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煮完酱豆子,时日尚早。

涮干净铁锅,就着灶里的余火将早上留的饼子热一热,简单垫过肚子,陈秀兰和方竹就扛着锄头下地了。

前些日子撒下的豆子经过一场雨,已经发芽,但杂草比它们长得更快,不早早薅掉,豆子很难长好。

看着方竹她们准备出门,方桃也赶紧提着水桶、拿上竹筒跟在后头。先前郑青云没醒,方竹和陈秀兰去干活儿,总要留下她看家,一待就是一天,如今可算是不用了。

一到地里,麻雀、斑鸠就争先恐后地振翅飞上树梢。

庄稼地就是这样,将将撒下种子就鸟雀扎堆,赶都赶不开,插上稻草人也不顶用,只能勤往地里跑,多吓吓它们。

陈秀兰使劲儿拍着双手,边跑边高声咒骂。方竹也捡过田边放着的破竹杆,在地上用力敲打,造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停在树上的鸟雀才叽叽喳喳着飞得更远。

没了碍眼的东西,方竹和陈秀兰放心地开始薅草。

方桃则跟在后面捡地龙、捉蚂蚱,装进竹筒里用野草塞上口面,就能带回去喂鸡。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只在地里待了不到两刻钟,就跟方竹说要去沟里摸螃蟹。

又有几天没下雨,沟里的水流得没那么急,坑洼的积水也不算深,方竹就没拦着她,只叮嘱道:“就在这旁边,不准跑远了。”

方桃应了一声,把竹筒立在树荫下,就提着木桶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一到沟边,便迫不及待地甩掉草鞋,卷起裤腿蹚进水里。

清澈的山泉水没过一截小腿,带着淡淡的凉意。水底的石子被磨去棱角,并不硌脚,踩在上面很是舒服。

有小鱼围过来在方桃腿边游来游去,她一抬脚就飞速散开。

方桃没管这些灵活的小鱼,直接去翻前面的大石块。石块一搬开,细沙混着泥土便往上翻涌,水变得浑浊。

但她还是眼尖地看到一只大螃蟹,横着爬到另一堆石头旁。螃蟹足足有她的手掌心大,后背是泥一样的灰色,钳子却带着橘红。

或许是感到威胁,螃蟹挥着钳子一张一合,看起来凶得很。

方桃并没有被它吓到,反倒兴奋得双眼放光。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捉个螃蟹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也不能傻傻地直接伸手去抓,一只手在前面吸引螃蟹的注意,一只手绕到它后背,又快又准地捏住两条耀武扬威的大前腿才不容易被夹到。

方桃只试了一次就成功捉住第一只螃蟹。

螃蟹的钳子十分有力,哪怕被捏在手中,也不住挣扎。方桃给木桶里舀了些水,直接把螃蟹扔了进去。

后来运气就没那么好了,遇到的螃蟹个头都挺小。好在数量可观,在木桶里挨挨挤挤的,也够吃一顿了。

除了螃蟹,有时也会摸到螺蛳,方桃也没丢掉,这些弄回去砸烂了喂鸡吃也是好的。

在沟里玩水、摸螃蟹,就是待上一天也不觉得烦,方竹她们在地里除了多久的草,方桃就在沟里玩儿了多久。

等方竹和陈秀兰收工,几人又捞了些小鱼,才动身往回走。

回到家,屋顶上已经升起缕缕白烟,郑青云正在灶房里生火煮饭,米香混着苞谷香气缓缓飘出门,在小院儿上空久久不散。

方桃一回家就抱着竹筒跑去后院喂鸡,竹筒塞了小半天,地龙和蚂蚱都不怎么精神,但鸡可不管那么多。咯咯叫着凑上来,脖子一伸,淡黄的尖喙就将虫子啄进嘴里。

前院儿,方竹他们坐在空地上清理着逮回来的小鱼和螃蟹。

夕阳将天边染成橘色,归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掠过他们的头顶,大黑卧在郑青云脚边扬起下巴盯着木盆里的鱼蟹。

沟里的水清亮,养出来的螃蟹也干净,肚子下钳子上都没什么黑泥,但他们还是拿竹刷子仔仔细细刷了一遍。

山沟里的螃蟹都不算大,自然也没多少肉,蒸着煮着吃麻烦,油炸最合适。

方桃今儿摸的螃蟹多,陈秀兰分了一半出来,让她给王金花家送去了。

剩下的都被方竹分成小块,拌上盐、辣椒面,最后糊上薄薄的一层面粉,下油锅炸至金黄酥脆。

反正都要烧油,这回弄的小鱼干脆也油炸了。

炸小鱼就要讲究些,需得先用盐、姜片、木姜子腌一会儿去腥。然后均匀裹上一层用鸡蛋和面粉和的面糊,小火慢炸一次后,大火复炸一次。

这样炸出来的小鱼外面是软和的面糊,内里却香香脆脆的,是跟煎小鱼全然不同的滋味。

炸完螃蟹和小鱼,方竹又打了一盆丝瓜汤。

屋里已经有些暗,但外边儿还亮着,于是晚食就是在院子里吃的。

山间的傍晚总是带着风,不疾不徐,轻柔又凉爽。

蚊子昂昂叫着飞来飞去,不知什么时候就叮上露在外面的肌肤,等感到疼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啪的一巴掌拍下去,手上就晕出点点血迹。

尤其是方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年纪小,皮嫩,蚊子格外喜爱她。一顿饭还没吃完,额头上已经多出几个红疙瘩。

方桃抓着额头,哭丧着脸说:“蚊子都不咬你们吗?怎么净咬我!”

方竹笑:“谁让你只顾着啃螃蟹,都不知道赶一下的。”

郑青云这几日已经在慢慢增加饭量,但有陈秀兰和方竹盯着,还是不敢吃得太多,早早地放下碗。又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炸螃蟹,扔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大黑。

听到姐妹俩的话,在一旁插嘴:“明天去胡郎中家拿些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和驱蚊的香,他弄这些还是有一手的。”

方桃轻哼一声,眼神却诚实地飘向陈秀兰。

陈秀兰点点头:“成,我明儿就去找胡郎中买上一些。”

其实她心里觉得被蚊子咬咬没多大关系,但儿子都开口了,她也就不说那些不讨喜的话。

而且青云能顾着点方桃,方竹也会对他多些好感,对小两口磨合也有好处。

陈秀兰作为过来人,怎会看不清方竹和郑青云间的那点小别扭,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这日子总归是要他们自己过的,她做大人的掺合太多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