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不想死】
看着烧得晕乎乎的小姑娘像个小猫崽一般在他手上蹭来蹭去,郁乘渊啼笑皆非。
他任由她蹭了一会儿,大手兜着她的脸将她按回枕上,又浸湿了一条帕子,给她将脸轻轻擦了一遍:“可好些?”
叶茉初双手捧腮,点点头,又问:“我们还要多久能见到我阿姐?”
这个问题,她这几日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今日更是,烧得稀里糊涂,稍微清醒些就要问一回。
郁乘渊拿过她一只手,用湿帕子慢慢擦着,语气温和:“约么后日天黑之前便可到达徽州。”
叶茉初高兴了,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抱起拳头朝他拜了拜:“承渊哥哥,太感谢了。”
郁乘渊:“你要怎么感谢?”
叶茉初想了想:“要不,等我见了我阿姐,我给你做顿饭吃?”
郁乘渊眉梢微扬:“不必如此。”
叶茉初不解,歪头看他:“为什么?”
郁乘渊往后仰了仰身子,一脸嫌弃:“我不想死。”
叶茉初当即怒了,伸手拍床:“你瞧不起人。”
郁乘渊善意提醒:“忘了你小时候那锅差点儿把我送走的菌子汤了?”
叶茉初一噎,本就烧得红扑扑的面颊越发烫的慌,一脸囧色嘀咕道:“揭人不揭短。”
随即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再无脸面对。
郁乘渊轻笑出声,伸手把人从被子里扒出来:“当心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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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严府。
“严景知,我们和离。”叶青梧语气平静说道。
严景知面色一沉,甩袖走开,到对面圈椅坐下,冷脸沉默着。
许久,他似压下心中怒气,转头看向叶青梧:“夫人,上回我就说过,我不会同你和离,日后休要再提。”
叶青梧将杯中茶水倒在剑上,掏出帕子慢慢擦拭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声音平静:“我不接受休妻。”
严景知看着慢悠悠擦剑的秀美女子,一时走了神。
那一年春日,他陪同老师出城办事,在城外意外撞见她将一根竹竿舞得虎虎生风,将两个泼皮无赖一顿痛打,救下一位差点儿被轻薄的年轻妇人。
她英姿飒爽,笑容明媚,那模样,他至今难忘。
当时老师在旁,他不好耽搁,见她扶着那受了惊吓的妇人上了自家马车,他便也离开。
那之后,他便对她念念不忘,可苦于不知她的身份。
后来在定远侯府举办的春日宴上,他竟又见到了她,这次他立即找人打听,这才得知,原来她竟是别人口中那位京城最温婉恬静的成安侯府大姑娘,叶青梧。
在人前,她正如传闻那般,一副端庄娴淑的无害模样,简直和城外那个挥棍将人打得哭爹喊娘的女子判若两人。
人前人后截然不同,他诧异之余,又觉得有趣至极。
他同母亲说看中一个姑娘,请她去提亲,母亲很高兴,可一听是成安侯府的姑娘,立时变脸,无论如何都不肯去。
他跪地请求,母亲说除非她死,不然不会让严家和一个被陛下厌弃的侯府结为亲家,以免影响他的仕途。
他知道,母亲说的都对。
可他就是喜欢她,想娶她。
好在成安侯名声不好,连带着她的亲事也不顺利,一时半会她也不会定亲,他就慢慢等待转机。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不被看好的叶世子很快出人头地,并获得陛下赏识,成安侯府再次兴旺起来。
这回,他再去求母亲,母亲虽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
彼时,去成安侯府提亲的媒人多得几乎要踏破门槛,其中不乏容貌家世都强过他的。
他很担心,便私下寻了叶世子说项。他说了很多,可当时叶世子只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多说什么便走了,他以为没戏。
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叶世子,又许是他运气很好,成安侯府最终竟答应了他的提亲。
他欣喜若狂,暗自下定决心,婚后一定待她好。
成婚后,二人也着实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恩爱生活,那些过往,他至今想起,尤觉甜蜜。
可两人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地步的?
见严景知望着她发呆,叶青梧把剑放在桌上,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接受休妻。”
严景知回神,蹙眉:“我也从未想过要休妻。”
叶青梧看他:“但你母亲说过,不止一次。”
严景知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夫人也知,母亲她,是那样的性子。”
“我早年丧父,母亲独自一人将我们兄妹拉扯大,对外要应付时刻觊觎家产的同宗叔伯,对内还要照顾一大家子老小,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易。”
“母亲早些年吃了太多苦,如今年纪大了,行事有些偏颇,但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过,我不能说什么。”
严景知身子往前,靠近了些,语气诚恳:“可是青儿,从始至终,我都想好好和你过日子,从未想过与你分开。”
“母亲那些话,我们不必理会,也不必在意,我们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可好?”
