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年宫的掌事姑姑一句话,说得容攸长公主脸色煞白。
跟着来看热闹的大臣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多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攸长公主爱慕大祭司。但大祭司清心寡欲,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从未接受过公主的感情。他对旁的女子也没什么感兴趣的,经常被大臣们打趣说是一块不开窍的石头。
大祭司这块顽石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便惊世骇俗,敢在宗庙行苟且之事。于公于私,容攸长公主都看不得发生这样的事。
紫微大祭司冷着脸,正要驳斥掌事姑姑,凤君率先开了口,浅红色的眸子满是诧异之色:“你们这儿管男女打架叫鸳鸯戏水?这激烈程度相差得略远。”
众人脸色各异。
容攸惨白着一张脸,不顾平日的端庄姿态骂了一句“无耻”。
凤君不明所以。
作为大祭司嘴替的诛离捂嘴笑了笑:“姑奶奶,鸳鸯戏水不是这么理解的,打的不是你说的那种架。”
“那是何种架?”
诛离嘿嘿一声:“将来您可以跟咱大祭司探讨探讨。”
紫微大祭司一个眼刀扫过去,诛离乖乖闭嘴。
“大祭司,你可知罪?”容攸长公主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拳,尖尖的指甲几乎就要嵌进肉里,她温和的嗓音亦是带上了几分秋日的肃杀。
紫微大祭司撩袍,在公主身前跪下:“公主容禀,此女乃臣之师妹,常年于海外仙山修行,初来天极城,不懂凡俗规矩,故而擅闯蕲年宫。至于掌事姑姑所说之事,并不属实,是师妹言语无状,引姑姑遐想了。”
长公主脸色稍有缓和。
却听大冢宰容遇冷哼一声道:“就算大祭司与这姑娘之间没有龌蹉事。这姑娘不晓得规矩,难道大祭司也不知道了吗?依有容国律例,闲杂人等闯祖宗宗庙当处以三十雷神鞭之刑。大祭司意欲包庇,同罚二十鞭!”
“臣管束不严,当罚。也愿代师妹受过,领了这五十鞭。”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凤君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女子怎么还笑得出来。容攸长公主心中有气,见凤君如此,对她的印象便更差了。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还平白招来一顿鞭子,真真不值。”凤君长袖一甩,带起一阵清风,眉间凤凰花似是闪着奇异的光彩,“吾乃不周山女君,与尔等先祖有同袍之谊。万载岁月悠悠,思及故友,不胜唏嘘,此番来此,是为渡尔等得道。”
凤君举手投足间,气度卓然。有大臣已然被她这一身仙人姿态倾倒。
紫微大祭司低着头,额前青筋又是一跳。如果他没记错,昨日见面,她说是看中他的脸,想要结三生之缘。当然,这不是让大祭司郁闷的点,他郁闷的是,凤君又拆他台。
凤君虽是瞎说的,但除了最后一句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可惜,容攸长公主一点也不信。她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容:“自不周山大劫,天地神人相绝,上界神尊下界渡人,绝无可能。这世上,也只有历劫之神君才会下到三千世界。而历劫者,封存记忆,以肉体凡胎历三千世界之苦,不会记得自己是谁。”
说完,容攸目光再度落到紫微大祭司身上,神情落寞:“大祭司,一个满嘴胡话、神神叨叨的女子,你还要护着吗?她行事如此荒唐,将来定要拖累你。”
“公主恕罪!师妹心性不定,臣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希望公主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谁心性不定?凤君不太满意紫微大祭司的说辞,正要争辩几句,一旁的诛离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诛离相信,只要这姑奶奶开口再说几句,今日的事会更难了。所以,虽然他也怕会被揍,但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凤君不要再开口。
“你想好了吗?”长公主问道。
“是。臣自会上斩天台受刑。”
紫微大祭司言辞恳切而坚决,长公主最终是失望而归。
大冢宰今日心情十分畅快,与大祭司相斗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赢得如此完美。
他大笑着离开了昭华宫。
少年国主容佾跟着长公主回了宫,全程围观下来,他得出了结论:他家师尊真的魔怔了。
日沉西山。
凤君和诛离坐在昭华宫台阶上等着大祭司归来。
“他不是摄政监国吗?为什么处处受制?”凤君不喜欢看着衹澜受制于人,所以当年才会又是改名册,又是死皮赖脸绑定彼此。
“公主有先国主赐下的青玉钺,有监察之责,主政的其实一直是长公主,大祭司仅是辅政罢了。”诛离用“还不是你不懂事”的眼神看向凤君,“女君听从主上吩咐,今日扯个谎就能把你同大闹蕲年宫的女刺客划清关系。这事也就了啦。”
凤君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必代我挨鞭子。本君这把老骨头皮糙肉厚,禁得住。”
“但你会这样任他们打吗?”
凤君想了想:“不会。”
诛离露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大祭司若不挨这顿打,大冢宰那家伙指不定怎么泼脏水。只有挨了,这事才能彻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