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亲身授业

少年本不想听的,但两人谈起了害他被雷劈的“陆青崖”,他便本能的催动灵力竖起耳朵听。

他自被雷劈醒来后,就听师父多次提起了“陆青崖”这个名字,从师父的描述来看,“陆青崖”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私心里早将“陆青崖”看做了仇人。好在他被雷劈时,师父及时打伤此人,并将此人赶走了。

如今这个闯入他和师父房间的不速之客竟带来了“陆青崖”命牌碎了的消息!他便推测,一定是师父救自己时,出手重伤了“陆青崖”,才致使这人的命牌碎掉了!师父竟为他杀了人!听起来,似乎还是个大人物!

少年心中感动不已,对云岚的倾慕、依赖更胜从前,便对眼前这同师父举止亲昵的人更为警惕。

他打量起闯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那男人显然是个音修,衣着不凡,腰间悬挂一根白玉长箫,同他的师父十分亲昵。

不似一般道友。

陆青崖眼神暗了暗。

任谁和人双修醒来后,发现屋里又多了一个人,都会心里膈应……

见两人根本没注意到榻上已经醒来的自己。

少年半裸着,委屈地唤云岚:“师父——”

只唤师父,别的也不说。

唤了三次,云岚才注意到。

有琴轶原本以为,这少年是云岚无聊时随意找的,便不甚放在眼里。

如今,听这少年一声声地唤云岚“师父”,他那左手,便抚上了腰间的白玉箫。

云岚往日怎么待她那些徒儿,有琴轶是知道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云岚“亲身”授业。

授的什么业,看榻上狼藉一片便知。

云岚回过神,她有些敷衍地冲陆青崖点点头,算是应了。

“醒了,便起身吧。”她神色复杂,但并未再同陆青崖交代些别的,便同有琴轶一同去了书房。

“事有蹊跷,”云岚在书房拿出笔墨,开始写信,“我需得写信告知掌门师姐,让她即刻召回外出的弟子。”

有琴轶再三同她讲,需小心行事,莫要让宗主以外的人知晓此事,犯了东极宫的忌讳。

云岚点头,便继续写信。

有琴轶自行离开了书房,趁她写信走不开,便回身去了方才云岚和那少年一起下榻的居室。

此时,陆青崖已从榻上下来,正系腰带。

有琴轶收起了在云岚面前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陆青崖。

有琴轶以十分了解云岚的前辈的姿态同陆青崖说道:“云岚在外面的风流债,倒也不多你一笔。”

活像个跟小妾争长短的大妇。

却不知陆青崖被雷劈的失忆,七情六欲与常人不同。

“我是师父的徒儿,不是风流债。”陆青崖站起身,直直盯着这个别有用心的男子。

有琴轶哧得笑了,开始把玩白玉箫上的挂穗。

这挂穗,是云岚送的。

他胸中陡然燃起熊熊恶意:“你师父阅遍千帆,以前没见过她为谁停下,以后也更不会。我劝你莫要沉溺于儿女情长,纠缠于她。”

陆青崖仿佛闻到了一股酸意。

他从榻上站起身,仰仗着自己比有琴轶更高些,垂眸俯视他,面上露出了然之色:“想必你也是个没本事让我师父停下的人。”

说罢,他轻笑一声,不再正眼看对方。

有琴轶一向自认喜怒不形于色,却被陆青崖这话怼得黑了脸。

真话气人。可他确实,没从云岚那得到一丝有别于朋友的对待。

有琴轶暗叹这小白脸太有心机。

但他暗自庆幸,这小白脸终究是个炼气期的,指不定哪天渡劫失败人就没了,即便留在云岚身边,想来也成不了大气候。

有琴轶收起浮于表面的怒色,又恢复成那位锦衣玉带的龙城少主,他将白玉箫又挂回腰间,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块留影石,放在案几中央。

“交给你师父。”

说罢,有琴轶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施施然离开了这里。

陆青崖待他离开后,将留影石放在手心打量。

正看到了里面记录的留影。

一张榻,两双鞋。

清凌凌的悦耳声音传进陆青崖的耳边——正是云岚的。

“你愿同我双修吗?”

