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贝子府正院内。
青黛迈过门槛,走到董时宁面前,福身道:“福晋,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倚靠在美人榻上的董时宁,将手中正在看的那一页,折了个角做标记,便将话本合上放到一旁,坐起身来看着青黛道:“说来听听。”
青黛如实回禀道:“九爷这几日与往常一样上衙办差,许是事忙,未见和八爷相伴而行,反而常与五爷一起给宜妃娘娘请安,一同下差回府。”
福晋在马车上,嘱咐她悄摸打听,九爷这几日的行程。
她虽不解,但主子有吩咐,做奴婢的照办就是。
回了府,她便给在前院书房伺候的小太监塞了银子,小太监收了银子,知无不言,嘴也闭的紧。
董时宁听完了青黛的话,开始提取有用的信息。
胤禟与胤祺一道,怕是为了让宜妃安心,毕竟做母亲的心思,便是希望兄弟二人能够和睦。
不然五贝勒府与九贝子府,方向相反,胤禟与胤祺压根不顺路。
至于胤禟这几日与胤禩,并未有多少交集,待她有机会探一探胤禟的口风再说。
青黛见董时宁半天不言语,试着开口安慰道:“福晋,依奴婢愚见,五爷也好,八爷也好,爷心中自有成算,福晋不必为此多虑,毕竟回了内院,府中众人,爷还是最看重福晋的。”
寻常男子都不喜妻子干涉过多,更何况是堂堂的皇子。
之前因着福晋知晓,九爷私底下给了八爷不少好宝贝,没少与九爷起口角争执,不仅伤了与九爷的夫妻情分,还给了完颜格格等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董时宁:???
这话听着有些怪,青黛不会以为她调查胤禟的行踪,是因为嫉妒胤禩在胤禟心里的地位?和胤禩争宠?
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
她做这些,单纯是为了能好好的过完这辈子,才不枉费老天让她再活一次。
董时宁冲着青黛笑了笑,“你说的在理。”
真实想法是不能说的,不过她也不好否决小丫头的一片好心。
青黛听了这话,以为董时宁想通了,心放宽了许多。
这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只见青柳拎着双层的檀木食盒走进来,笑道:“福晋,午膳已经取来了。”
看到食盒的一刹那,董时宁肉眼可见的开心,“摆膳吧。”
没有什么事情,比干饭更重要。
不得不承认,贝子府膳房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色香味俱全,这一顿午膳,她吃完了满满一碗米。
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董时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吃的圆滚滚了,等吃晚膳时,可千万不能再这么放纵了。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消消食后,董时宁照旧睡了一个午觉。
再睁眼时,已然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董时宁穿衣梳洗过后,来院子里赏花,又折了几支娇艳欲滴的,打算插进花瓶里,摆在屋子里做装饰。
“福晋,五福晋来了。”绿水话音落下,他塔喇氏已然迈步过来。
董时宁将折好的花,递给了绿水,随即上前两步,挽着他塔喇氏进屋去。
说话间,二人已然坐到了罗汉床说话,青黛将茶点上好,便退到一旁,听候差遣。
他塔喇氏呷了口茶,便直言道:“时宁,我今日来是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董时宁帮她许多,她们二人也说过掏心窝子的话,是以在董时宁面前,他塔喇氏不想再说些虚伪的场面话。
“哦?”董时宁有些好奇。
他塔喇氏看了春雨一眼,春雨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檀木盒子,放在炕桌上,而后打开了盖子。
映入董时宁眼帘的,是两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的绒花,其中一支是紫色的佛手样式,另一支是蓝粉色的绣球缠花样式。
他塔喇氏看向董时宁,介绍道:“这是今早五爷去宁寿宫,给仁宪太后请安时,她老人家赏下的。”
董时宁看了他塔喇氏一眼,打趣道:“既然是太后赏给五爷,五爷又给了五嫂你的,我怎么能收呢。”
这绒花是女子所戴,仁宪太后赏给了胤祺,这分配权自然在胤祺手里,看来这几日,胤祺对他塔喇氏,还是挺不错的。
他塔喇氏见状,笑着解释道:“这绒花珍贵,太后她老人家,共赏了六支,我让人送了两支给额娘,自己留了两支,这两支便是给时宁你的。”
董时宁捕捉到了,他塔喇氏话里的重点,将右手肘撑在炕桌上,手掌托着下巴,一副吃瓜的模样,“原来五哥将这绒花,都给了五嫂啊。”
他塔喇氏被董时宁毫不遮掩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瞧,脸颊不禁染上了一层绯红。
董时宁见到了他塔喇氏害羞的模样,便也不在故意逗弄,忙让人将这绒花好生收起来。
他塔喇氏示意春雨到外面侯着,董时宁便知晓,他塔喇氏要跟自己说体己话,便让青黛她们也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他塔喇氏缓缓开口:“前几日,五爷训斥了刘佳氏一回之后,便没再去过她的屋子,连着这一回太后赏下的绒花,也没有她的份儿。”
要知晓,从前胤祺得了什么好东西,明面上也好,私下里也好,都是先给刘佳氏的。
董时宁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想着应该是胤禟告诉了胤祺,刘佳氏对她不敬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应该只是一小部分,重要的应该还是,他塔喇氏改变以后,胤祺被吸引住了。
