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松堂内。
兆佳格格立在廊上,兴致勃勃的给挂在屋檐下,竹笼里的一只虎皮鹦鹉喂食。
丫鬟画眉小步子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兆佳格格面前,福身道:“格格,都打听清楚了。”
兆佳格格拨鸟食的动作一顿,将手中盛放鸟食的盒子,递给了身旁的丫鬟喜鹊,便转身回了屋子。
画眉抬步,跟着兆佳格格进屋去。
待兆佳格格落坐在小榻上,画眉方才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还不忘夸道:“还是格格聪慧,抄了近道回来,否则也会像朗格格一样,无端被牵连。”
兆佳格格左手托着茶盏,右手捏起茶盖撇着浮沫,抬眼看向画眉,道:“朗格格是自己凑上去的,算不上无辜,只是有些蠢罢了。”
彼时在正院里,刘氏与完颜氏刚要争执起来,福晋便打发她们回去,明摆着是给了她们一次机会,可她们白白浪费了福晋的一番苦心,竟在甬道上又吵起来。
若换做她是福晋,好生打扮了一番,正要高高兴兴的进宫去,却看见妾室们如市井妇人般吵闹,也定会严惩一番的。
画眉听罢,附和道:“格格说的是,格格才是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
另一边,往皇宫方向行驶的马车上,董时宁阴沉着脸,兴致不高。
刘氏与完颜氏一见面,就必出幺蛾子,只是可怜那两个小丫鬟,成了出气筒了。
坐在一旁的青黛,瞧着董时宁这幅样子,不禁开口劝道:“福晋,刘格格与完颜格格斗嘴,已是家常便饭了,您为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她们之间如何,董时宁压根不在乎,也不想管,只是谁让她占了九福晋这个身份呢。
有道是:在其位而谋其政。
她也不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青石路上,车轮滚动的声响,不时从帘子里传进来。
董时宁一想到,马上要见到美人儿宜妃,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冲着青黛笑道:“是不值当。”
青黛见董时宁心情好转起来,担忧的心也放下了。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
董时宁扶着青黛的手,踩着红木矮凳下了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方到了翊坤宫门前。
董时宁只闻得一阵花香,迈步进去,只见那挨着西侧宫墙的地方,放了好些粉白相间、红黄相间,开的正艳丽的茶花。
前些日子进宫给宜妃请安的时候,可没瞧见这些。
董时宁的目光被吸引,不由得走过去。
洒扫的小宫女见状,将手上的工具放下,朝着董时宁福身道:“九福晋,这茶花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昨个儿刚送来的。”
小宫女的语气,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董时宁含笑道:“原来如此。”
话音落下,董时宁便迈着步子,朝正殿走去。
花已经赏过了,还是给美人儿宜妃请安要紧。
迈进正殿,董时宁径直走到宜妃面前,甜甜的福身道:“儿媳给额娘请安。”
罗汉床上的宜妃,手里捏着锦帕,眉眼弯弯的朝着董时宁招手,“过来坐。”
“是”,董时宁与上次一样,坐在了宜妃对面。
董时宁还没坐稳当,小宫女已然捧着托盘过来,上了几道精致的茶点。
站在宜妃身旁的心腹蕙娘,朝着董时宁解释道:“娘娘知晓福晋爱吃甜口的点心,一早就备下了。”
听着蕙娘的话,董时宁注意到眼前的几道点心里,有上回吃过的桃花酥,却没有那味咸口的太阳酥了,忽然觉得暖暖的,原来宜妃这般留心,遂抬眼看着宜妃,一脸真诚道:“谢谢额娘。”
宜妃托起放在炕桌上的茶盏,笑着示意,“快尝尝。”
下一瞬,小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五福晋来了。”
一口茶水吞下,宜妃方道:“快请。”话音落下,那茶盏已然放回了原处。
须臾,他塔喇氏着一身青色绣芙蓉花苏缎旗装,缓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福身道:“儿媳给额娘请安。”
宜妃的眸子,将他塔喇氏上下打量了一圈,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往日里他塔喇氏来请安,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今日倒多了几分从容大方。
董时宁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微微颔首道:“五嫂好。”
他塔喇氏见着董时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颔首回礼道:“今日九弟妹倒是先来了。”
打过招呼,他塔喇氏便准备坐在方才宫女搬过来的鼓凳上,却听见宜妃喊道:“坐近些。”
他塔喇氏先是一愣,而后受宠若惊道:“是。”
待他塔喇氏话音落下,伶俐的小宫女,已然将鼓凳,搬到了宜妃身旁。
他塔喇氏突然坐到,离宜妃这般近的位置,心中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董时宁察觉到这一幕,端起那白瓷碟子,笑道:“五嫂尝尝这桃花酥,味道可是一绝。”
话音落下,青黛已然从董时宁手中,接过白瓷碟子,转而送到了他塔喇氏面前。
待他塔喇氏,拿起一块桃花酥后,青黛又将碟子放了回去。
而他塔喇氏咬了一口桃花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仔细品尝后夸道:“额娘宫里小厨房做的点心,果然好吃,甜而不腻,酥而不油,难怪九弟妹这般喜欢。”
听此言,宜妃眼底滑过一丝惊讶,他塔喇氏鲜少能这般嘴甜,而且还让人听着心里舒坦。
一块糕点吃完,他塔喇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递向宜妃,说道:“额娘,这香囊是儿媳亲手绣的,里面放的是安神的香料,额娘可放在枕下助眠。”
宜妃笑着从他塔喇氏手里接过香囊,仔细端详了一番,这针脚细密,确实不错,夸道:“难为你有这孝心。”
他塔喇氏含笑自谦道:“额娘不嫌弃儿媳,针线粗糙便好。”
一旁的董时宁,适时助攻道:“五嫂手巧,不像我,只能来额娘这里蹭吃蹭喝。”
董时宁这话,倒是将宜妃逗乐了。
而董时宁本人,在心中默默感叹:美人儿的一颦一笑,都在勾人心魂啊。
宜妃收了些笑意,朝着蕙娘使了个眼色。
蕙娘心领神会的上前来,附耳过来。
见宜妃要与蕙娘说私密的话,他塔喇氏特意将身子,侧过去了些,而董时宁只专心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点心。
什么时候该吃瓜,什么时候该装瞎,她懂。
耳语罢,蕙娘接过香囊,笑道:“是,奴婢这便将香囊,放在娘娘枕下。”
话音落下,蕙娘便径直进了内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檀木小盒。
待蕙娘走到宜妃身旁时,宜妃方才对着他塔喇氏道:“这盒子里是一支金镶梅花嵌珠簪,我瞧着与你倒配。”
话音落下,蕙娘已然将盒子,递给他塔喇氏身后的春雨。
他塔喇氏眸子里满是意外,扑闪了两下眼睫后,连忙起身,福身道:“儿媳谢额娘恩赏。”
宜妃抬了抬手,道:“坐下说话吧。”
一刻钟后,董时宁与他塔喇氏,一同出了翊坤宫。
回去的路上,董时宁看向他塔喇氏,提议道:“五嫂,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说来这是她第三次进宫了,可除了翊坤宫,她也没去过别处,如今三月初春,御花园定然风景如画。
她想去打卡!
