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巧摸得心头大喜,甚至还急促地叹了两声!
听这语气,晏云墨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了。
只是觉着姑娘的指尖在脸上游走,从触到摸,手指粗糙得虽有些硌脸,可这感觉也不大像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然,晏云墨毕竟不喜被人触碰,也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如此摸自己。他很不习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因此在察觉到姑娘仿佛是要捧起自己的脸时,他猛地将眼睁开。
林巧巧先前本是在闭着眼感受,哪晓得刚扒开眼来,就对上了一对墨眸。
四目相对间,大眼对大眼,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嘴角微微一抽,林巧巧觉得大侠这目光,看起来很像是在问:你礼貌吗?
她赶忙识趣地将手迅速滑落,很有眼见力地搭上副讪笑:“大侠,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受伤。”
受伤,两只眼睛还不够看?
晏云墨照旧盯着姑娘,他虽然不大爱闲话,可毕竟也该说点什么,但喉咙咕噜了小一会,却未有一丝声音飘出来。
本以为多少会等来些什么回应,诸如“感谢姑娘”,或是“别碰我”之类,但意外地没有。
于是,林巧巧故意好心地问了声:“大侠,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我,可担心我是坏人?”
然,晏云墨只是轻皱着眉头,他倒是想开腔。
林巧巧见一对黑眸只是对着自己,相顾却无言,她想,这大侠不会是个哑巴吧!
于是,又试探性道:“大侠,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此处暂时安全,我先给你检查下伤势,可以的话,你就点个头。”
注视着那张平静的花猫脸,晏云墨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虽对姑娘怀着戒心,但表现得还挺顺从。
尽管他并不喜欢任人摆布。
晏云墨想,或许是受伤之故罢,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一直未吱声,林巧巧认为大侠可能比较高冷。大侠嘛,总得有点性格。
不过见人同意了,她就立马行动起来。她是个动手能力超强的人,她需得尽快将大侠救好,然后谈条件!
于是,林巧巧提口:“大侠,你等下,我先去打盆水来。”
说完就飞快奔了出去,两只小细腿跑得竟还是利索,一会就端来盆水,拧湿帕子,擦脸,动作一气呵成。
大侠的脸也受了伤,在靠近耳根的位置。
林巧巧认为这是一块上好的木雕,若就此破相,属实可惜。于是她擦得格外认真,就像是在擦一块稀世珍宝。
晏云墨感受到了姑娘慎重地对待,一双眼睛像在看自己,又仿佛没看。
那粗糙的指尖,甚至时不时地往脸上拨着,丝毫不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男子。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像京城里的女子,就算隔得近了,还需拿小扇遮住脸,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可眼前的姑娘,很明显没得半点羞涩之意。
晏云墨认为,或许是此地偏远,因此乡野姑娘不那么束缚,心思也较之单纯。
于是,他原本不喜被人贴这么近,也还是未露出半丝不悦。只是很温顺地侧着脸,像一只睡着的狮子,任人折腾。
而林巧巧虽很细致地收拾着大侠,却也能一心二用。
她都想好了,等大侠恢复后,她一定要死皮赖脸地讨个人情,让他护送自己离开乐清镇,她甚至都想到该怎么装潢店铺,要做出什么木雕来。
就差没遥想到该找个怎样的相公,要给孩子怎样的教育问题了!
畅想到大好前程时,林巧巧还不由得笑皱了眼角。
晏云墨用余光拢着姑娘挂在嘴角的浅浅笑意,虽然那张脸又黑又黄,未有半分好看,但那笑很纯真,双眼也很有神,仿佛闪着星光。
心头莫名涌了涌,他又有些想问话,怎奈伤势严重以至损了嗓子,喉头动了动,终是又滑了下去。
林巧巧可压根未留意到他眼底的打量,只是自顾盘算着,待把血迹灰尘擦干净后,又往那极品俊脸擦起药膏来,还怪有些心疼地吹了吹。
她是个真正的木雕师,把什么都能看成一块木头。
脸微微发痒,晏云墨不是什么黄毛小子,但耳根却莫名红了。不过他没注意到,只是感觉自己确实被精心呵护着。
待收拾完了脸,林巧巧便想检查下大侠的身子,不过人毕竟醒着,她认为还是该征求下意见,以显示自己的礼数。
“大侠,你身上有伤吗,有的话我先简单给你处理,要不然等到明儿怕感染。”
虽是明知故问,但林巧巧的眼神表现得很虔诚,主打一个弱小无辜但坚韧。
她得攒劲地博好感。
晏云墨身上有伤,而且还不少,可他不喜别人盯着自己看,更别说碰了。
他本想拒绝,想着今晚休息一番,明日大概也能自行处理。
转念又一想,晏云墨觉着先前无意中看了姑娘光滑的背部,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便认为若姑娘也看了自己,那也正好当个扯平。
不得不说,他这脑回路属实有些清奇。
见大侠又在点头,林巧巧本就放在衣领的手便迅速拨开他的上衣,目光很急切,但并不猥琐。
在巧师傅眼里此乃绝佳木料,因此她很想瞅瞅,大侠的身子是否同脸一样。
但见骨骼匀称,腹理若玉,果真是极品!