“以刘佳氏的性子,应该不会甘心坐冷板凳吧。”董时宁将茶盏放回到炕桌上,缓缓道。
他塔喇氏点了点头,“不错,刘佳氏明白,五爷最疼爱的就是弘昇,便拿着弘昇做借口。”
“不管刘佳氏如何折腾,我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说着,他塔喇氏从白瓷碟子里,拿起一颗蜜饯来。
从前她以胤祺为天,胤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喜怒,如今她顺着自己的本心过日子,倒觉得轻松多了。
董时宁赞同道:“五嫂这般想,便最好了。”
他塔喇氏由外向内,都有了转变,董时宁深感欣慰。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他塔喇氏便打道回府。
待到暮色四合之时,胤禟回了九贝子府,在前院书房换上常服之后,便直接往正院的方向去。
跟在胤禟身边的何玉柱,派小太监先一步去报信。
绿水得了信儿,进门禀报道:“福晋,九爷来了。”
自他塔喇氏回去之后,董时宁便拿起话本,找到上回折角做的标记,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有趣儿,眼瞅着这一本就要看完了,只能依依不舍的再折个角做标记,待胤禟走了再接着看。
不过片刻,胤禟已然迈过门槛进来,董时宁上前两步,又带着标准的营业笑容,福身道:“爷回来了 。”
“嗯”,胤禟笑着应了一声的同时,大步上前,伸出双手托着董时宁的小臂,将人扶起来,随后娴熟的拉着董时宁的手,往罗汉床走去。
胤禟的行为,对于董时宁来说,是十分突然的。
董时宁眼瞧着自己的手,完全被胤禟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拉着向前去,只能强忍下内心产生的抗拒。
九福晋的壳子是原主的,可里面的芯子却是自己的。
对于董时宁本人来说,就算与胤禟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可有些肌肤上的接触,还做不到怡然自得。
二人落座好,青黛捧了茶盏过来。
董时宁偷瞄了一眼喝茶的胤禟,笑着话起家常,“额娘今日召我进宫说话,却在长街上遇见了八爷。”
还是正事要紧。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
既然胤禟来了,那她就趁着这个机会,探一探口风。
胤禟在听到“八爷”这两个字时,喝茶的动作一顿,而后恢复如常。
待口中的茶水咽下,胤禟将茶盏放回了炕桌上,看向坐在对面的董时宁,回了一句,“是吗?”
董时宁的双眼,一直观察着胤禟的神情,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遂继续道:“是良妃娘娘不慎染了风寒,八爷特去探望的。”
胤禟听罢,只道:“人食五谷杂粮,生病是常事。”
董时宁只觉得胤禟的反应,过于淡定了。
他亲亲好八哥的额娘生病了,就算爱屋及乌,也该多关心两句的吧。
难不成,胤禟先一步知晓了良妃生病的事儿。
董时宁思付间,胤禟继续道:“不过说起风寒”,胤禟转而喊了一声,“何玉柱。”
只听得门外一声“嗻”,随即何玉柱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何玉柱朝着胤禟与董时宁,打了个千儿,而后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作了个手势。
小太监心领神会,捧着手里的锦盒向罗汉床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何玉柱看向董时宁,开口解释道:“福晋,这是爷特意命人去福建买的极品燕窝,一路快马加鞭运送回来的。”
何玉柱话音落下,小太监也将锦盒稳稳地放在了炕桌上,而后退到了何玉柱身后。
胤禟看着董时宁颇为意外的神情,笑着:“福晋风寒虽愈,但还要好生养着,这极品燕窝,最是滋补身体了。”
虽然胤禟的脑回路与她不在一条平行线上,但董时宁承认,看到极品燕窝的那一刻,她心动了。
“爷真好。”董时宁在此时此刻说出这三个字,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望着福晋那清澈真诚的眸子,胤禟心里一软,觉得暖乎乎的。
眼瞧着屋子里的气氛融洽,不断升温,一旁侯着的青黛,适时插话道:“爷,可要摆晚膳?”
这大好的机会,她可要帮福晋将爷留下来。
胤禟看向请示的青黛,抬了一下手,言道:“摆膳。”
晚膳因着有胤禟在,菜式相比午膳而言,又丰富了不少。
董时宁一不小心,又吃了个肚圆。
果然,立flag,就是用来打脸的。
一顿晚膳用完后,董时宁见胤禟盘着双腿,在小榻上坐的稳当当的,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又抬眼透过雕花楹窗,望着一片漆黑中,只夹杂着几点残星的天,而后将视线收回,主动走到胤禟面前,用颇为体贴的语气开口道:“天色已晚,妾身让人拿一盏宣纸做的灯笼,给爷照明。”
青黛闻言,面上一惊,心中暗想:福晋白日不是想清楚了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还赶爷走呢。
胤禟抬眼看向董时宁,笑道:“爷何时说要走了。”随后又看向立在一旁的青黛,吩咐道:“备水,爷要沐浴。”
“是”,青黛福了个身,便赶忙去办了,生怕胤禟改了主意。
董时宁在心中呵呵一笑。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胤禟送她燕窝养身体,是为了他自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