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头忽地突突一跳】
见怀里的人没有被惊动,郁乘渊压低声音询问:“发生何事?”
常临骑马在车外跟随,闻言低声回:“殿下,前头打了起来。”
又是一阵铮铮锵锵,还有马的嘶鸣声,叶茉初动了动,似乎要醒。
郁乘渊低头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人安抚住,这才轻声对外吩咐:“太吵,去瞧瞧。”
常临应是,吩咐留守侍卫护好马车,打马奔向车队最前头,抽出佩刀,腾空跃起,落地之后,一刀挥出,直接砍掉一个歹徒的脑袋,冷声道:“留几个活口,速战速决。”
抓人难,杀人简单。
宸王府的侍卫们听到命令,不再有所顾忌,瞬间杀气腾腾,挥刀去斩。
尖叫声,哀嚎声顿起。
郁乘渊不悦蹙眉,将怀里小姑娘往怀里拢了拢,隔着披风将她耳朵再次捂住。
不消多时,一阵刀光剑影过后,夜色归于平静。
地上鲜血淋漓,残肢断骸无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郁乘渊将手拿开,将披风掀开些,往怀里瞧了一眼,就见小姑娘还睡着,只是不知梦见什么,秀眉微蹙,眼睫轻颤,似是不安,又似要醒。
他将披风盖回去,将小姑娘再次裹好,随后大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
常临骑马回来,隔着车厢禀报:“殿下,一共四十三人,生擒六人,其余皆原地斩杀。”
郁乘渊问:“樊戈他们可动了?”
常临答:“不曾,包括属下在内,外加成安侯府的宁泰,咱们这边一共动了十五人,无人受伤。”
郁乘渊嗯了一声,又问:“可知来者何人?”
常临答:“还在审问活口。”
两人说话声虽已刻意压低,可接连几番响动,到底还是将叶茉初吵醒了。
迷迷糊糊间,她只觉闷得慌,睁眼一看,一片漆黑,心头一慌,下意识挣扎着想起身,这才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听到郁乘渊的声音,“醒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叶茉初放下心来,将裹着自己的披风扒开,露出脑袋来,迷迷瞪瞪问:“怎么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抱着她?
还不等郁乘渊回答,叶茉初就问到了血腥气,她脸色登时一变:“是不是遇到山匪了?”
郁乘渊见她猜到,便也不隐瞒,将人放回榻上:“别怕,已经处置妥当。”
“真的遇到山匪了。”叶茉初心中一骇,起身下地,鞋子也顾不得穿,只着罗袜,踩着地板,两步跳到座椅上,伸手就去掀帘子。
在帘子掀开之际,一只大手横插过来,罩住她的眉眼,遮住她的视线。
叶茉初不解,往一旁偏头:“我看看什么情况。”
郁乘渊的手跟随她的动作左右来回挪,劝道:“莫看,死了人,还没处理妥当。”
叶茉初脸色更白了几分,偏头看他,忐忑问:“死的是谁?”
郁乘渊:“是山匪,我们的人安然无恙。”
叶茉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此时,远处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没了声,似是被人强行噤声。
“又来了。”叶茉初吓了一跳,立马挪回榻上,躲在郁乘渊身后,抓着他袖子,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怯生生往外看。
见她受了惊吓,郁乘渊温声安抚:“莫慌,在审问歹徒。”
叶茉初点点头,却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片刻之后,常临回来:“主子。”
郁乘渊怕他说了什么再吓到叶茉初,及时出声阻止:“等我下来。”
说罢看向叶茉初:“一个人在车上待会儿可敢?”
知道他这是去办正事,叶茉初松开他的袖子,将一旁的披风抱在怀里,强装镇定:“敢的,你去忙。”
郁乘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偏头吩咐:“常临,喊秋桑过来。”
常临应是,快步离开,片刻之后带着秋桑和冬兰返回。
“我就在附近,很快回来。”郁乘渊说道,叶茉初点点头,郁乘渊下车。
秋桑和冬兰急忙上车,围到叶茉初身边,关切地问:“姑娘,您可有吓着?”
叶茉初抓住两人的手:“我还好,你们怎样?”
