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小六,你放心,叶儿在家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一道粗声粗气的话音打断了李有田的话头。

谢怀礼循着声音看去,见他大哥闷头起誓,眉头不由皱起,待看清大哥身后的二哥时,眼里闪过厌恶,“大哥,二哥,你们这是作甚,爹呢?”

听他声音,院中跪着的人皆转头看来,倒是早先跑回自家屋子趴窗户缝上往外看的“金”字辈熊孩子们,纷纷睁大眼睛惊叹:三爷爷/我爷爷好厉害!

在院墙拐角处伸头偷看的“松”字辈亦是惊叹:我爹/三叔好勇!

“老三,六弟回来了,你来见见。”谢怀仁眼眶泛红,说着招手叫人近前。

谢怀礼被气笑,望着院中唯一站着头发乱糟糟拎着冒烟的柴火棍的人嗤笑:“六弟,你回来的正好,谢叶把咱娘气中风了,你给个说法吧。”

闻言,别人什么神色谢烨不清楚,她自己率先仰天大笑。

末了环视众人,冷声道:“报应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就是坏事做尽的下场!”

她还不罢休,柴火棍指着谢怀礼,阴笑道:“你爹你娘都会遭报应,下一个你猜猜是谁?”

老谢家,除了大房,其他人在谢烨眼里全员坏人。

二房夫妻俩的坏,是肉眼可见明晃晃,相比较之下,四房就是阴险。

小文氏脑子不大好,经常被闫氏当枪使,还觉得人跟她一边儿,尊她敬她!

闫氏则是丈夫的传话筒,谢怀礼在背后出主意,她执行。

当然,这两人教出来的儿孙在同辈中也是最有心机的!

见侄女不再神神叨叨,谢怀仁迟疑,“叶儿,刚才是······”

“大哥,你被她耍的团团转,还想着为她好!”谢怀礼气急败坏,指着谢烨道:“这就是个灾星白眼狼,今儿敢掀桌子骂人,明儿就敢上房揭瓦,要我说赶紧说个人家给出去算了。”

“哼!”谢烨冷笑:“我爹不放心我回来看看咋了,你还想让我和我爹娘在阎王殿再见一面不成?”

谢怀礼气结,转头四看,叫道:“爹,爹,这个家你做主,出来说句话。”

李有田、张氏起身拉住谢烨各种劝说,谢烨梗着脖子只管盯着气急败坏的谢怀礼,她倒要看看,谢老头要如何说。

都闹成这样,还不见爹的人影,又被一个小辈连呛声带挑衅,更何况这个小辈还是以往家里最没存在感最懦弱的谢叶,谢怀礼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谢怀仁走上前准备劝说几句,一把被推开,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谢怀礼指着谢烨面目狰狞,恨不能将人吃了。

谢烨心里冷笑,想分家还拿她作筏子,也好,她也想看看缩头乌龟谢老头如何处理。

原本以为撂下这狠话,无论如何爹都会出面,可半天没见人影,谢怀礼顺着妻子推搡的力道回自家厢房,进屋后将门摔得震天响。

谢烨则是被张氏扯着带回自家。

谢家院子终于恢复安静,气氛是安静了,可人心如何,外人自是不知。

当晚,谢烨就在李家住下,同李娟儿一个屋。

物资贫瘠又匮乏的王朝,黑夜降临,天地一色,伸手不见五指。

村里也早就安静下来,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谢烨躺在暖烘烘的炕上很是不习惯,温度有点高,她燥得慌。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时间尚早,估摸着才晚上七点吧!

作为现代的“夜猫子“,晚上七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才开始,正要享受丰富多彩的生活呢!

谢烨眨巴着眼睛,眼前虽然黑漆漆一片,但不影响她回味曾经的多姿多彩。

“叶儿,那人,你忘了吧!”

