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杵在室内中间，王奕江打量她好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说：“罗雪，我们又见面了。”
罗雪生硬地打招呼：“您好。”
王奕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罗雪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迅速拿出本子：“王总，多余的开场白就不用讲了，时间宝贵，我们开始正题。”
“急什么，”王奕江起身，走到旁边给她倒茶，“你都不问问我脸怎么了吗？”
罗雪不动声色：“我建议还是不问了，免得您的另外半张脸也会被包起来。”
“哈哈哈，”王奕江将水杯在她面前放下，“雪明集团中标后，很多人想采访我都被我拒绝了，唯独你们报社我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王奕江侧头看着她：“因为我想见到你。”
罗雪如惊弓之鸟从椅子上弹起来。
“哈哈哈哈，”王奕江笑到直不起腰，“你怕什么，是我被你打了，应该是我怕你才对。”
“王总，如果您不想接受采访，那就不必采访。”罗雪凛然说道。
“干嘛那么一本正经，”王奕江撕下右边脸上的纱布，扔进垃圾桶，“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罗雪拿出稿子和录音笔：“我们还是开始采访吧。”
王奕江一把将稿子拿走，草草翻了几页：“这些是你想问的问题？”
罗雪答：“是的。”
“都是些废话，我不想回答这些问题。”王奕江当着她的面把稿子撕掉。
“你……”
“你给我一个电子版的，晚点我让陈子东写好发你。”
“既然如此，”罗雪强忍怒气，“那我走了。”
“如果你现在走，那么稿子便没了。”
罗雪回头：“你究竟想怎样？”
“没怎么样，”王奕江看了眼墙上的钟，“我给你预留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你陪我坐两个小时。”
“坐两个小时？”
“或者我们一起做点其他事情。”王奕江不怀好意地笑。
“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
“你放心，我吃过苦头，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王奕江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再说了，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对你真的没兴趣。”
罗雪不为所动。
“你这么快出去，手里空空如也，回去怎么和刘昌平交代？”王奕江又说，“你知道那林丹丹什么来头？”
罗雪问：“什么来头？”
这次轮到王奕江不为所动。
罗雪挨着沙发边缘坐下：“怎么不说了？”
王奕江点她：“你真是不知好歹，我让你一个人进来，是在帮你。”
“帮我？”
“算了，喝茶。”王奕江掐断了话题。
“阴阳怪气。”
王奕江端起茶杯滋了口，扬起眉毛，那样子像是享受极了。
罗雪知道此人脾气古怪，抬头看了眼时钟，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后来你弟弟找到了吗？”王奕江开启新的话题。
“……什么？”
“那晚上你弟弟不是跑了么？”
“我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王奕江哼了声。
过了会儿。
“你那天晚上是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晚上？”
“半夜找我喝酒那天。”
罗雪刷朋友圈的手指一顿：“我忘了。”
“淋得跟个落汤鸡一样，不会真失恋了吧？”
“……”
“那个小钟不行？”
“……”
“忽然想到了我的好？”
“……”
“下次能不能画个美妆再来找我？那晚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真的提不上兴趣。”
“王总，”罗雪放下手机，“您不会找我就是聊这些无聊的事儿吧。”
“这怎么算无聊呢？我觉得这些都很有聊。”
“您不忙吗？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不忙吗？您没有文件要看、会议要开、应酬要去吗？”
“可能……我天赋异禀？”
“……”罗雪败下阵来，决定不再说话。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王奕江忽然“哎哟”一声。
罗雪冷冷地看着他。
他捂着自己的胃，拧着眉毛，喊道：“我的胃好痛。”
罗雪不冷不热地问：“需要帮忙吗？打电话给医院，还是殡仪馆？”
王奕江说：“你帮我去拿个药，在柜子下面第一格。”他手指着前面。
罗雪不动。
“帮帮忙好吗，拿个药而已。”王奕江催促，“没有要命的机关。”
罗雪这才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里面好几盒药。
“哪一个？”
“江中健胃消食片。”
“什么？”
“可能中午吃多了，要消消食。”王奕江揉着胃，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罗雪深吸一口气，取了药，又听见王奕江说：“帮我把下面那个白色的手袋也拿出来。”
“还有没有别的了？”罗雪不耐烦。
“再帮我倒杯热水。”
“消食片和糖一样，不需要喝水。”
“我只是纯粹地想喝水，可以吗？罗雷锋，喝茶不利于养胃。”王奕江惨兮兮地说。
罗雪看他一眼，走过去倒了热水，然后将水、药和手袋，一股脑放到王奕江跟前的茶几上。
王奕江吃了三颗药，又抿了一口热水，示意罗雪眼前的白色袋子。
“帮我打开一下。”
“我手够不着。”
王奕江把袋子推到罗雪跟前：“能够着了吧？”
“你做什么？”罗雪警惕起来。
“打开看看。”
“是什么？”
“你打开看。”
罗雪不动。
王奕江无法，只好自己坐过来，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迪奥包。
