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也不晓得身为人家的妾室,尤其是叶鸣赫挂名的妾该如何做,楼下只有一个有些年纪的妈妈在忙碌,她只能干干在屋门外守着。
她不明白,既然叶鸣赫想让她专属服侍纪老太太一人,那把她留在翠微山庄岂不是更方便。
且他对她也很不满意,把她接到将军府,两人却一个门里门外,实在尴尬,她也觉得束手束脚无趣得很。
见屋门打开,胡川从屋里走出来,苏念为了让叶鸣赫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忙将脑袋探进去几许。
“彭!”门再一次被无情地关上,险些撞上苏念的鼻尖,她缩回脖子,想着是不是叶鸣赫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她,干脆抬手就要敲门。
胡川将苏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强按下笑意,肃容道:“苏姨娘,您最好这个时候不要打扰国公爷。”
“那若国公爷将我给忘了,是不是我得一直守着?”
胡川还是没忍住笑“吭”了一声,他赶忙“嗯哼”地又清清嗓子掩饰。
方才,苏小娘子站在门口来回走动的声响,国公爷在屋内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几次国公爷与他交谈在紧要处时,就忽然停下来,眼神烦躁十足地瞟向门外。
他刚才只说成“打扰”,没说成“烦扰”已经是顾及小娘子的颜面了,她还想在屋外一直守着,这不是给国公爷添堵,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他素知国公爷喜爱独处,且很难与人亲近,也不给别人亲近他的机会。
“叫她滚!”这时,从屋里传来叶鸣赫漠然而冰冷的声音。
苏念被这声低沉却震慑力十足的言语吓得缩着脖子打了个激灵,求助地看向胡川,胡川也变了脸色,赶忙把苏念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不用,张妈妈会给你安排住处,你只在你屋中呆着就好,别乱走动。”
小娘子不了解国公爷脾性,还是多提醒她下吧,别触到国公爷霉头,大家都不好过。
苏念听后暗暗嘘了一口气,不用守着、也不用和那个阴晴不定的叶鸣赫呆一个屋子甚至都不用伺候他。
看来这半年时光也不是太难捱,却能换得她后半辈子的顺遂,这样一思量,她简直做了个神仙妾。
忍不住眉眼弯了弯:“谢谢你啊。”。
胡川一愣,客气地与她行了个礼离开了。
“苏姨娘,您下来用饭吧。”这时楼下的张妈妈唤道。
苏念下楼走入膳厅坐下,饭菜已摆放在桌子上,见张妈妈给她布菜,她疑惑地询问:“国公爷不来么?”
张妈妈笑道:“国公爷在屋里用。”
简直不能太好了,连用饭都不用一起。
用过晚饭,张妈妈引着苏念到二楼,带她进入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与叶鸣赫的屋子隔了一间,想来是早有准备,里面物件儿一应俱全,还有换洗的新衣物,连沐浴的水都备好了。
就是现在离开丁冬有些不习惯,往日都是丁冬帮她擦洗背部、绞发挽发,两人还能一边闲聊着打发时间。
沐浴后,她将窗户打开,一边用干布巾擦头发,一边默念道:“肺经起于中焦,从胸走手,止于大拇指少商穴……”
“吱——”慢悠悠地一声开窗户响动,苏念继续念着,一并循着声探出身子望去,见右边隔着一个屋子的窗户被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窗边。
他也刚沐浴完啊,和她一样穿着亵服,头发也披散着。
大约是听到动静,叶鸣赫偏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他的轮廓几乎要溶于这浓重的夜色,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晰,可苏念就是觉得那道阴沉的目光能看见自己似的,她不觉脊背发凉,立刻吓得噤声没再念下去,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叶鸣赫依旧如鬼魅一样,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这是又做了什么让他不待见了么?不喜欢别人开窗户?行吧,那以后不开了。
苏念缓缓收回目光,垂着颈子退后一小步,伸手将窗户又轻又慢地阖上。
待头发干了之后,她也熄烛歇息了。暗夜里,睡在陌生的床榻上,她翻来覆去没有一丝睡意,阖上双眸,脑海中就浮现来长安这短短半年的境遇。
很糟糕,也很离奇。
若真如叶鸣赫所言,她以后想去哪、去做谁,他都能够满足,那她现在可要想想后路了……
正苦苦思索着,忽然从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那声音很怪异,像是什么在挠门。
她头皮发麻,心口嘭通乱跳,吓得瞬间睁大双眼,她立刻侧耳倾听,但等了许久,屋中静得落针可闻,再无声响。
她松了口气,许是初来陌生地方精神太紧张导致幻听了。她重新裹着薄被继续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半寐半醒时,那声响又传了过来。
这次,十分清晰地落在她耳中……
于是,在叶大将军府的第一晚,苏念睡得十分不好。
晨起时,张妈妈来敲门,叫苏念起床用早饭,苏念洗漱过后,顶着微青的眼圈下楼,问道:“张妈妈,屋里是不是养了猫儿狗儿。”
张妈妈笑着道:“国公爷睡眠一向很浅,屋中不会养这些东西。”
没有?那昨晚像动物利爪挠门的声音,从何而来。
苏念正想再次询问,二楼的屋门被打开,她顺着声音望去,见叶鸣赫缓步走了出来。
饶是已知晓叶鸣赫姿容出众,俊美到无可挑剔,但苏念还是被今日的他惊艳到了。
往常叶鸣赫爱着紧致干练的玄色服饰,头发也都全都束着。此时却穿了天青色广袖长袍,墨发半散圈着玉冠,柔和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仙气,只是那张脸秾色太重,更像坠入凡尘的堕仙。
“姨娘,您去扶国公爷吧。”张妈妈笑了笑。
经过几次接触,苏念觉得张妈妈是个很和气的人,她点了下头,提着裙裾就往二楼走。
叶鸣赫默认让苏念扶着,在她伸出手臂时,他也抬起手。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门被打开“吱扭——”的响声。
二楼,不就是她和叶鸣赫住着么?两个人都出来了,那为何门会自己发出声响。
昨晚让苏念头皮发麻的诡异感觉又朝她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朝叶鸣赫贴近,硬着头皮回头看。
只间身后几步开外,静静地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他的肤色透着极其病态的苍白,而他似乎也在“盯”着她。
苏念为何无法完全判断,因为这个男童没有乌珠,只有眼白。
青天白日,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啊——”
她吓得浑身发紧,尖叫一声就向叶鸣赫的怀中扑去。
叶鸣赫本是抬步欲走,被措不及防地猛然一撞,他重心不稳,就让苏念把他重重地压到了柱子上。
他既不喜欢被人触碰,眼前这女子不仅触碰到了他,此番已经踩在他的雷区,而她还好死不死地依旧在他身前拱。
“滚开!”叶鸣赫眼眸暗沉,喉间涌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