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城

学了一整晚,直到外面天色微微发白,季清夏才退出系统空间,伏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

赚来的十二个小时一次性用掉了,好在她学习能力极强,一晚上勉强学会了所有与繁体字不同的常用字。

学会了字……她好歹能到县城的书肆去找份抄书匠的工作。

这个世界的书籍极为金贵,原身的记忆中,她所就读的崇文书院中就有许多家境不好的学子,每日去书肆抄书来维持日常开销。

季清夏从小就喜欢古代文学,在现代的时候也练了一手写的极好的毛笔字。这字放到古代虽然不能算是特别出色,但最起码的工整和美观却能做到,完全可以胜任抄书匠的工作。

系统的使用需要季清夏不断背书,需要获得更多的书籍,但这会儿家里的米缸都已经空了,别说买书,就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季清夏需要尽快赚钱养家,而抄书是她如今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赚钱方法之一。

没想到在系统内学习了一晚竟然让四肢的酸痛都缓解了不少,人也多了几分精神,脑内一片清明。看来在系统内学习远不是只有学习的功效。

季清夏心里思索着,一边走出了书房。

天微微亮,卧房的门紧紧关着,季清夏没去打扰他们父子两个,独自一人往村口走去。

季铁花家就住在村口,原身平日里总爱往县城跑,但嫌走路太累,多半都是搭了季铁花的牛车进城。

季铁花家里穷困,但有一辆成亲时夫郎家里陪嫁的牛车,如今不在农忙,她每日都会摘些地里的新鲜蔬菜拉到县城去卖。

此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熟识的人想要搭车一同去县城从不收银钱,只是后来被季清夏这样的无赖知道了,明明不熟,却强行来蹭她家的牛车。

季铁花也曾鼓起勇气拒绝季清夏,然而那人明明读了十五年的书,一身痞气却比城里的混混还盛几分。

“季二狗,你也知道我经常在县城混,不想我带那些朋友去你家菜摊上瞧瞧热闹吧?”

季二狗是季铁花小时候的诨名,除了极亲近的长辈外,只有季清夏这么肆无忌惮的喊她。

季家村人人都知道季清夏不学无术,在县城里交了一群不像话的朋友,季铁花只好忍气吞声。

于是一大早,赶着牛车准备去县城卖菜的季铁花看到面带笑容走过来的季清夏,恨不得低头装作看不见她。

“季大姐,你可是要去县城?”

季清夏怎么讲话这么客气?季铁花下意识点了点头:“对,现在就要走了。”

“劳烦你载我一程,我现在身上没有银钱,还要麻烦你通融一下,先记在账上,我过后一定还你。”

季清夏什么时候坐车给过钱?!

季铁花又惊又喜,心里还带了几分疑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么彬彬有礼的季清夏说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憋红了一张黝黑的脸。

季清夏爬上牛车。

车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村口。

也许是今天的季清夏太过斯文,季铁花一边赶车,忍不住跟她搭话。

“你这是要去城里找你的朋友们吗?”

整个季家村谁人不知季清夏喜欢喝花酒,每隔几日便要到县城去找那些混混喝酒,可她不是昨日才去过?怎么今天又往县城去了。

没成想季清夏摇了摇头:“我想去县城找份营生来做。”

季铁花差点一鞭子抽到牛屁股上,赶紧收了手里的鞭子。

“你……你说什么?”

“实不相瞒,家里如今窘迫的没米下锅了,我又没有种地的本事,只能去城里找点营生来糊口。”

可不是没米下锅了……她夫郎还说这阵子总看到季清夏的夫郎出去挖野菜吃呢。

季家村虽称不上富庶,但田地良多,一直风调雨顺,还真没有哪家要像季清夏家一样要靠野菜为生。

再说昨天还有不少人看到催债的又来了季家村,村里人都等着看季老大能不能忍心叫她给那些人打死呢。

没成想季老大还没什么反应,季清夏倒是想着出去赚钱了?

季铁花好奇:“你打算去找什么营生?如今县城那些手艺铺子倒是有收徒的,但是你的年纪……”

季清夏今年十九,早就过了学徒的年龄。

而且“季秀才”的名声就算在县城里也有许多人知晓,谁敢收这么个浑人做徒弟。

“进城里看看吧。”季清夏不打算说自己想要去书肆抄书的事。

原身的名声太差,书肆会不会同意她在那里抄书还不确定,若真的没法抄书,她还得想其他赚钱的法子。

“哎,其实这也好办。你家夫郎不是在家闲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叫他来跟我一起卖菜。我夫郎怀孕了,这阵子我自己还有些忙不过来呢。”

大概是季清夏今天太过温和,季铁花一不小心就放肆了些,说完立刻回过神来,赶紧找补:“咳,那个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在意。”

谁人能让自己的夫郎跟其他女子搭伙摆摊,何况是季清夏这样的人。

季清夏却没有发火,依旧温温和和的开口:“这事要问过我夫郎的意见,还是谢谢你了,季大姐。”

“哎……这么客气干嘛,大家都是同村的。”季铁花只当她是找了个借口拒绝,一路上不再提她夫郎的事。

桐县距离季家村并不远,两人说说话,没多久就进了县城。

牛车慢悠悠的晃着,季清夏在离书院不远的岔路下了车。

季铁花朝她摆手:“季秀才,我下午卖完了菜便回,你要是想搭车,早些来草市找我,我就在卖糖人那个婆婆的对面,附近的小孩儿都知道她的摊子。”

