子。
大夫留下药方之后便先行离去,告知林婠若何时找到了雪莲,再去金陵寻他看病。
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林婠的心情很是激动,送走大夫后便命人去抓药,更是安排人手去寻雪莲。
容策的心情也同样,只是他尚且克制,并未有太多的表露。
那药当日就换了,秋芙熬得药,林婠亲自端过来,看着容策喝下去的,那药还在嗓子眼,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容策感觉如何。
急切的声音惹得容策忍俊不禁,“娘子,这药才刚刚喝下,便是仙丹也没有那么快见效。”
“爹爹不是说,那大夫是金陵有名的大夫?”林婠尚有些不信,摸着容策的胳膊又问他可有好一些。
容策拗不过林婠,只能点头。
明眼人都知晓那不过是推脱话语,偏生林婠当了真,高高兴兴的追问他。
容策答不上来,可看着林婠时总算多了几分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