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成了败家子

破败昏暗的茅草屋。

季清夏“看”到自己站在屋中,手上提了根粗重的木棍。

她脚下蜷缩着一个身上满是青紫伤痕的瘦削男子,男子怀里紧紧护着一个婴儿。

“陈笙你个不要脸的瘸子!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跟哪个奸妇生了孩子?还说什么从山上捡的,谁能刚好捡到跟自己样貌如此相似的孩子?!想给我季清夏戴绿帽是吧?今天干脆打死你这个死瘸子,免得出去还让人家说我季清夏是个帮别人养儿子的乌龟王八蛋!”

女人年轻力胜,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的砸在男人身上,陈笙痛苦挣扎着,流着泪向她解释。

“妻主……不是的,阿荠,阿荠真的是我捡来的孩子……”

“还取了个贱名?阿荠?他这辈子也别想跟我季清夏的姓!”

暴怒下的季清夏发了疯一般将怒气全部撒在了男人身上,陈笙一开始还哭着求饶,到最后连哭声都发不出,只在棍子落下时反射性的颤抖。

眼前的一切再度变幻,画面越来越快,直到渐渐模糊成一片。

最后所有场景重叠……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季清夏头疼欲裂,耳边的嗡鸣声连成一片,几乎要将意识吞没……

她突然听到一道沙哑的,带着颤抖的声音。

“阿荠不哭,爹爹没事……”

嗡鸣声瞬间消散,季清夏睁开眼,破败的顶棚落入眼中。

这是哪儿?

季清夏挣扎着想要起身,唤醒她的那道低哑声音就在她动作的瞬间突然消失,屋子里只剩下一道细弱的哭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单薄瘦削的男子跪坐在泥土墙边,他盯着她,眼中满是恐惧。

男人额角破了个口子,血迹染红了他小半张脸。凌乱不堪的麻布衣袍上沾了不少血痕和泥土,他抱着一个看上去不足一岁的孩子,露出的半截手臂上也布满了青紫伤痕。

哭声正是他抱的那个孩子发出的,只是声音比奶猫还细了几分。

这里是刚刚梦中的那个茅草屋?还有梦里的那个人……

她前一秒还在改学生的论文,怎么一睁眼竟到了这个地方。

不对。

不属于她的记忆一点点在脑中重现,季清夏闭了闭眼。

不是梦。

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尊世界,代替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季清夏”。

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她的夫郎,名为……陈笙。

季清夏想要先站起来。

手脚酸软的厉害……

这副身体被酒色浸染透了,昨夜里喝了酒又被讨债的钱庄打手们打了一顿,还在阴冷潮湿的泥地上躺了一宿,如今每一处关节都叫嚣着罢工,仅仅是从地上爬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她连连喘息。

抬手按了按抽痛的额头,不小心触到一片淤痕。

“嘶……”季清夏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这声音却吓坏了角落里的男人。

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慌乱的求饶。

“妻主饶命……我,我这就抱阿荠出去……”

可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又在地上跪坐久了,四肢都不听使唤。想要扶着泥土墙站起来,还没等起身就又重重摔在地上。

两人相距不远,季清夏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陈笙看着她伸出的手,脸上是一片灰败的绝望。

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和辱骂,季清夏扶住了他的手臂,力道甚至称得上轻柔。

陈笙不知季清夏想做什么,又不敢反抗,颇有几分狼狈的被她扶着站了起来。

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安,哭声又大了些。

季清夏看向那个明显营养不良的婴孩,犹豫着开口:“他是不是饿了?”

哪知陈笙听到这话更慌,抱着孩子后退,想要离季清夏远一点,可他原本就在墙边,退了半步脊背便抵在了冰冷的泥墙上。

躲不开,逃不掉,只能绝望的恳求:“没,没有,阿荠,阿荠很好养,他不用吃家里的粮食……”

这是什么话……季清夏还未理清脑中纷杂的记忆,但也大概猜到陈笙是怕她会伤害那个孩子。

她继续留在这儿只会让陈笙更怕。

于是开口:“我出去一会儿,你……记得给自己上药。”

陈笙身上那些伤看着吓人,还是需要尽早处理一下。

陈笙愣了一下,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季清夏已经迈出房门朝院中去了。

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院子,季清夏再次陷入沉默。

院子里杂草丛生,似乎有人试图清理过,但只清出了一小片菜地,地里的菜苗不知被什么人踩踏过,泥泞成了一片。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段画面。

那个跟她样貌一样的人,一把将陈笙推倒在地上,一边骂一边粗暴的踩断了地里刚长出来的菜苗……

一阵冷风吹断了季清夏的思绪,她搓了搓手臂,接着看向其他地方。

房前到院门口用木板铺着,这院子荒废的年头太久,那些木板已经腐化了大半,与旁边的泥土融在一起,也没多大用处了。

刚下过一场雨,哪里都是泥。

季清夏头晕的厉害,四肢用不上一点力气,可是在门口转了两圈,硬是没找到任何一处可以坐下歇一会儿的地方。

旁边倒是还有两间屋子。

她刚刚离开的那间是东侧的卧房,西侧那间的木门只剩下一半,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透过残破的木门看进去隐约可以看到灶台,应该是家里的厨房。

中间的屋子倒是看起来状态还好些,季清夏这会儿急需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于是不再犹豫,推开了那间房的房门。

是间书房。

奇怪了……家里穷困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单独设了个书房。

虽然依旧是泥土墙壁的茅屋,但房间里好歹还有一套功能完备的桌椅和一个简陋的书架,桌上摆了文房四宝,书架上放着两三本书。

原身还是个读书人?

