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林家的这顶喜轿,是精心预备的,用的是香樟木,结实又颇轻便。轿子不大,但涂朱贴金,极尽装饰。

金彩银绣着“喜上眉梢”、“麒麟送子”等图案的朱红缎子套在轿身上,是为轿衣。

这样一顶喜轿,极为吉祥喜庆,但是,华丽厚重的轿衣,将这方小空间遮的严实。

再加上头上顶着喜帕,林幼荀就像身处黑暗之中。

林幼荀倒是不怕这种环境,可处身黑暗中,容易胡思乱想啊。

祁寰的脊背硬梆梆的,硌得慌。

喜轿一路出城,到码头,抬上喜船,平瑶在舱里铺上大红地毯,轻声喊:“小姐。”

“扶我出去。”

路途不算近,除非存心折腾新嫁娘,总有变通的法子。

舱里前前后后铺上地毯,也算脚不沾土。

平瑶、安璃扶着林幼荀出轿。

祁家迎亲的喜船极大,陈设考究,尤其是为新娘林幼荀准备的船舱。用木质隔扇隔成前舱、小茶房和内舱。

喜轿停在前舱。

平瑶、安璃扶着林幼荀进内舱歇息。

“给我把盖头揭了。”

两人看向拎着茶吊子倒水的罗太太。

罗太太握着半满的茶杯,先调笑一句:“哎呦,好心急的小姐。”

又努嘴让安璃去舱外瞅瞅,低声嘱咐,“别让祁家的人进来,实在拦不住,大声提个醒。”

娶媳嫁女这种事,罗太太经的多了,变通的法子张嘴就来,还说得头头是道、吉祥如意。

罗太太同时更是个谙熟人情世故的精明人,行事本无心,就怕落进有心人眼里,凭空生出诸多事端。

得了罗太太首肯,平瑶小心揭下喜帕。

“小姐,脸色怎么这么红?”

用手背轻轻一贴,烫烫的。

平瑶吓了一跳,别是不慎吹了风吧。

“没事,大概是闷的。”林幼荀赶紧搪塞过去。

“哎,这小小的舱里还布置个小卧房,平瑶,快扶我坐榻上。”

不是染了风寒,平瑶放心了,将软枕竖起立在床头,扯了几下铺的十分齐整的被褥,扶着林幼荀斜欠着身子倚枕坐了。

罗太太一气儿喝干一碗茶水,细细打量舱里,这精致的床榻,上面华美的红纱被褥,明显显得长的枕头,合心的像特意为林幼荀准备的一样。

“哟,这上面还放了一副围棋。”

舱窗前小小的楠木方桌上,放着棋盘和两罐棋子,和两本诗集。

“祁家的人真是用心,连这些都想到了。”

林幼荀撩眼望望,心里忽而冒出个念头,这一路需数个时辰,新嫁娘只能待在小舱里。特意准备围棋和诗集,让她解闷。

可她要是动了围棋、诗集,岂不是让准备这些人的一眼就猜到她揭了盖头。

这人究竟是体贴入微,还是心机深沉?

罗太太那般精明,想到让安璃在舱外守着,看到特意摆出的围棋、诗集,却只感叹祁家用心。

林幼荀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或许是她想多了。

夕阳渐渐沉落,今夜月色极好。

祁家的仆役在喜船前后左右挂上罩着红纱、写着双喜的明角灯,林幼荀透过舱窗向外远望,天上月、船上灯,在粼粼河水中交辉。

身穿红绸背心的吹鼓手,一路吹奏喜庆的乐声。

林幼荀原本觉得有些吵,此时眼望灯月满河,耳听锣鼓咚咚,心里忽然一动,腾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想看看祁寰此刻的模样。

没有其他想法,她只是想看看他头上插花的样子。

安璃端着一只衬着红绸的黑漆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两碟点心、两碟小菜,一碗米饭,一小碗火腿笋丝汤。

“小姐,一路顺风顺水,我听祁家的管事说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您吃几口,略垫垫。”