说完又轻轻呸了一声:“瞧我这张嘴,不该再这么叫你。”

一早上的相处,季铁花已对季清夏改观了许多,她这人憨厚老实,心里觉得季清夏改过自新了,也不究其原因,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怎么叫都成,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清夏。”季清夏也觉得季铁花这样的性格好相处极了,笑呵呵的看她。

“行!那你也别叫什么季大姐了,咱们村都姓季,一声季大姐少说也得有十几个答应的。咱俩都是同一辈的,你就叫我铁花就成。”

“好,铁花。”季清夏从善如流。

告别了季铁花,季清夏独自朝书院的方向走去。

原身就读的是县城里最大的书院,崇文书院,对面就是山长好友开的书肆,取了跟书院同样的名字,叫做崇文阁。

还没等踏进崇文阁的门,季清夏便被几个同窗认了出来。

“这不是被赶出崇文书院的季秀才嘛!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回来?是不是这段日子没被老师骂反而不习惯了?”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季清夏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认出了为首那个说话的人。

是县城江富户家的小姐,江玉珠。

崇文书院算是整个州府远近闻名的书院,院内的学子基本分为四种。

一种是家世好,学识又好的富家子弟,这样的学生往往最受书院师长们的欢迎,也处于整个学院的顶端。

然后是那些家世虽算不上好,但学识十分出色的寒门学子。

排在后面的就是江玉珠这种家世好但不学无术的,和原身这种家世又差又不肯用功的学生了。

江家是县城有名的富户,江玉珠的母亲江老板在县城少说也有近百家铺面,据说是在京城有什么当官的亲戚,连桐县的县令都要敬江家三分。也因此,江玉珠虽然不学无术,到处惹事,崇文书院的吴山长却不能像对待原身一般随意把她赶出书院,时日久了,竟让她收拢了一批同样不着调但家世都不错的同窗,成了书院里一股人人嫌恶的势力。

原身在书院的时候倒也想加入江玉珠的势力,可惜家世太差人家看不上,反而常常被江玉珠找麻烦,后来才干脆跟城里那群混混厮混到了一处,没多久就被赶出了书院。

季清夏并不想与江玉珠起什么纠葛。

她是来县城赚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朝江玉珠微微点头示意便想离开。

江玉珠哪肯轻易放过这个寻乐子的机会,带着一群人挡住了季清夏的去路。

“怎么了季秀才?这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来卖书来了?”

对于原身来说,这话当然是奇耻大辱。无论是想加入江玉珠的势力,还是后来跟县城那群混混们整日花天酒地,说到底一开始都是原身的虚荣作祟。被季老大赶出家门之后,卖书换钱这事原身一直都是偷偷做的,怎么肯让以前的同窗知道。

但季清夏却不怎么在意,温温和和的开口:“并不是来卖书的,烦请让个路。”

“哟……不是来卖书的,难道是来买书的?我可听孙老板说你在书院那些书都当的七七八八了,哪来的钱买书?”

孙老板是城里唯一一家当铺的老板。那间当铺虽然不是江家的,但江家铺面多,身为江家小姐的江玉珠知道些别家铺子的事也是正常。

江玉珠身后一人紧跟着开口:“老大,人家季秀才可是成亲了呢!夫郎都娶得,哪里能缺几个买书的钱!”

季清夏朝说话那人看去,那人是季家村一户人家在县城的亲戚,怪不得会知道她的事。

“哦?”江玉珠来了兴致:“成亲?什么人肯嫁给这么个被书院赶出门的泥腿子?”

“哈哈哈,老大你不知道,她娶了个高大丑陋的瘸子!还是个被疯子养大的丑瘸子!”

那人张口就是对陈笙的侮辱,季清夏忍不住皱了皱眉。

“哎呀,生气了?我可听说你被你娘赶出家门了,如今只能整日在家里打骂那个瘸子撒气。怎么,你自己打都打得,我们却说不得了?”那人见众人笑的开心,于是逮着这事说个没完。

“怪不得,可能是把那个丑瘸子卖进花楼得了点银钱吧!”又有一人搭腔。

江玉珠笑骂:“别乱说,花楼的小郎君们个个美艳动人,哪肯收个一身泥巴味儿的丑瘸子!就算是在楼里端茶送水都要嫌他碍眼。”

季清夏停下了脚步。

“你与我有何恩怨直说便是,不要污言秽语的侮辱他人。”

往日里江玉珠找她麻烦的时候,季清夏早就灰溜溜的逃走了,这次却一改平日懦弱的模样,江玉珠禁不住愣了一下,转而又嗤笑。

“恩怨?我同一个吃不起饭的泥腿子能有什么恩怨?季清夏你别太高看了自己。”

“那就劳烦让路。”季清夏面无表情。

江玉珠冷哼:“谁挡你了!路那么宽你非要走我这边?”

……

幼稚。

季清夏实在无心与她争斗,于是不再理会,绕过她继续往书肆里去了。

江玉珠从没见过这么冷静淡然的季清夏,被她无视哪肯轻易罢休,恨恨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个季清夏到底想做什么。”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在季清夏身后一起进了崇文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