耳边响起突如其来的低语,谢烨没能反应过来,愣愣转头。

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两个亮点,不用想,那是李娟儿的眼睛。

见她没回应,李娟儿低低道:“丰收下晌出去玩,见到你爷爷了,在村口的大路上,我嫂子说是在等那山民。”

谢烨终于反应过来,说的是那油腻渣男,轻笑:“放心,那贱人今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李娟儿松一口气,劝道:“以后别做傻事了,这次我爹娘肯定不让你嫁给山民,不过你以后······”说亲难!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谢烨看得很开,反正她又不是谢叶,反击谢家那些人,毫无压力。

至于不孝不悌的恶名,哈,谢叶哪还有什么名声,不差这一个了!

谢烨在李家待了四天,这几日,成功交到一个新朋友——李丰收。

李娟儿大哥的孩子李丰收,才六岁,正是倒腾着小短腿疯跑瞎玩的年纪,以往可没少跟着村里孩子叫谢叶小灾星。

不过,他也就敢在外头叫,若是被家里人知晓,铁定一顿揍。

初时,见谢叶住自家,他还躲着人走,很是苦恼。

后来,经狗头军师小伙伴们出谋划策,不再躲人,反倒主动给谢叶拿好东西吃。

所谓的好东西也就是山枣核桃,想着收买人,别告状。

刚开始谢烨只以为是这小子改邪归正认识到错误,没成想混熟后,这小子才道出真相,“叶姑姑,你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能跟我爷奶爹娘告状了哦!”

知晓原委后,谢烨经常用这个威胁他,以至于小丰收这两日过得很是痛苦。

“小丰收,来,帮姑姑·····”

“小丰收,姑姑渴啦~”

“哎呀,劈柴劈多了胳膊酸得很······”

如此这般,小丰收被谢烨各种花式威胁,各种帮忙跑腿,用他自己的话说“腿都给跑肿啦!”

谢烨不会用火石,不会烧灶,这小子就逮着机会狠命笑,谢烨将人捉住抹成花脸猫,逗得人吱哇乱叫,一刻钟都不想在家里待。

就像今早,吃完饭一放碗,李丰收就溜下桌,还给自己找借口:“我去打探打探,万一谢太爷爷要将叶姑姑卖掉可咋办?”说着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可怜他一小豆丁,哪知道装模作样应该是何种姿态,愣生生来了一出口是心非,逗得一桌人失笑。

他爹李承平笑道:“去玩吧,再作怪可要揍你了啊!”

春日里正是挖野菜的好时机,吃过饭谢烨准备跟着李娟儿去山上。

才背上背篓准备出发,院外传来小丰收凄厉的喊声,“叶~姑姑~叶姑姑~不好啦~叶姑姑······”

李娟儿气道:“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小丰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两坨红的脸蛋现在像红脸关公,跑进院子气都来不及顺一口,道:“叶姑姑,谢太爷爷要把你卖给山民,那人长得跟,跟熊一个样儿。”

李家院子一静,毛氏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担忧地看着谢烨,想着要不要去找公爹和当家的。

谢烨放下背篓,将气喘吁吁的小人儿抱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那是来家的亲戚呢!”

小丰收瞪圆眼睛,“不可能,那是谢太爷爷专门在村口截住的,说,说······”眼珠乱转不想往下说。

他现在很是知晓说不好的话定会挨揍,何况还是在家里,姑姑和娘亲都在,有些不敢说。

“说吧,又不是你说的不会挨揍的。”谢烨笑着摸了摸他的小揪揪。

“谢太爷爷说他搂你抱你,要负责。”小丰收说完不放心,看了看眼前的姑姑,又转头去看他娘,就怕被揍。

“还有呢?”

“那人推着车,车上好多袋子啊,垒得有这么高。”小丰收抬着胳膊比划,说完挣扎着要下地,“叶姑姑,我不要你抱,万一谢太爷爷让我负责咋办?”

臭小子······

谢烨将人放地上,故作嫌弃道:“你这小,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想对我负责,拿啥负责,拿你的尿布片儿?”