从凌晨起来,林幼荀都没有正经吃一餐饭,饿过头了,反而没有胃口。

她吃了几块点心,挑了两筷子米饭,那碗火腿笋丝汤,对了她的胃口。

一碗喝完,林幼荀让安璃再给她盛一碗。

安璃很是为难,“小姐,点心可以多吃几块,汤不能多喝。”

林幼荀叹气,“那给我倒杯茶水吧。”

平瑶扑哧笑了,“小姐,安璃老实,您就别逗她了。与其让您喝一杯水,还不如多给您盛一碗汤呢。”

林幼荀看着手里将将盖住杯底的茶水,悠悠一叹,丫鬟养的太有主见也不好。

“老太太,众位太太,前边来报信,迎亲船队快要到了。”

喜船大,以平稳为主,驶得慢。

负责报信的小船,舟小船轻,船夫谙熟水性,提早到了,飞奔进府报信。

“好,好。”祁老太太很是欢喜,撑着椅背站起身,“我们出去望望。”

祁家今夜十分热闹,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大门、二门等处披红挂喜,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官场上的门生同年,络绎不绝,一时间轿马盈门。

“……四公子那时候还是个小童,眨眼间就娶新妇了,恭喜大太太。”祁家的一门远亲太太,不知道祁家内里的暗流涌动,握着大太太的手,左一声恭喜,右一声贺喜。

大太太险些将牙咬碎,面上还得挤出笑。

对这桩婚事一肚子不满,大太太不敢明着挑衅祁老太爷,但她一直这里疼那里痛,对一应事务不闻不问。

明摆着不想给即将进门的新妇脸。

本来她这样,谁都拿她没办法。

可二太太回来了。

身为祁寰的亲生母亲,二太太对这桩婚事也想不通,但是,二太太这辈子最怨恨的人是夺走她儿子的大太太。

与大太太作对,让大太太不痛快,是二太太一切行事的最高准则。

大太太不满这桩婚事,对尚未过门的林家姑娘深恶痛绝,二太太偏偏就要满心欢喜。

祁家如今这喜字高悬、欢宴宾朋的热闹,有一半都得归功在二太太身上。

二太太回到祁家,和大太太一对眼,两人的较量就开始了。

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再发请帖已经来不及。好在二太太娘家也在应天府,二太太向祁老太爷、祁老太太请过安,就急匆匆回娘家,请娘家人给她撑脸面。

二太太娘家的家族极看重这位姑奶奶,更看重祁寰,一口应下。

大太太一听说,“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夜派人赶往何家,要何家嫡系一脉都来贺喜,一定要压过二太太娘家人一头。

祁老太太在一旁瞧着,乐呵呵添了一把火。

祁家是个大家族,祁老爷子健在,各房没有分家,娶妻嫁婿的聘礼、嫁妆,是由公中出。

至于各人父母另外添补的,公中不管。

祁老太太不朝公中伸手,自己拿了一笔私房钱,专门买烟火、爆竹。

“他们成过亲的,当时娶妻时我也都送过东西,”祁老太太说的是成亲的孙儿,“你们这些小的,将来也少不了你们的。”

“谁都不许说我老婆子偏心。”

祁老太太一句话说的一众孙儿、孙女,笑的笑、羞的羞。

“老太太送给二哥他们的好像不是烟火、爆竹,怎么到了四哥,要送这些?”祁五公子祁宏好奇心重,忍不住问。

祁老太太摸摸他脑门,“傻孩子,没瞧见他们都商量着怎么分了吗,你再问几句,就没你的了。”

祁五公子一跃而起,再顾不得问为什么,冲进了孩子堆里。

祁家族里一群小的,加上亲朋好友带来赴宴的孩子,闹腾的整个祁家大宅热热闹闹的。

“喜轿马上就要到啦!”