叶青梧静静看着他,听他讲完才说:“起初,我也是这般想,感念她老人家不容易,心疼一家人早年过得艰辛,所以即便你母亲再怎么看不上我,我也没有计较。就连我兄长离世,你母亲寻了由头发难,拿茶杯砸破我额头,我也只跟你说是我不小心磕的。”
严景知脸色一变,伸手拨开叶青梧额角的碎发:“那回,是母亲砸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叶青梧偏头躲过他的手:“那阵子你官场不顺,我不想让你再为家事烦心。”
叶青梧望着严景知的眼睛:“更何况,即便我告知于你,又能怎样,你无非像以往那般,两头劝和罢了。”
“与其再失望一次,不如我瞒着不说,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是因为我刻意瞒着你,你才没有作为。”
严景知语塞,许久,嗓子发哑:“那你今日为何愿说与我听?”
叶青梧轻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白头到老的,所以我愿意为你受委屈。”
“那时我天真地想,日久见人心,只要我一心一意待你,兢兢业业持家,真心实意对待母亲她们,甚至我都想好,要将妾室的孩子视如己出,我想,只要我做得够好,我们一家,早晚会和和美美。”
“严景知,我努力过了,可是没成。”
“如今,我累了。”
“我也恨过你,怨过你,想过和你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但一想到我们也有过对视一眼便能傻笑上半天的日子,我便不想和你闹得像仇人。”
“严景知,我们好聚好散吧。”
叶青梧语气平静地说完,静静看着严景知。
严景知眼眶发酸,喉咙发哽,心头如同塞了一团裹了泥浆的乱麻,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起身,走到叶青梧面前,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抓住她的手:“青儿,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日后我会慢慢弥补,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叶青梧摇头,语气坚决:“晚了,严景知,我已经决定了。”
严景知试图再劝:“青儿,你听我说”
叶青梧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直接打断他:“严景知,我说了,我们好聚好散,给彼此都留些念想,这样,回想起过往那些尚算美好的日子,才不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像个笑话。”
说罢,起身,以剑柄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男人,往内室走去。
严景知看着那决绝的背影,只觉心头一片冰凉,他直觉,她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他。
他面色紧绷:“青儿,你有爱过我吗?”
叶青梧脚步一顿:“曾经,有的。”
严景知面色一松,声音温柔:“青儿,我知你因茉儿被退婚一事心绪不佳,你先冷静一下,过两日我们再谈。”
“今日之事,让你受了委屈,我会给你个交代。”
叶青梧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我等着你的和离书。”
严景知再次黑脸,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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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匆匆来到严老夫人的院子,刚走进院门,就听屋里传来欢声笑语。
严景知蹙眉,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要进去报信的小丫鬟,快步走到屋门口,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先传来的,是严淑婷幸灾乐祸的声音:“娘您瞧着吧,哥哥定要狠狠训斥叶青梧一顿,说不定还要休了她。”
紧接着是严老夫人的声音:“哼,一个落魄的侯府之女,总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哪有你琬儿姐姐懂事贴心。”
严淑婷接话:“总摆一副臭脸不说,还摊上那样一个爹,如今叶二那死丫头也被退了婚,和成安侯府这样的人家做姻亲,出门在外,我都抬不起头来。”
“还有,上回我说去找她借几副首饰,您没瞧见她那眼神,简直将我当成打秋风的破落户,简直气死我了。”
严老夫人安慰道:“放心,今儿那毒妇竟然在家里挥剑砍人,还害得琬儿动了胎气,我非让你哥哥休了她。哎,就是不知道琬儿怎么样了,服了药可好些,我的乖孙儿哎,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见严老夫人又去按头,严淑婷忙说:“娘您别着急,琬儿姐姐没事。”
严老夫人不解:“可先前我见琬儿痛得都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为了照看琬儿,我都要亲自去找那毒妇算账。”
严淑婷保证:“琬儿姐姐当真无碍,先前那般,是做给哥哥看的。”
严老夫人放下心来:“那就好,琬儿做得好。”
严景知再也听不下去,铁青着一张脸,抬脚进门。
母女二人见毫无预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都吓了一跳,立马噤声。
很快,严老夫人回神,对着严景知招手,笑得一脸慈爱:“我儿来了,快坐。”
严景知破天荒头一遭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离严老夫人最远的椅子那坐了。
一州知府,板起脸来,气势逼人,母女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严淑婷忙笑着起身,朝严景知行礼请安,“哥哥。”
严景知盯着她,目光审视:“今日你为何来衙门?”