看来当务之急,是得先捋清脑海里多出的那些关于原身的记忆。

季清夏跌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缓缓闭上眼睛,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便如画卷般缓缓浮现。

原身是季家村季老大家的长女,季清夏。

季家村人口不多,其中一半都姓季。

季老大是村中有名的富户,年轻时进县城采买,看到城里的秀才们在府衙门口排队领钱,便打定了主意要长女季清夏读书,想着如果女儿也考个秀才,那不比在村里种地强上百倍。可惜季清夏是个不争气的,别说秀才,读了十五年的书连县试都没考过,整日里只知道跟那些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喝花酒,被书院赶了出来不说,还在村里落下个“季秀才”的讽刺名号。

眼看着季清夏年纪越来越大,出人头地已经无望,季老大又琢磨着,要是季清夏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那不如回家来种田。季家田多,季清夏如果回来种田,还省了家里雇佣长工的银钱。

可惜季清夏虽没有读书人的才气,却将读书人的心高气傲学了个十成十,说什么也不肯下田干活。

村里的媒公给季老大出了个主意,说女子娶了亲就能定下性来。但村里谁人不知季清夏是什么样的人,哪肯将自己儿子嫁给这么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就算季老大家现在看着还算有钱,但按照季清夏的性子,不出两年就得把家底败空,谁嫁给她不得一起跟着喝西北风去。

就在季老大犯愁的时候,恰逢村里的陈疯子死了,收养的那个跛脚儿子陈笙急需银钱为养母下葬,媒公便出了个主意,叫季老大替季清夏去向陈笙提亲。

季老大出了一两银子当做彩礼,媒公和陈笙各得一半。陈笙得的那五钱银子给陈疯子换了口薄皮棺材,就这么嫁进了季家。

陈笙是陈疯子年轻时候从村口捡的孩子,十几岁时跛了脚,人又长的不如一般男儿家柔美,加上有那么个疯疯癫癫的养母,没有哪个女人看得上他。

季清夏心气高得很,当然不会满意这桩婚事。

但季老大钱都花了,硬生生押着她跟陈笙拜了堂。

谁知新婚当晚季清夏没入洞房,反而偷偷跑到县城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喝了个烂醉,第二天还有债主追到季家村上门讨债,让季老大在村中丢尽了颜面。

这件事让季老大下定了决心要分家。

请来村长见证,将季清夏与她那个刚过门的夫郎一同赶出了家门,只分给她一套村子最西边的破落院子。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年。

而现代的季清夏穿越过来的契机,大概是因为昨夜原身又到城里喝酒,却被追债的人堵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打,天没亮就逃了回来。

酒没喝尽兴还挨了打,回家又看到不被允许进入卧房的陈笙抱着孩子坐在床边,于是一肚子火气全都撒在了陈笙身上,手里提着的半壶残酒砸在陈笙头上,结果怒急攻心,自己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就换成了现代穿越而来的她。

季清夏睁开眼睛,神色复杂。

她堂堂一个中文系最年轻女教授,怎么就穿越到了这么一个人身上……

还有陈笙……

在季清夏的审美里,陈笙其实样貌十分俊秀,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更偏爱娇小可爱的男子,陈笙身材高挑又跛了脚,才被村里所有人嫌弃。最后为了埋葬养母,嫁给了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短短半年便被折磨的只剩一副骨架子。

怎能不让人唏嘘。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门口传来那道沙哑的声音:“妻主,吃饭了。”

这是原身给陈笙立的规矩。不管他挨了多狠的打,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季清夏在家,他就得按时做好饭端到她面前。

书房的门缓缓打开,陈笙额头被酒壶碎片划破的那道伤依然十分醒目,但血迹已经洗去了,身上也换了件补丁更多的衣袍。

他手上端了盘煮过的野菜和一碗糙米粥,小心翼翼的迈进门。

季清夏起身去接他。

“给我吧。你坐着,我去拿碗筷。”

陈笙受了伤,脚跛的更厉害了,季清夏下意识想要照顾他,却忘了原身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原身甚至不准陈笙上桌吃饭。

她接过饭菜的时候,陈笙绷紧了身体,已经做好了下一秒那些饭菜就会扣在他头上的准备。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清夏只是接过饭菜摆在书桌上,顺便将桌上的纸笔收起来放在空了大半的书架上。

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陈笙。

“过来吃饭?”

许久等不到陈笙的回应,季清夏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那个对陈笙动辄打骂的败家子。

……

穿越的第一天人设就崩了,怎么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