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乌兹停在禾音的肩头,不解地问:“刚才的红杏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不让鸦说话?”

“大概是故地重游,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吧。”禾音斜斜睨了它一眼,点了点它的鸟头,“在人的世界,说话要分场合,不论是对活人还是死人。”

她稍作停顿,而后补充:“除非,你是故意想让那个人不爽。”

乌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困惑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就问起了别的事:“他们刚才在问副本真相,所以这个副本的真相是啥?任务流程里什么都没说,你知道吗?”

禾音轻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乌兹和她相处有段时间了,看见她习惯性地低垂下眸子后瞬间就明白这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顿时悲从心头起,不忿地控诉道,“你骗鸦!你还瞒着鸦!”

禾音轻声安抚炸了毛的乌鸦:“我看到过的东西你也都见过,我猜得到的东西想必你也都能猜到,与其问我,不如去看看那个玩家的推理。”

乌兹抖了抖翅膀,明明已经被顺毛了还傲娇地别过头,“他没你聪明,要是你是玩家,这会儿肯定已经通关了。”

“你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NPC。”禾音指尖轻轻捏了一下它的尾巴毛,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有好戏看咯。”

就在此时,她停下了脚步,靠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底楼的水缸,发黑的水面依旧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上来了一股臭味,很熟悉的臭味。

乌兹顺着她的视线探出头,看到那个大瓮缸后安静了一瞬,它犹豫着开口说:“自从来了这个旅馆,鸦就一直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冲你来的。”

“嗯。”禾音盯着水缸,低声喃喃,“真可惜……”

“可惜什么?”

“这儿没有硫酸。”

闻言,乌兹一个哆嗦,整只鸦的动作都拘束了两分,它在心里默默地为水缸里的那东西点了一支蜡。

脚步声渐行渐远,水缸中间突然起了一波涟漪,不可名状之物凸出了一小块,静静地凝视远去之人。

***

夜晚如期而至,黑暗笼罩,旅馆里亮起了昏暗的灯。

剩下的五个玩家聚在了二楼西南角的房间内,牧柏把从计一舟房间拿来的四支红蜡烛摆在了四方桌角,擦燃火柴,红烛燃起了淡淡的光。

人进屋后,天花板上的红灯笼莫名开始晃动,与桌上四抹摇曳的烛火相照,映得朱砂符文愈发猩红,看着让人瘆得慌。

五个人的脸也被照成了红色,大片的阴影打在皮肤上,割裂五官。

旁人还在观察局势的时候,梁宗泽突然窜了出去,抢先占了八仙桌的一个位置,随后才说:“四个角,五个人,怎么分?”

按现在的线索来看,召唤笔仙是副本的必要任务,不去做的话极有可能被刀,而这张桌子只有四个位置,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只有四个人。

眼镜男和壮汉这时才反应过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扑了上去,险些撞翻蜡烛,虽是丑态尽出,但两人如愿以偿地各占了一边,位子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计一舟并没有表态,双手抱臂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放在了牧柏身上。后者思量,“其实我们可以玩两轮,他们三个先来一次,我和你再来一次。”

“胡闹!”梁宗泽像往常那般开始训斥,“你没长脑子吗?笔仙是为了召鬼,一次就能召来,再来一次又有什么用!”

他说的还算有道理,但牧柏并没有理会,又换了个提议:“五个人一起玩应该也可以吧?”

“可以个屁!”眼镜男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两只眼珠子不安地乱瞟,他总觉得这里有鬼,正盯着他,因为害怕连说话都变得一顿一顿的。“你瞎啊这桌子就四边,提示这么明确,强插进来一个人万一任务失败了怎么办,这可是玩命的副本,任务失败的后果你担得起吗?!”

牧柏再好的脾气也被磨没了,不悦道:“你还好意思说,明明什么都没做还一上来就抢位置。”

“哟哟哟,什么都没做。”眼镜男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很亢奋亢奋,阴阳怪气地晃了一下头,“先到先得,你能拿我怎样?”