严淑婷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当然是想哥哥了,偷偷去看你。”
严景知皱眉又问:“那又为何躲在议事房外偷听?”
若她没有偷听到墨文和他的话,便不会惹出这一大堆烂摊子。
严淑婷嘟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呀,哪里算什么偷听。”
五年前严景知来徽州赴任,一家人最开始就住在知府衙门后面的宅院里,那时严淑婷还小,整日往衙门跑,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知府大人唯一的亲妹妹,自然无人拦她,于是就养成了她进出衙门无需通报的习惯。
严景知想到这一点,又想到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叶青梧,冷声道:“日后无事不得随意出入衙门,若有急事寻我,需得让人通报,我也会交代下去,你若为难差役,休怪我不客气。”
严淑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亲哥这遭到此般严厉训斥,气得跺脚,看向严老夫人:“娘您看哥哥。”
严老夫人了解自己儿子,打量他神色便知他是真的动了怒,忙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严淑婷稍安勿躁。
等严淑婷坐下,严老夫人这才问:“我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衙门里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严景知有心为今日之事斥责几句,可望着那明明才四十出头,却因操劳过度,如今老得看起来足像五十岁的妇人,实在不忍苛责。
他沉默着,良久,才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倦意:“母亲,以往您如何待青儿,儿子多少都知道,但青儿从未向儿子告过状,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说什么。”
“可今日之事,青儿着实受了大委屈,她如今闹着要和儿子和离。”
“您也知道,儿子是真心中意青儿这个夫人的,您日后,待她和善些可好?”
说到最后,严景知起身,跪到地上,重重给严老夫人磕了个头。
听完严景知这番说辞,看着严景知这番做派,严老夫人顿时不高兴了,当即黑脸。
“怎么,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入仕,为你娶妻纳妾,更是为了叶家子嗣一事操碎了心,如今说你媳妇几句都不行了?”
“再说,那成安侯府是什么好人家,那叶青梧又是什么好儿媳,整日在我面前摆着个臭脸,如今她二妹又被退了婚,还是被新科状元退的婚,往后回京,你和那周家郎君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着这层关系,你怎好和他交好。”
“要我说,你就趁此机会,干脆休了她。你是没瞧见,今日她砍伤的那婆子,差点就死了。这样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儿媳,我是不敢要。”
严老夫人喋喋不休数落着叶青梧。
严景知忍无可忍,猛地抬头,高声道:“母亲!我已说过,我不会和离,更不会休妻,这样的话往后切莫再说。”
严老夫人被吓得一捂心口,眼泪顿时下来:“儿啊,你这是,要为了你媳妇和娘翻脸吗?”
严景知重重叹气,缓和了语气:“母亲,您知道儿子一向孝顺,不管是那些妾室,还是琬儿的事,儿子都听了您的。”
说到这里,严景知语气坚决,神色微冷:“但我和青儿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做主,您莫再插手。”
他起身,“衙门还有事,我要回去处理,这两日就不回府了,青儿那边,让她静一静,您看好淑婷和清琬,莫要再去招惹青儿。”
说罢,起身,拱手鞠躬,转身走了。
走出严老夫人的院子,他问迎上来的墨文:“今日闯入夫人院中之人,可都查清了?”
墨文答:“查清了,除了二姑娘和冯姨娘,丫鬟婆子加一起共十三人。”
“好好好,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若不是青儿会些功夫,此刻不知怎样。”严景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冷声吩咐:“所有丫鬟婆子,不论是谁院里的,全部杖责三十,拉出去发卖。”
墨文一愣,追问:“大人,二姑娘贴身丫鬟,还有冯姨娘的陪嫁丫鬟也在内。”
严景知毫无犹豫:“主子犯错,不知劝诫,杖四十,远远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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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栀办完事,踩着夜色回府。
一跨进门槛,瞧见一地乱糟糟,地板上还有一滩疑似血迹的东西,脸色一白,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她强撑着往里屋跑,声音慌得找不着调:“姑娘,姑娘。”
叶青梧从内室走出来:“别慌,我没事。”
春栀上前,拉着叶青梧前后左右检查一番,见她一切安好,吊着的心这才落地,“姑娘,这是怎么了?”