冬兰想起方才看到的血腥场面,面色苍白,声音发颤:“姑娘,您瞧见没,死了好多山匪。”
叶茉初摇头:“我刚睡着了,没看见。”
想到那遍地尸体,冬兰不住地拍心口:“得亏您没瞧见,不然夜里怕是越发要做噩梦了。”
秋桑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并未受到惊扰,放心下来。只是有些纳闷,最近这阵子,姑娘的觉一向很轻,有点动静就惊醒,方才外边厮杀声那么大,姑娘是怎么睡着的。
叶茉初见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显然吓得不轻,便抓着她们的手,将她们拽到榻上一同坐了,故作轻松安慰道:“放心,有宸王殿下在呢,咱们不会有事的。”
冬兰连声附和:“姑娘您是没瞧见,方才宸王府的侍卫们有多厉害。”
叶茉初与有荣焉:“宸王殿下带出来的人自然厉害。”
秋桑也说:“姑娘,宁泰也不错,虽说没杀人,但踹飞了好几个,也算给咱们成安侯府长了脸面。”
叶茉初语带自豪:“宁泰可是在阿兄身边当过差的,当然不差。”
主仆三人凑在一处,不停地小声说着话,以图驱散内心受到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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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乘渊下车,朝周围持刀守护的侍卫点了下头,几名侍卫拱手,围拢马车,目光警惕,戒备四周。
郁乘渊带着常临走出一段距离站定,视线一直落在马车之上,问:“如何?”
常临答:“殿下,这些人并非飞熊山上的那伙,而是松子关一带的盗匪,本不在这一带出没,只是听闻有个富可敌国的贵公子近日会从这里路过,他们便赶来,想发一笔横财,本是打探到咱们会在前头七里镇落脚,想趁夜摸过去,没想咱们临时改道,这才迎头撞上。”
郁乘渊看向不远处,侍卫们将尸体拖到路边,堆到一起,泼了两桶火油,甩了一支火把上去,火苗腾地窜起,霎时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郁乘渊看着顷刻间燃烧起来的尸体,面无波澜:“如此说来,这些人是奔着咱们来的。”
常临点头:“正是。”
郁乘渊要查案,出京之后,一路上扮做带着未婚妻出游的勋贵子弟,并未亮出真实身份。他们一行人穿着富贵,出手大方,被人盯上倒也正常。
郁乘渊问:“可有说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常临摇头:“不曾,只说是道上的消息,听那几人的话,似乎还有其他几路山匪也盯上了咱们。”
郁乘渊沉吟片刻,冷笑一声:“看来,是有人不想我踏进湖广地界。”
马车上,叶茉初主仆三人闻到刺鼻的焦臭味,都忍不住皱起鼻子,挪到座位上,挤到窗边往外看。
见到远处的火堆,三人瞬间明白,这是在焚烧尸体。
借着火光,叶茉初瞧见地上的暗红痕迹,显然是血。
生活在后宅中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霎时变了脸色,一把将呆愣住的秋桑和冬兰扯回去,一眼不敢多看。
郁乘渊将小姑娘的动作尽收眼底,抬脚就往回走:“先赶路,回头再说。那几人带上,明日交给官府。”
常临应是,去整顿队伍。
见郁乘渊回来,秋桑和冬兰即刻下了车,行礼过后,两人相互搀扶着,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马车。
郁乘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仔细打量小姑娘那涂了脂粉也能看出面色发白的小脸,“吓到了?”
叶茉初抓住他宽大的袖子,往他身边挪了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慌乱,“我没见过烧、烧人。”
郁乘渊反手握住她微微发凉的小手,轻轻摩挲:“怪我。”
他在军中待了多年,上过数次战场,方才那些场面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可他忘了小姑娘可是连杀鸡都不敢看的。
郁乘渊自责自己疏忽,心中愧疚,手上便微微用了些力气。
叶茉初被他攥得手疼,忍不住将手拽回去,抱着手看,就见手背上赫然几根指印。
叶茉初揉着手,瞪了郁乘渊一眼,不满抱怨:“承渊哥哥,你怎么那么大力气,都弄疼我了。”
小姑娘在发脾气,可面颊粉嫩,嘴唇微嘟,声音甜软,还有白嫩细腻的手背上那清晰的指痕……
郁乘渊心头忽地突突一跳,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景。
他忙起身坐到座椅上,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将一盏冷茶一饮而尽,随后偏头看着车门方向,再不言语。
叶茉初一愣。
捏疼她了,她说了两句,他还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