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题,同学们台下信心满满作答。
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张花春,抄解题思路和答案抄的笔芯子冒火花。
“这道题的解法大家都听懂了吧。”老师语气平和问道。
“懂了。”学生们纷纷回应。
“懂了我们就开始看下一题。”老师说着,拿起黑板擦,转身准备把板书擦掉。
张花春紧张地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赶忙在老师擦完前加速抄写,但手却因为紧张而颤抖,写得歪歪扭扭。
这已经是她第三道没有抄完答案的题目了,偏偏还都是她不会的题目。
“老师,等一下,我还没抄完。”
安静教室里,众人闻声回头,温泽宇左手高高举着。
张花春惊讶地用余光瞥了眼温泽宇,这个人不是号称天才少年吗?
老师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温泽宇,“那再给你两分钟,写快点。”
“谢谢老师。”温泽宇放下举起的手,托着脸,余光瞥向张花春这边,两人视线相对,他弯了弯唇,小声说:“还不快抄。”
张花春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意识到温泽宇刚刚是替她说的。
她赶紧低下头,紧张地开始抄写答案,心跳也随着加速砰砰直跳,脸上发热发烫。
在后续的教学过程中,每当老师讲完题打算擦除黑板时,温泽宇都会及时举手示意。
经过这样几次互动,一些学生也跟着附和起来,老师便主动调整了授课节奏,方便大家消化吸收。
下课后,班上的同学一窝蜂冲出了教室。
张花春向温泽宇道谢:“谢谢你,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上老师讲题的思路。”
温泽宇单手托脸,微笑看着她,“不耻下问,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吗?”
张花春苦笑了下,“话是这么说,但……反正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一个吊车尾的学生在课堂上公然打断教学,一定会被视为异类的,她更害怕的是,四面八方的冷眼和嘲笑视线。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温泽宇认真地看着张花春,“但是我们最终目的不是解决问题吗?”
“我当然知道。”张花春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课堂向老师提问,是优等生的特权。
对于差生的她来说,这个举动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呆瓜蠢货。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如果像其他人那么聪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老师为自己放慢进度了?”
张花春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温泽宇,内心的小九九被识破,让她既尴尬又气愤。
“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成绩好的学生是可以被优待的。”她的语气略显急促,手指不自觉地相互捏紧,试图掩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温泽宇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间教室汇集了全市各县优等生,他们自小在接受学校教育的同时,还参加培训班、聘请家教。”
“只有你是特例,你只是凭借乡镇学校的课本知识,就在统考中脱颖而出,就和他们坐在了同一间教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花春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她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这意味着你并不比他们差,也不会低人一等。或许在他们眼里,你也是可怕的怪物,一个没有外部资源加持,却依然能和他们挤进同一个班的怪物。”
温泽宇看着张花春,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然而张花春却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在拿自己寻乐:“那只不过是你的臆测,大家怎么看待我,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确实猜不到其他人的想法,但至少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温泽宇认真地说道。
张花春咬着发颤的嘴唇,暂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笨,我跟不上大家的进度。”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在了他们的标准里去比较,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优点。就像天空和大海,它们各自有其独特的美丽。”
张花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温泽宇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有的人进步快,有的人进步慢,但这并不意味着进步慢的人就笨。相反,他们可能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和理解知识。”
“像我这种人,总有一天也可以排进年级前100名吗?”张花春疑问道。
“当然,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转变自卑敏感的消极心态,自我意识过剩只会耗费精力,自寻烦恼。”
说到这里,温泽宇停了一下,他拿起张花春的试卷翻看起来。
有那么一瞬,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仿佛在说:不是吧,这么简单的题也能错!
察觉到对方情绪变化,张花春又变得不安起来,心想他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
看完整张试卷,温泽宇深吸一口气,轻轻地说:“小花,除了自我意识过剩,你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张花春紧张地问。
温泽宇眉心蹙了蹙:“刚刚还跟你说不要自我意识过剩吧?”