林巧巧喜上眉梢,差点没忍住像抱木材那般一把搂过去。
然,惊喜的目光却在从锁骨往下滑时愣住了。大侠白玉的胸膛上横陈着旧伤,宛若一棵光整的树干,被人蓄意砍伤。
晏云墨一直很好奇她的表现,见姑娘的眉梢扬了又落,也不知是何意,他又问不出来,只得干看着。
林巧巧摸着他身上的陈年老伤,不由得摇了摇头,她不是心疼大侠身上新伤加旧伤,一看就饱经风雨。
而就是单纯地感叹这块极品木雕破了相,她甚至还在心头发出了木雕师的惋叹!
不过此时,林巧巧倒认为自己可借机表现出同情,以此拉近些距离。
于是,她把眉头皱成了小山包:“大侠啊,你行走江湖肯定很不容易吧!受这么多伤,看着怪令人心疼的。”
她甚至头脑一热想立马提建议:“大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赚钱,你当我的贴身保镖,我保证给足你银两,给你安家,给你娶漂亮娘子,什么都可以给!”
不过心思刚起,林巧巧就很快镇定下来。
二人本就初初相识,如此急迫显然像是脑子有疾。虽然以她木雕师的直觉来看,大侠不像什么坏人。
可大侠一般都很有性格,而且行走江湖之人,就像雄鹰,喜欢的是驰骋于天际的自由,又怎会甘心当金丝雀。
因此林巧巧认为非常有必要好好筹划番,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晏云墨心下本有疑虑,不过见姑娘的目光,行动,语气,整个人,哪哪都不像在装。
因此他稍稍卸下了防备,又听到感叹,他竟觉得姑娘不仅人稳重,还很富有同情心。
如此一看,就更不像什么居心叵测,蓄意接近的坏人了!
晏云墨一向戒心重,眼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认为姑娘人畜无害起来,甚至还想着等恢复后好好报答上一番。
于是,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相顾无言。石壁上的水滴滴滴,落在小水凼里,清晰可闻。
林巧巧很麻溜地将大侠身上的伤简单收拾了一番,见他腿上还在冒血,她暂时不敢动,怕伤口恶化。
“大侠,我这药不够给你腿上止血,就等到明儿下山了再处理罢。”
晏云墨本就打算让她不用处理腿伤,还没示意就听到这话,如此一来,他可愈发地认为姑娘行事稳重了。
入夜的山里微微发凉,一阵冷风灌来,林巧巧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她四处望了望,随即便抱过一团干草平铺在地上。
石头太硬,林巧巧担心大侠身子不舒服,有碍于恢复。毕竟下山之路很长,光靠她这个小身板,那可得摸到什么时候!
见瘦弱的姑娘麻溜在地上铺草,晏云墨还以为她是想守在身边。
然,他认为自己是八尺男儿,即便受了伤也是头猛虎,并不需要一个姑娘守,可奈何说不出话来,便准备抬起手示意姑娘不要如此客套。
林巧巧的黑眼刚巧对了过去,她没察觉到大侠的意图,只是自顾眼神真诚:“大侠,你不要误会,这石头太硬了,靠着肯定不舒服,我身体有伤时就可疼了,你虽是大侠,可毕竟也会疼,我这样你会舒服些。”
这样?哪样?
晏云墨悬起的手又没动了,只是静候着下文。
见他没摇头,林巧巧权当是默认,随即就轻轻将人扶下,平躺在草上,而后将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她还挺庆幸这两个多月来长了些肉,若不然光骨头,肯定得和石头一样碍人。
完事后,林巧巧斜眼望着洞外漆黑的天色,今日这一通下来,她已是累得筋疲力竭!
其实晏云墨只是受了重伤,也并非一点动不了,还得被个姑娘摆弄。
可他又确实丝毫未反抗,他不喜别人扒拉自己,可却很顺从地躺在了姑娘腿上。
晏云墨没试过这个姿势,他觉得不大舒服,他想起来,不过腿上传来的痛感又让他骤然停止了起身的打算。
颈下很有些硌人,他认为姑娘肯定是家境贫寒,才会一把瘦骨头。
晏云墨抬眸望了上去,只见姑娘已经睡着,呼吸均匀,想必是累得很。
他将手搭在露出的一节手腕上,轻探了探,确认她并不会武。
收回目光时,晏云墨瞥到了姑娘的手。前三根指头都有结,手心也有茧,食指上还有小伤痕,中指的血泡已经干瘪。
一看就饱经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