飞奔进来的报信人一声高喊,祁家大开中门,布置一新的喜堂严阵以待。

热烈喜庆的唢呐声由远及近,传入祁宅,“来啦,来啦。”

祁五公子打头,领着十几个小少年,分两列站在大门外,每个人一手捏着根燃着的香,一手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缠满鞭炮。

听得这句话,如得指令,笑嘻嘻地用手中的香点燃鞭炮的引线。

霎时间,鞭炮齐鸣。

鞭炮声、喜庆的唢呐声,竞相争鸣,震动了整个祁家大宅。

“怎么回事,瞧这声势大的,不是说姑母不喜她吗?”何家嫂子对何文笙嘀咕。

大太太要求的是何家嫡系全都来,何文笙的父母、兄嫂是主动凑上来的。

“嫂嫂看姑母像欢喜的模样吗?”

当年祁二公子娶亲,迎娶三品大员的掌上明珠,那日来的宾朋来头大,可单论热闹也比不上今日。

可二奶奶是什么样的身份,林幼荀又是什么身份,她凭什么与二奶奶比?

姑母不喜欢她,原本这个日子,林幼荀会备受冷落。她有再多的银子,都不会得到祁家的看重,她刁蛮霸道,也该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何文笙每每想到在林幼荀手里吃过的亏,寝食难安。

这次该轮到她笑看林幼荀被拔光骄傲,结果却是如此。

何文笙只觉得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她的世界炸了个昏天黑地。

“可恨!”何家嫂子恨恨地,却只敢压着声音。

喜轿中的林幼荀不知道有人在背后骂她,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顾不上在乎。

外面先是鞭炮齐响,硝烟味尚未散尽,喧哗笑语一股脑涌入轿子。

祁家出乎意料的热闹。

喜轿从祁家大门抬入,直直抬到喜堂门前。

送亲太太罗太太,和祁家请的迎亲太太将新娘子扶出轿子。

林幼荀脸孔蒙在盖头下,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眼神。

步入喜堂之前,还有一道重要的仪式——跨火盆。

嫁裙曳地,戴珠冠,蒙喜帕,还要优雅地跨过火盆,林幼荀只能选择信任一左一右扶着她的两位太太。

终于跨过火盆,林幼荀长舒一口气。

等到后面的行礼,林幼荀参悟到了婚礼繁琐礼仪的目的,她已经没脾气了,让拜就拜,让跪就跪。

最后那句“送入洞房”。林幼荀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终于能歇一歇了。

迎亲太太在前引路,罗太太搀着林幼荀,夜里照着灯笼,踏着细细的碎步,林幼荀觉得走了许久,才走进了新房。

“小姐,姑爷被人拦在了后面,你先坐着等着,我出去看看。”罗太太说完,出去和祁家的迎亲太太寒暄,趁机掌握一些祁家的情况。

“小姐,屋子里没有外人。”平瑶小声说。

林幼荀轻轻地“暧”了声,顶着喜帕倒在平瑶身上。

“小姐,再忍一忍,等姑爷进来,挑了盖头,行完合卺礼,就能歇着了。”平瑶安慰她。

外边罗太太高声喊了一句“姑爷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幼荀慢慢坐正身子,听声音来的人不少,她眨了眨困涩的眼皮,待会儿想要偷懒,只能摆出一副羞涩欲滴的模样。

“新娘子等急了吧。”一声听着不甚年轻的女声笑着说。

林幼荀低着头,看到许多双女式鞋履,祁家的女眷进来了。

“快,挑盖头,称心如意。”