“对不起……”
温泽宇放下试卷,略微头疼地说:“算了,慢慢来吧,这么多年形成的习惯,让你一时半会儿改掉也难。”
温泽宇耐心地指出张花春在试卷中的错误,并详细解释了考点在书中的位置和解题思路。
张花春听得十分认真,不时地翻开教材找到温泽宇提示的知识点,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分析完试卷后,温泽宇说:“你的问题主要在于基础不牢,有些甚至连基本的定义和公式都弄混淆了。”
张花春低头不语,老师讲课的速度太快了,她有时候确实没能跟上,导致一些基础知识掌握得不够牢固。
温泽宇见张花春沉默,又拿过她的错题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抄写的全是拔高题。
桌上放的一堆辅导资料也是,重点都在关注进阶题和拔高题。
“这道题,你现在不看答案,能做出来吗?”温泽宇指着一道复杂的对数函数题,问她。
张花春摇了摇头,别说做出来了,她对着答案都不太看得懂,有时一道题经常要花好几天才能研究透。
温泽宇叹了口气,说:“不要过度追求难题,如果没有扎实的基础,进阶题做得再多,也只是空中楼阁。”
张花春抬起头,看着温泽宇,眼神中流露出疑惑和不解。
温泽宇轻扶额头,他通过分析试卷的结构和难度分布,希望张花春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份150分的试卷中,70%为基本题,20%为中等难度题目,10%为高难度题目。
因此,与其将时间和精力投入10%的高难度题目,更为明智的选择是巩固基础知识。
经过温泽宇这么一说,张花春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初中的学习方法并没有错。
张花春的小学是在村里的学校上的,老师教的敷衍,她去了镇上后,成绩几乎是一团糟。
村里的女孩,如果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就得出门务工,过个一两年嫁人生孩子。
初一第一学期结束后,母亲跟她说了这事,张花春一下子慌了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用功读书,只得把教材翻来覆去地背熟,到第二学期期中考的时候,她出乎意料的进了年级前30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成绩竟然有了如此大的提升,这也让她意识到,只要把教材上的知识点记牢,学习成绩就可以迅速提高。
后来她也一路过关斩将,以压线的成绩进了九中尖子班。
没想到来到这里后,自己竟因压力忘了初心,陷入病急乱投医的困境。
张花春把错题本和辅导资料都收了起来,放进课桌里,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写上“筑牢根基”四个字。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过头看向温泽宇,目光坚定:“谢谢你,温泽宇,如果有我不懂的地方,能麻烦你帮我答疑吗?”
温泽宇点了点头,“好说好说。但现在最重要的……”
他指了指教室前面的时钟,“再不去食堂的话,没饭吃了。”
张花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惊讶地捂住嘴巴,“快走!”
走进食堂,窗口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排队,张花春瞅了瞅四块五套餐窗口,两个阿姨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又要多花两块钱,晚饭就不吃了吧。
温泽宇走到六块五的窗口,“阿姨,给我三份菜,两份饭。对了,菜不要重复的。饭多打点。”
阿姨笑着回应:“没问题,同学。三份菜,两份饭,一共19。”
阿姨在POS机上输入好金额后,拿起饭勺打菜。
张花春听完温泽宇报这饭菜分量,嘴巴张成“O”字形,“你……你饿成这样吗?”
温泽宇笑着回头:“你数学成绩比期中考进步5分,作为奖励,请你吃饭。”
张花春突然愣住了,眼前这个皮肤苍白、笑容迷人的男生让她有些失神。
他嘴角上扬时,眼睛明亮如星,脸颊的酒窝显得异常迷人,甚至让她觉得他有点帅气。
这个发现让张花春自己都感到惊讶,因为她向来对男生这种生物不感冒。
在十五年的人生阅历里,她对男生敬而远之,连彼此对视的经验都没有。
小学的男生很幼稚,有个男生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喊:“张花春,我爱你”。
这种完全不顾别人死活告白方式,给她留下了很大心理阴影。
初中的男生更过分,她对那个人一点也不感冒,如果他直接告白的话,她就可以果断拒绝。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做,只是借着身边同学的嘴,到处宣扬,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讨论,只要两人一块出现就会被人起哄。
似乎在大家眼里,已经默认他们俩是一对了。
张花春被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传到班主任那里去了,这事才消停。
这时,阿姨已经将饭菜打好,温泽宇熟练地端起餐盘,向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