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可越是什么都没了,就越让陆青崖浮想联翩。

这个叫作有琴轶的,也和师父做过亲密的事……

他并不是不同的。

陆青崖绷着脸,心中憋闷。

他想了许久,才明白,有琴轶为什么让他转交这块留影石。

如果自己听信了他的话,将留影石交给师父,师父看了留影石,就会想起昔日她和有琴轶一起双修的日子。

他便是替有琴轶传情,去乱了师父的心,让师父无暇想他。

如果,他私自截下留影石,不交给师父,他定然会好奇,去偷看留影石的内容。

他将在留影石中,看到自己依赖的师父,曾和有琴轶一同亲密的双修。

同样,自己会因留影石里的内容,而心境不稳,和师父生下嫌隙。

无论如何,都会让有琴轶这个对师父心怀不轨的男人称心如意……

陆青崖一言不发,在榻上打坐。

……

云岚飞书传信后,便从书房回到了两人的居室,准备离开龙城,动身去往合欢宗。

却见少年陆青崖神色恹恹,看着她欲言又止。

云岚想了想,便带他去了龙城一处食店。

未免被人认出,她给自己和陆青崖都戴上了幂篱(遮蔽全身的帷帽)。

毕竟还是个炼气期的,没辟谷,得吃些人间烟火。

进了食店,她带着陆青崖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子。

“垫垫肚子吧。”云岚唤小二先上了些吃食。

陆青崖捏了点心,尝了两口便放下。

“师父,为何要带着幂篱?”

云岚掀起幂篱露出真容,松弛地倚在美人靠上,托腮笑道:“在外欠下的风流债太多,怕人找上门来。”

她笑靥如花,明眸皓齿,晃花了一众食客的眼。

陆青崖见周围那些人都在看自家师父,心中不满。

他抬手就将云岚的幂篱放了下来,压低声音气闷道:“我知道师父是怕东极宫的人来寻我们。”

云岚一掌拍开了陆青崖伸过来的手。

“不许胡说。”

隔着幂篱,少年陆青崖满目不解,不免又为师父此番行为十分感动。

为了不让他心中有负担,师父竟选择隐瞒他。

“师父为救我,重创了陆青崖,”少年掀开自己的幂篱,急切地凑了过去。

云岚不知他是何意,端着茶盏的手顿住。

陆青崖见师父不说话,更慌了神。

“师父你和有琴轶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那陆青崖命牌碎了……你为救我,惹上了麻烦……”

云岚没想到,陆青崖居然自己脑补了一出师徒情深的戏码。

陆青崖的元阳,她采了,人也睡了。

现在他还感动的把她当作好师父!

这人真是被雷劈的成了个巴子啊!

看见死对头这样,云岚心里别提多畅快。

她别过脸在幂篱里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咳咳……”云岚用咳嗽掩饰笑声,“外面不太平,我们师徒回到宗门前,须小心行事。”

云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让陆青崖沉浸在自己编织出的剧情里。

她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少年赤诚的感激,和雏鸟般纯粹的依赖。

用过餐点,离开龙城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云岚才敢将自己赶路时惯用的桃花水镜取出,她操控水镜,带着陆青崖赶了两天两夜的路。

待到第三日,天边的云开始染上夕阳如血般的颜色时,云岚才终于到了云梦泽。

云梦泽贯通东西,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大泽烟波浩渺,接天连日无边无际,若走陆路绕过跨云梦泽回合欢宗,需得□□日,若走水路,只需五六日。

故此,云梦泽东西两岸,是客商修士云集之处。修真界最富盛名的交易之地皇极阁便在此处临水而建,亭台坐落鳞次栉比,灯火映得水中如燃起了星火,熙熙攘攘,十分繁荣。

再向前去,水边码头那处,接驳船、画舫和楼船星罗棋布,遥望云梦泽深处,依稀可见荧荧紫光,那是漂浮在大泽深处,为来往客船指引方向的霓光盏。

合欢宗,便位于云梦泽北岸的青岚山。

合欢宗每月十五都会派接驳船在皇极阁码头接引往返弟子,今日正是十五,云岚就带着陆青崖在码头找合欢宗的驳船。

却罕见地看到了合欢宗的大楼船!

这楼船,也只有宗内在带大批弟子外出时才会派上用场。

应是宗主师姐收到了她传出的讯息,让外出弟子速速回宗门,故此才派出大楼船在皇极阁码头。

云岚带着陆青崖乘水镜飞上楼船。楼船结界感受到了桃花水镜上的合欢宗灵印,便自行打开,让两人落在了甲板上。

一到自家地盘,她便摘去了幂篱,甲板上的女弟子见是云岚,便行礼唤她小长老。

云岚微微点头,问这女弟子,是否因回宗门的弟子太多,宗主才派出楼船在皇极阁码头接引。

陆青崖见她摘去幂篱,自己也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