不知是哪个辈分的女性长辈,催促祁寰。

眼前突然一亮,林幼荀条件反射地闭眼,睁眼之前深深垂头,她听到一阵吸气声,而她眼前是一双黑色缎靴。

好一个丰姿艳色的美人。

祁家一众女性长辈,不约而同地想着。

想要打趣一下,偏偏娶新妇的是老四祁寰,瞧瞧,面对如此美人,老四那张平静无波的俊脸,越发沉冽清冷了。

新郎沉默,新娘羞涩,新房里的气氛祁家女眷想闹都闹不起来。

连合卺酒都喝的不沾一丝凡尘气。

祁家的合卺酒不是交颈而饮,而是喜娘先递给祁寰一杯酒,祁寰抿一口,接着递给林幼荀,林幼荀沾沾唇。

喜娘再递给林幼荀一杯酒,她先沾唇,接着递给祁寰。

见多了合卺酒喝的羞的抬不起头的小夫妻,头一次见这般的,祁家女眷面面相觑。

仪式还是要继续。

丫鬟端上半生半熟的饺子。

祁寰夹了一个,慢慢咀嚼。

林幼荀小小咬了一块,含在嘴里。

“生不生啊?”祁家五姑奶奶大声问。

林幼荀头垂得更低了,像是羞涩难言。

“哎呀,怕什么羞啊,生不生啊?快说。”祁家五奶奶急得催促。

林幼荀还是不吭声。

“这孩子,是不是我们在这儿害羞啊,我们出去。”

六太太开口打圆场,推推这个,碰碰那个,带着一众长辈出了新房。

任务没有完成,祁家女眷不能走,她们隔着紧闭的窗,又一次高声问:“生不生啊?”

林幼荀打定主意不开口,头埋在胸前,珠冠沉甸甸压下。

一道阴影突然覆在她身上。

“夫人,仔细脖子。”

林幼荀吃了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额头磕在祁寰腰间的革带上。

她“嘶”了一声,双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抓。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闷闷的哼声。

窗外众人听到里面有响声,以为他们害臊,把“生”字说的含糊不清,只要说了就行了,她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一行人满意地离开了。

林幼荀想要抬头,祁寰的手掌摁在她后颈上,“别动。”

他的掌心灼热,热的她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林幼荀听到他说:“我去送送客人,你把珠冠摘了,太沉。”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幼荀抬起头,捂着额头发了一阵呆,他刚刚叫她什么?

“小姐。”平瑶、安璃进来。

林幼荀醒过神,“快给我卸妆洗漱。”

平瑶、安璃手脚麻利地给她摘下沉甸甸的珠冠,褪下厚重嫁衣,林幼荀顿觉轻松。

新房是林家人布置的,尽量按着林幼荀的喜好,用雕镂精美的圆光罩将正房的西稍间隔成浴室,再与卧室打通。

脱掉珠冠、嫁衣,像除掉了十多斤的重量,林幼荀伸开两手,向上平举,慵懒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这么晚了,今天不洗头发了。”

洗掉脂粉,迅速擦洗了身子,平瑶捧上一套新的寝衣。

大红色的,今晚上她只能穿这个颜色。

林幼荀只得点头。

贺客都已离开了新房,院里院外静悄悄的,静的林幼荀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平瑶掀开红缎床帷,将林幼荀送上簇新的一片炫目大红的架子床。

“小姐,我和安璃守在外间,别……怕。”

“累一天了,你们回房好好睡一觉,祁家给你们安排房间了吗,里面铺盖什么的都全吗?”林幼荀连问几句,很是关心。

“放心吧,小姐,都给我们安排好了。”平瑶抿嘴笑。

看了一眼自己紧攥着纱被的手,林幼荀也笑了,“回去休息吧。”

她语气不容置疑,平瑶、安璃只得听话退下。

只剩她一个人,卧房里更静了。

床很大,比她闺房中的那架床大多了,林幼荀没怎么想,躺在了里侧。

床帷垂落,遮挡了外面的光亮,香炉里袅袅的香雾淡烟似的飘进来。

香味很淡,有一种清远的梅花幽香。

幽淡的和这满目暧昧大红像是两不相干,倒和祁寰很配。

今夜她是不用胡思乱想的。

林幼荀的心渐渐的安定了,困意浓浓涌上。

这一天又是坐轿、又是坐船,太累了,不止脖颈酸累,林幼荀睡意朦胧中觉得全身都有点酸。她太困了,不想理会,翻个身继续睡。

林幼荀睡觉算不得老实,左边翻翻右边滚滚,绾在头顶的发髻开始散乱,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寝衣也皱巴巴的凌乱。

祁寰送走客人,回到新房,后院里一片静悄悄,一个面生的丫鬟突然窜上来。

“四公子,您还没回来,旁人都安歇了,奴婢服侍您吧。”

“谁让你来的?”祁寰声音很冷。

“奴……奴婢是大太太送来服侍您的……”丫鬟吓得结结巴巴。

“滚下去!”