叶青梧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说了,春栀气得双手发抖,朝门外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
气过之后,又后怕不已,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姑娘,您怎么就那么冲动,劈死了那老虔婆不要紧,可您却要担上个杀人的名头,回头她们要是将您送入大牢,那可如何是好。”
叶青梧拍拍春栀肩头:“那剑未开刃,使什么力道我心里也有数,死不了人。”
春栀抹眼泪:“那要是失手呢,为了一群腌臜之人将自个搭进去了,多不值。”
叶青梧笑了笑:“放心,即便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茉儿考虑,定然失不了手。”
见叶青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春栀便也不再说,擦了擦眼睛,说起今日经过:“衣裳交给我娘了,我看着我娘藏好的。我爹让柱子几个会拳脚的骑了快马去迎夏樱姐姐,我爹带着几个机灵的跑遍了徽州城内的酒楼茶馆,但是都没打听到京城那边的消息。”
叶青梧点头:“严景知是徽州知府,消息自然比寻常人快,打听不到也正常。”
看着一脸疲惫的春栀,叶青梧往外走:“跑了一大天,累了吧,你先喝口茶,我去让人弄些吃食来,吃过早些歇息。”
“奴婢跟您一起去。”春栀追上去:“您也是一天没吃吧?”
叶青梧点头:“别说,还真饿了。”
主仆二人往外走,春栀看着乱糟糟的地上:“姑娘,不叫人收拾吗?”
叶青梧摇头:“搁那吧,有用的我都捡起来了,其他的不要了。”
春栀又说:“可即便真要和离,怕是也得等上几日,方才奴婢回来,听说老爷回衙门了,这两日都不回。这满地箱笼多绊脚,您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啊。”
叶青梧态度坚决:“不,就放在那里,日日看着,免得我心软。”
春栀再不说话。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直奔厨房。厨房值夜婆子忙给二人下了两碗鸡汤面,又匆匆炒了两个菜,两人就在厨房吃了。
吃过往回走,走到一个拐弯处,就听前头路上有几个下人在低声说闲话。
“你是没瞧见,先头前院那地上的血都流成河了,三十板子下去,抬走的时候全都不成人样了。”
“那怎的没听到动静,打那么惨,一声没喊?”
“都堵上嘴打的,想喊也喊不出啊。”
“到底为什么啊,那些婆子丫鬟的,平时都是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的,怎么好好的就又打板子又发卖的?”
“还不是今儿夫人院里闹得那场,大人心疼夫人受了委屈,给夫人出气呢。”
“对了,还有冯姨娘和二姑娘身边俩大丫鬟,还特意多打了十板子,拖走的时候,只有出气没进气了,估摸着活下来也废了。”
一人啐了一口:“那两个狗仗人势的,惯会踩高捧低欺辱人,废了也是活该。”
“听说二姑娘为这事嗓子都哭哑了,冯姨娘也晕了过去……”
几人说着走远了,春栀看向叶青梧,小心问:“姑娘,大人这样,您还和离吗?”
叶青梧顺手摘下路边一片树叶,语气毫无犹豫:“和离。”
春栀想到成安侯府,再想到这世道对和离女子的苛刻,担忧道:“可是姑娘,细想下来,对您不好的一直是那对母女,其实大人好像从来不曾故意伤过您,要不,您看在今日大人为您出头的份上,再好好想想?”
叶青梧撕断树叶,风轻云淡:“春栀,他虽没有故意伤害过我,可他一直在和稀泥,这就是对我的伤害。他一直想两边讨好,却又两边都讨不到好,这才纵得那对母女今日那般欺到我头上来。”
“若他早在昨日拿出这番魄力来,我定是会重新考虑。可今日我已做出了决定,便不再更改。”
“更何况,”叶青梧摊开手掌,让夜风将手里的碎叶子吹散:“脏了的男人,我叶青梧不要。”
主仆二人回到院子,喊了婆子送水进来,叶青梧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从一地狼藉中绕过,进了内室,上床歇息。
春栀就睡在拔步床的脚榻上,守在叶青梧身边。
身心疲惫,主仆二人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到不知何时,突然听到窗户发出“笃笃”的声响。
叶青梧猛地惊醒,伸手够到春栀,捂着她嘴,将她摇醒,在她耳边用气声说:“有人。”
春栀瞪大眼睛,随即点头,叶青梧松手,主仆二人轻手轻脚起身,叶青梧从床头柜上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春栀则抄起那柄未开刃的剑,二人蹑手蹑脚往窗户那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一声微不可闻的男声从窗外传来:“可是叶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