罗雪抬头看向王奕江，目光充满防备和疑惑。
“待会儿拿走。”王奕江说。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多买了一个包，你正好来，拿走。”
“我没懂。”
“别不好意思。”
“我没不好意思，”罗雪站起身，“王总，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这包您留着吧，我从来不背这么名贵的包，我不合适。”
“什么‘您’不‘您’的，听着我闹心。就一个包，我给琪琪买的时候多买了一个，顺带送你了，就这么简单。”
听到王奕琪的名字，罗雪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那还是给您妹妹吧。”罗雪转身就走。
王奕江一步上前，拉住她：“喂。”
罗雪将凶悍的目光落到王奕江的手上，王奕江讪讪收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
罗雪抬眼看钟：“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好吧，那不是我顺手买的，我特意买的。”王奕江忽然软了语气。
罗雪仍是警惕地瞧着他。
“算是我赔罪。”
罗雪惊诧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派出所那天晚上，我……确实玩笑开大了。不过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你给了我一耳光。前天路过店里的时候，我看到这个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买来送你。”
罗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说得对，我其实很忙的，今天下午空出来两个小时已经很难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雪打断他。
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比如王奕江又想着法要戏弄她，比如王奕江害怕她乱写新闻稿，比如雪明集团看中了她身上的某个可获利的点，比如往下推进的拆建重建工作中她有不或缺的价值……
罗雪的脑子正飞速运转。
王奕江却慎重地说：“好吧，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个人一遇到正事就很会紧张，前面找了那么多铺垫，就是想……”
“到底是什么？”
“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什么？”罗雪觉得幻听了，“什么东西？？？”
“你说得没错，我身边女人挺多的，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和她们玩玩。你和她们很不一样，你很有正气、很有干劲，你有正经工作，不是冲着我的钱……”
“等等等等！王奕江！”罗雪惊得直呼其名，“你今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你难道看不出来，罗雪？自打我们认识，我总是围绕在你身边，你难道没有察觉？”
“我察觉个鬼！”罗雪如侦探一般环绕四周查看。她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她怀疑他又准备好了什么可恶的陷阱等她往里跳。
“喂，不至于吧。”王奕江见状，露出很受伤的表情，“我很少跟女孩子说这么肉麻的话的。你看我长得不差、又有钱，年轻有为，你跟着我只会包赚不亏。”
“你今天一定要我单独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罗妹妹？你那么难约，我又这么忙，不采取点特殊手法，能见到你吗?"
王奕江的表情既认真又无奈，认真到罗雪怀疑眼前的躯壳里被人调换了灵魂，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罗雪呆看两秒，忽然摇头失笑：“我看你不是胃有毛病，是脑子有毛病。”
她转身拿包欲走，王奕江挡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对我误会很深，子东都和我说过了。”
“陈经理？和你说过？”
“他让我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说‘难道真的爱上你’也是气急了乱说的，我经常口是心非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了你……”
“好了好了好了，你别说了。”罗雪实在听不下去。
“你要怎样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子东，让他帮我作证？”王奕江真的拿出手机打算拨号。
罗雪却大胆前一步，盯着他的脸端详：“你真的是王奕江？”
王奕江忽然爆笑起来，笑得脸上表情都失去了管理。罗雪陡然生怒，心想果然又是他在逗她，就在她要爆发时候，王奕江停住了笑，把头低下来：“不然你摸一下？”
罗雪弹跳后退：“你做什么？”
“你摸一下，摸摸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或者眼前这个人有没有发烧，脑子有没有毛病。”他表现出万般服从的样子。
罗雪盯着他饱满的额头，没有动。
王奕江一把拉过她的手，按上他的额头：“怎么样，和你温度一样吧？”
他虽然低了头，但仍是比罗雪高。他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看着她，眼里带了一点狡黠的笑。他们虽然站得很近，不过这次他动作很乖，就只是拉着她的手，测他额头的温度。
没有烫，也没有凉，他们的温度一样。
而这在此时，办公室的门锁转动。
王奕琪略带惊诧的声音传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