他塔喇氏停了脚下的步子,看着兴致勃勃,眼睛里充满期待的董时宁,面露难色道:“九弟妹,今日一早,我便收到了额娘的信,入宫请安之后,我得回他塔喇府一趟。”
董时宁虽有些失望,但善解人意道:“这样啊,正事要紧,五嫂你快去吧。”
听着这话,他塔喇氏心里更不好受了,只道:“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一起。”
待他塔喇氏走后,青黛问向身边人,“福晋,咱们要回府吗?”
回府?
回去有什么意思,给胤禟的小老婆们断案?
那还不如她一个人去打卡呢。
“不回,去御花园。”说着,董时宁便提起步子,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左右一盏茶的功夫,董时宁便到了御花园,果然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董时宁瞧着面前这朵娇艳的花,忍不住低头凑近嗅了一下,那丝丝清甜的味道,便趁机溜进了鼻息中。
这花香,真是好闻。
董时宁带着青黛,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路,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了一个人。
因为有原主的一些记忆,董时宁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好生熟悉,但具体的又想不出来是谁,便问向身旁的青黛。
青黛仔细瞅了一眼,又看了看身旁跟着的丫鬟,回答道:“福晋,那亭子里的好像是四福晋。”
四福晋!!!
四大爷胤禛的福晋——乌拉那拉氏,未来的皇后。
没想到她一个打卡的念头,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这个和四福晋搭话的机会,董时宁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打定主意,董时宁又带着标准的营业笑容,迈步走了过去,热情的喊道:“四嫂。”
凉亭里思绪放空的人,尚未回神,身旁的丫头见状,出声提醒道:“福晋,九福晋来了。”
乌拉那拉氏的思绪方才回笼,站起身来,便瞧见董时宁迈步上了台阶,朝着自己走过来。
“九弟妹啊。”乌拉那拉氏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今日的乌拉那拉氏,一身浅蓝色绣水云纹的祺装,看上去真是娴淑温柔呢。
董时宁主动挑起话题,“四嫂好雅兴啊。”
乌拉那拉氏闻言,笑了笑,反问道:“九弟妹不也一样?”
事实上,昨日德妃与宜妃,在御花园相遇。
德妃有意炫耀,昨晚康熙在她的永和宫歇下。
谁知宜妃用胤祺与胤禟兄弟俩,成日相约来给她请安、陪她用膳,来暗讽四阿哥胤禛与十四阿哥胤禵,兄弟不睦。
德妃在宜妃那里吃了瘪,心里窝着气,即不舍得发在,心肝一般儿的胤禵身上,又见不到胤禛的人,便只能将气发在她的身上。
明明都是儿媳,德妃对待胤禵的福晋完颜氏,便亲热的紧,而到了她这里,不是说她这个嫡福晋,做的不称职,四贝勒府子嗣稀少,就是说她偷懒懈怠,没有时常进宫,在旁侍候。
若非宫中规矩,她确实不想进宫见德妃,至于胤禛膝下子嗣稀少,又岂是她可以左右的。
今日请安时,她也是受不了被冷落在一旁,瞧着德妃与完颜氏,亲亲热热好似亲母女一般,便寻了个由头,出来散散心。
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了董时宁。
“既然四嫂有雅兴,我们不如一同赏会儿花?”董时宁向乌拉那拉氏发出邀请。
这可是拉进,她与乌拉那拉氏关系的大好机会。
若是能与乌拉那拉氏交好,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和四大爷交好,那她最后的结局,也能好过些。
乌拉那拉氏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董时宁脑子里,已然联想了这么多。
只是,她确实不想那么早回府,便爽快答应,“正有此意。”
一拍即合,董时宁便与乌拉那拉氏,一道出了凉亭。
而青黛与乌拉那拉氏的丫鬟留荷,不紧不慢的在二人身后跟着。
谈笑间,董时宁眼睛一瞥,发现了花丛中,有一朵三色混合的花,便拉着乌拉那拉氏一起来看。
二人专注研究花瓣时,一颗蹴鞠,突然从后面的草丛飞出,撞向了乌拉那拉氏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