“我才不要对你负责。”小丰收抱住自己胳膊嚷嚷,末了大声道:“我早就不尿床了!”

见他娘气势汹汹走过来,捂住屁股往院门口跑,边跑边哭,还不忘解释:“啊~是叶姑姑先赖我尿床的。”

哭喊声一到院外瞬间消失,留院子里三人面面相觑后大笑。

“叶儿,你······”

见毛氏、李娟儿担忧,谢烨拍打着衣襟上刚才被小丰收鞋子蹭到的土尘,悠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嫂子你和娟儿在家待着,也别去找李叔和婶子,我自己解决。”

谢烨回谢家时,肩上扛了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木棍,特意在李家柴棚找的。

刚进院子,就看到停在一边的板车,垒得确实高,要不是粗麻绳捆着,估计袋子都得掉。

上房正堂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听得出人很多。

“姑姑~”

路过西厢窗口时,里面传来谢悦的声音。

谢烨没搭理,倒是正堂有人看见她,说话声骤停。

看到探头来看的小文氏、闫氏,谢烨用棍子敲打着肩膀,热情地打招呼:“哟,都在呢!”

待她进门,原本坐着的谢怀义、谢怀礼纷纷站起身,一脸戒备。

谢老头眼神阴鸷的恨不能飞刀片,没好气道:“咋的,今儿还想打人不成?”

这孽种,早前才砸了饭桌,还将老伴气中风,今儿又······

谢烨改用棍子敲打后颈,摇头晃脑道:“我又不疯,咋可能随随便便打人,只要疯狗别咬我。”

见她嬉皮笑脸,谢怀礼冷哼,“你回来也好,年纪也不小了,亲事早该定下来,之前人都嫌弃你名声······”

谢烨将棍子杵地上,“咚”一声。

闷声响起,不刺耳却像扎在心上,屋里的人纷纷放缓呼吸紧紧盯着立在地面上手腕粗的棍子,谢怀礼也停了话音。

谢烨面无表情盯着谢怀礼,“劝你好好说话!”

谢怀礼张嘴,这不孝侄女今儿刚进门又落他面子,可······转头看向他爹,“爹,您发句话,今儿要不解决这事儿,我看家里日后都不安宁。”

“小六既然放不下你,定是因为你的亲事。”谢老头阴嗖嗖道:“你名声不好,以往说亲就难,经前几日的事儿,更难了,好在柏苍不嫌弃,今儿你就跟他去吧,也算了了你爹娘的一桩心事。”

“嗤~”谢烨嗤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块头,胡子拉碴不说,身上的汗味······倒是眼神清正,站得比她手里这根棍子还直,腰间别了一把斧头,看样子是新买的。

“你想娶我?”

柏苍眨了眨眼,看向谢老头,“你爷说我坏了你清白,要我负责。”

“那就是不想喽······”

“胡说,大庭广众下抱你上岸,村里人都瞧见了。”谢老头厉声呵斥。

谢烨想都没想,拎起棍子砸在谢老头旁边的供桌上。

“啪~”桌子一震。

桌上香炉灯盏噼里啪啦叮铃哐啷,倒的倒,滚落的滚落。

“你······”谢老头颤抖着手指着谢烨,脸色通红。

“小心点哦,若是气大了,又得瘫了!”谢烨用棍子戳墙壁上的挂画,出口的话却是绵软又气人。

“唔嗯唔······”东间传来支吾声,一听就是中风瘫痪的文氏想说话。

谢烨挑眉,幽幽道:“报应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到底想咋?”谢怀礼怒吼。

“我想咋?”谢烨被这倒打一耙气笑,“不是你们欺辱磋磨我,现在又要把我赶出去吗?”

谢怀仁搓手解释:“叶儿,不是这样的······”

可惜,谢烨再也不想与这家坏到没边的人扯皮了,哪管这个便宜大伯说什么。

棍子一挑,挂画歪歪扭扭成两片,“要我嫁人也行,嫁妆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