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覃桉白日照例上课,万岐有时会带些吃食去接她。
除了覃家孩子仍对她避而远之以外,她还是交了些所谓的朋友。
比如白无双,或者其他叫不上名的外门的子弟。
万岐的到来好似给了她鲜活感,从前那段不受关照的生活,在万岐这有了突破口。
有人接她上下学,有人关心她的衣食,有人会替她说话,这种感觉是不曾在覃四爷身上寻到的。
傍晚,湘山的风带着凉意。
覃桉刚从练场回来,便听见一阵笛声,她一抬头,万岐身着绀衣,坐在树上吹笛。
他侧着头,风一吹发丝浮动,晃得银饰叮当响。晚霞的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渡了层金箔…
“万岐。”
覃桉昂着头朝他招了招手,万岐一怔,收了笛声,瞧着那张小脸,没来由的笑起来。
二人用过饭,回了院内,万岐坐在那伸手逗狗。
覃桉在门前看书,她的目光频频落在万岐单薄的背影上,他的肩膀上有只小虫子。
覃桉吸了口气,缓缓站起,伸手稳着步子慢慢的接近他
万岐听着那漏洞百出的脚步声,挑了挑眉。
这丫头想刺杀我?
他一手逗着狗,另只手不断摩挲着腰侧的布料。
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何这么紧张。
万岐坐在那,有些焦灼,他还没打算离开覃家,难道她发现了身上的蛊?
他感到覃桉离他越来越近,她的两只小手已经快伸到他的肩部,温热的气息散在那脆弱的脖颈处。
万岐一怔
她想掐死我?
倏然,那两只手猛的一握,万岐直接拽住她的手将她过肩在地。
覃桉缩着身子,四肢朝天倒在上,头还被他的手垫着。她眨了眨眼,眼神落在他发白的唇上,随之是白皙的脖颈,她咽了咽口水,小心问道:“怎么了?”
万岐稳住神垂眸瞧她,一时不明所以。
他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她难不成是想抱从后…....抱我?
覃桉站起来,拍拍身子咳了两声,示意自己需要温习功课,便催着将他赶走出了院内。
半夜,万岐躺在床上,望着天,摸了摸空荡的胸口,那里早已没有蛊的气息,他转了个身子,抓紧了衣领。
所以......她当时是想抱我吗?
这几日,万岐变得很奇怪,他总是走在前面,不愿意看她。
就算是坐在院里,也是坐在远处,拿背后对着她,有时还不停地转头瞧她。
只要二人对上目光,万岐就跟受惊的猫似的,立马回头,像是在偷偷摸摸生闷气。
覃桉不明所以,也没敢问。
过几日休沐,白无双约了覃桉去集市,她便拉上了万岐。
平日覃四爷不让她出覃家,她甚至都没出过湘山,今天一见,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这看看,那摸摸。
白无双攥着三根冰糖葫芦,一只递给了万岐,一只分给了覃桉。
他边吃着还不忘朝覃桉身边凑,边嚼边道:“不想覃家还有万山人士,他会下蛊吗?”
覃桉咳了两声,小声道:“会吧。”
闻言,白无双看了眼万岐,打了个哆嗦,又往她身旁凑了凑:“他是不是不大喜欢我?”
覃桉闻言,哼了两声“你话多。”
话音刚落,二人的脑袋就被万岐掰开了,他敲了敲白无双的头,淡声道:“噤声。”
白无双咳了几声,往后退了退,挥手道
“我去前面转转,一会见。”
覃桉攥着冰糖葫芦,也不说话了。万岐见她神色严肃,便揉了揉她的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脸颊还粘着糖渍,他想顺手将其剥掉,谁知覃桉下意识退了几步。
万岐眉头一皱,直接俯身低头,咬掉了最后一颗山楂,耳垂的银饰落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发丝拂过她的脸,挠的覃桉脸颊发热。覃桉眨巴两下,破天荒的踢了他一脚。
“这是最后一颗!”
万岐捏了下他的脸,还未言语,就听一声叫唤。
“哟,哟,哟没眼看。”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对面二层茶廊上站着个翩翩少年,来人一身紫红,乌发半扎,指尖转着把蝴蝶刺刀。
见他们望向这边,于是从楼上一跃而下,快步到了万岐跟前。
她俯下身子冲着覃桉笑道:“他是不是亲你了?”
覃桉愣住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千罂粟撇了眼万岐,凑了上去,语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他刚刚弯着身子,可不知道在干什么!”
万岐闻言,面色沉了下来。
“闭嘴。”
千罂粟见了他的表情,嘴角上扬越说越起劲,表情也越发嚣张。
她晃着头,叫道:“就是亲了,又亲又抱的,我可都瞧见了,你亲了她!我不仅左眼看见了,右眼也看的很清楚。”
说罢她还冲他挤了挤两只眼睛。
万岐气的发抖,耳尖微红,他嘴上讨不到好,于是快步上前,径直抽出短刃,向她逼去,刀刀相击,刹那间不断错出白光。
千罂粟见状,说的更起劲了,她一边接着他的招,嘴似脱缰野马,说个不停。
“呦呦呦,在那边是仙风道骨,在这就不同了?怎么你还有两幅面孔呢!亲了人家,还不敢承认?我站在上面可瞧的清清楚楚,你刚刚弯下身子,侧着头……”
她还未说完,忽的头一扬,只听撕拉一声,她的“脸”便被径直扯了下来,万岐举着那张皮,摔在地上,捻了一脚。
千罂粟顿时脸一沉,停下脚步,径直往回一击,气愤道:“我刚做好的脸!柳…!”