祁寰直接去了厢房,摘了巾帽,脱下喜袍,换了身里衣,缓步踱进卧房。

他的手在床帐上顿了一下,揭开,林幼荀半裹着红纱薄被合眸沉酣,兀自睡得香甜。

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这位满嘴甜言蜜语,却口是心非的夫人,果然不会等着他。

林幼荀睡梦中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正好对着祁寰,领口的扣子让她滚松了,雪白颈项下,一抹玲珑锁骨,以及那一痕……

祁寰合上床帐,镀金银烛台上两只龙凤喜烛爆了个灯花,他凝目看了片刻,将旁的纱灯逐一熄灭。

帐子里暗了下来,祁寰嫌热,他解开里衣,露出胸膛。

却扯出被林幼荀压在身下的被子,给她盖的严严实实。

林幼荀是渴醒的。

睡着睡着,她忽然觉得嗓子里像冒烟似的,渴的难受。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想喊平瑶倒杯水。

忽然看到身边睡着一道高大身影,林幼荀惊颤一下。

惺忪睡意瞬息散尽。

她睡得沉,祁寰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毫无察觉。

林幼荀口干舌燥,出奇的渴,她得下床倒水喝。

可他们睡的这架架子床,除了正面没有栏,其他三面都安有围栏。

她睡在里面,祁寰睡在外侧。

偏偏祁寰紧贴着床沿睡,正面虽然没有栏,床头、床尾却按着圆罩,林幼荀只能从他身上翻下去。

林幼荀屏息看了他一阵,见他睡得很沉,便掀被子起身。先迈出右脚,尽量在不触碰他身体的情况下蹬着床沿,然后,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右脚试探性地踩地面。

她整个人几乎悬空在祁寰身上。

祁寰忽然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她。

祁幼荀毫无防备,手腕一软,跌趴在他怀里。

他的腰腹出乎意料的结实,皮肤很滑。

“夫人,你要做什么?”祁寰开口,语气带着干涩的嘶哑。

林幼荀身子猛地僵硬。

“我渴了。”

祁寰屈膝,作势欲起,林幼荀连忙从他身上翻下来。

不大一会儿,祁寰手上端着一个红釉盖碗回来,“喝吧。”

林幼荀伸手去接,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和他对视一眼,林幼荀更觉口干胸闷,卧房里的温度好似陡然升高。

他的手很有力道感,手掌修长,筋骨分明,稳稳托着盖碗,送在林幼荀面前。

林幼荀闻到一股甜香,大约是蜂蜜水,汪着淡黄色的光,像是琼浆玉液。

咽了咽口水,林幼荀再也忍不住,双手按在他手上,捧着盖碗,蜂蜜水不热不冷,温温的正合适。

林幼荀一口气喝光了。

“还要吗?”

林幼荀连连摇头,一绺散落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跳跃,几滴洒落出来的蜜水顺着唇角流下,蜿蜒在雪白的脖颈上。

祁寰微敛眼眸,将盖碗放回床头的小几上。

“公子,明天还要早起,看这时辰,大约也过了子时。”林幼荀干巴巴地劝说,“我们能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吧。”

“不渴了?”

林幼荀感觉到喷在耳垂上的鼻息很热。

祁寰声线暗哑,“可是,我渴。”

他俯身,慢慢地将一滴蜜水吞入口中。

林幼荀不敢置信地看他,他的眼底燃着一抹猩红,像燎原烈火,要将她焚烬。

可他的动作却极为克制,来来回回地厮磨那几滴蜜水,磨得林幼荀的僵硬的身子一点一点软了下来。

她想挣脱,可身子软成了一团无力的云朵。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