他很快又耷拉下了嘴角,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行了,磨蹭什么,还不快选一个出来,赶紧做完赶紧走,这破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计一舟观察了会儿,随后给了牧柏一个眼神,这人不对劲。

牧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同时心底也做出了决定,鼓起勇气说:“你去吧,剩下的那个位置。”

随后他转向梁宗泽:“梁宗泽,可以借一下上次我给你的保命道具吗,等出了副本我一定还给你。”

梁宗泽一声冷嗤,还,怎么还?这东西这么珍贵,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他再拿到一个。

他偏过头,只当没听到。

牧柏深吸一口气:“你当时拿东西的时候说过我有需要可以再向你要的!”

“这种鬼话你都信,就是说着骗你玩的啊!”眼镜男大力拍了几下桌子,“行了行了!既然有人自己要送死,那就别管他了,赶紧过来把鬼送走!快点!!”

计一舟站着没动,微凉的目光挨个落在桌边的人身上。

让他想想,该选哪个呢?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掠了进来,停在了众人头顶的红线上,是老板娘养的那只诡异三足乌鸦,一双黑眼俯视屋内的几人,透露着淡淡的人性。

“嘎—嘎—嘎—”

叫声嘲哳,仿佛在嘲笑下面的人。

她来了?

计一舟心下有疑,退至门口往外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老版娘没来。

禾音当然来了,就靠在窗边,她直起腰,无奈地朝乌鸦伸出手,“怎么没隐形?”

“……鸦忘了。”乌兹一愣,它就说怎么这些人一直看着自己。

“这乌鸦吵死了!在那儿乱叫个什么劲!”玩家听不懂乌兹的话,听到的都是乌鸦叫声,眼镜男本就处在一种又急又慌,精神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再加上这只乌鸦时不时就叫几声,声音难听至极,心里更加烦躁,他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桌子上的笔就往上面扔。

“死畜生!叫什么叫!”

乌兹敏捷,扑着翅膀躲了过去,“啪嗒”,笔重重摔落在地。

壮汉惊呼:“你疯了??!”

“怕什么,不就一只乌鸦吗。”眼镜男的状态更差了,他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一只畜生而已,又不会说话,怕它做什么……啊!!!”

倏地,一道黑影俯冲而来,三只锐利的爪子狠狠扎入皮肉,在他脸上留下了几条足以见骨的口子,嘴唇上尤甚,伤口翻出,能看见里面的一口黄牙。

眼镜男毫无反抗之力,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已然跪倒在地,身体蜷缩了起来。

疼,太疼了,这乌鸦的爪子上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不止脸疼,心脏、脑子,哪哪儿都疼,整个人都像要裂开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乌兹嘴一瘪,眼里顿时冒出了泪珠,它开启隐身,委屈地扑进了禾音手心,“他欺负鸦!”

“嗯。”禾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素雅的手帕,细细为它擦拭爪子上的肉块碎屑,“委屈你了。”

她看向眼镜男,这人头上细细的搭着几根头发,混在不甚浓密的短发里,直直刺进头皮,他早就已经被这东西控制了脑子,却不自知。

红秀和红杏都还没来,这头发却是先到了。

计一舟的视线始终都在那只乌鸦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封死的窗边凭空消失,他条件反射地朝那个方向迈出了半步,又退了回来,盯着乌鸦最后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

窗柩处的风铃没有晃动。

这时,牧柏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悄悄地问他:“那个人刚才是怎么了?”

计一舟收回视线,客观道:“心里承受能力差,被吓到失心疯了。”

还有一种可能,被厉鬼给影响了,但是很显然这里其他两位的心里承受能力也不咋样,他选择闭麦。

他走到墙边,捡起了被那人摔倒的笔,上了年代的钢笔,上边的漆掉了很多,好在还能用。

牧柏沉思了一会儿,回忆起了这人之前的那些事,顿时悟了:“也是,晚上被死人找,白天又得罪了鬼,这儿的场景布置的那么可怕,阴气那么重,待会儿还要亲身召鬼,难怪精神会崩溃。”

“走吧,现在有两个位置了。”计一舟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然后走到眼镜男的位置旁,无视地上疼得打滚的那人,把捡回的笔重新压在纸上。

牧柏也不再耽搁,快步跑到最后的那一边。

“噼啪”

红烛燃烧发出了些许的爆裂声,与眼镜男细微的呻//吟混合在一起,成了这寂静之中唯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