还未说完,万岐几指给她封了穴,让她发不出声来。
千罂粟见罢,悻悻的闭上了嘴,她咳了两声,冲破穴位,直接扯开了万岐的手,躲到覃桉身后。
“小姑娘,你看他真凶。”
覃桉看着万岐的神色,转身摸了摸她的脸,冷下脸来 “你好吵。”
千罂粟闻言,咦了一声退避三舍。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要吃人了。”
覃桉没吱声,啃着冰糖葫芦。
“你叫什么名字”
“覃桉”
千罂粟点点头,又笑着凑了上去。
“我叫柳三足,你可以唤我晨乌哥哥。”
“不是晨乌姐姐吗?”
千罂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她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到“你怎知我这是皮,还是脸?”
覃桉点点头说道:“厚脸皮。”
万岐收了短刃,瞪了她一眼,千罂粟没理他,继续叨叨着。
这二人吵架斗嘴,周围便有人围上来看热闹
茶楼小厮也冒着脑袋瞧着,那老乞丐本是窝在一旁嗑瓜子,在看见千罂粟时,忽的眉一拧,指着她大喊到。
“那不千罂粟吗?还钱!”
众人闻言,纷纷看去,顿时人越来越多,挤成一团,抄起家伙,就向她追去。千罂粟二话没说,拎起覃桉拔腿就跑,声音悠长。
“帮我还债,不然撕票!”
“……”
万岐脸一沉,指腹不断摩挲着短鞘,咬牙切齿的看向人群,他心一横,沉着脸走进人群中,开始发钱…
另一旁千罂粟跑的是格外的快,拎着她拐进了一个巷子口,这这才停下脚步。
她喘着气拍了拍覃桉的肩,刚欲说两句,在听到一阵摩挲声后,忽的变了脸色,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覃桉被捂着脸看不清外面动向,只能透过指隙依稀辨认旁边的人。
竟是王怀礼!
他吐着信子,弯着腰,正咀嚼着什么,忽的他转动眼珠看向了覃桉这边。
倏然一长尾甩向墙壁,顿时墙壁炸开,砖屑飞射!锋利的残渣划过了覃桉的脸,渗出了鲜血。
血气涌出,千罂粟不忍舔了舔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覃桉,忘了告诉你,我是半妖。”
覃桉一怔,寒意沿着尾椎直冲脑顶,她径直甩了张拍在她脸上,手指掐诀,一字“破!”直接将千罂粟炸了出去。
一时烟雾弥漫,横梁倒地。她四肢大开,半个身子陷在倒塌的破屋中,啧了一声,扬手撕掉层皮,又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千罂粟擦了擦嘴角的血,咂舌道:“啧啧啧,多狠的心啊,不过吓吓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直起身子,踩着步子,走向覃桉。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降妖得用这张符。”
说罢,千罂粟咬破手指,飞速在空中划了几道,那符印直逼蛇妖,她指尖转着蝴蝶刺刀,猛地向它冲去。
蛇妖挥动蛇尾,却被逼的节节败退,一时血光冲天,直插七寸,将它死死的钉在地上。
蛇妖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
千罂粟踩住它的蛇尾,招呼着覃桉
“快过来。”
闻言,覃桉怯生生的走了去,覃家没有妖怪,她是头次见人降妖,还是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一时不知所措。
千罂粟见状,笑了笑,一把将她拽到了身旁。
“怕很正常,不怕才是没有人性。哦,不能这么说,你身旁那个人还是有点人性的。”
“你说万岐?”
千罂粟嗯一声,擦去她脸上的血渍,放在嘴间尝了一口,忽然道:“要不,你跟我回楚河吧。”
覃桉一怔,掰着她的手,一边掰一边摇头道:“我有家,我不去。”
闻言,她凑了过去,抵着她的额头,语气轻佻“那,我跟你回去?”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后方的光,万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没等她反应,冷刃直逼她的脖颈,将他们二人拉出距离。
千罂粟笑了笑,一指挪开了他的短刃,绕了个身子躲在覃桉身后。
“你看,只准带他回去,不准带我回去,小气,这种人不能要。”
符在她手中燃烧,化了灰烬,千罂粟瞧了眼地上的妖丹和不远处的尸体,低笑道:“覃桉,那个站在远处的小孩是不是你朋友?”
覃桉听出了她口中意味,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千罂粟捏起妖丹对着光来回翻看起来。
“你看这成色,跟你上次杀的那只有何区别。”
万岐双手环胸,盯着那颗妖丹,沉声道:“中毒更深。”
千罂粟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了被蛇妖蚕食的尸体。
尸体干瘪,呈灰黑色,内脏已被完全吃掉,依照样貌,只能得出是个男人,是嘴唇乌紫的男人。
她伸手想去摸那颅顶百会,手刚悬在空中又迅速手了回去。
抬头望去,几人在空中御剑而行,万岐见状,便欲转身离去,千罂粟一把揪住他,笑到
“给点钱换个情报。”
万岐皱着眉掏出了钱袋,千罂粟颠了颠袋子,眉毛一挑,显然是想加钱,万岐见罢,冷笑到
“不够?不够就还回来。”
千罂粟闻言,手一扬,将钱袋塞进腰包,这才笑眯眯的说到
“我刚刚尝了她的血,十有八九有灵族血脉,估计是半灵之体,最好别让她出覃家
“她现在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