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离开好一会后,红着脸的少女才终于回过神来,抱着书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学宫。
从高高的门槛踏过去,穿过第一重石门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学宫内的接引弟子。
核对过弟子牌后,接引弟子便告诉苏洛,她要去的学室在右手边第二间。
根据弟子们的境界不同,学宫也开辟了炼气和筑基两个不同境界的课程。
炼气期弟子的课程更偏向于理论,主要在于引导弟子入门,而筑基期的弟子们的课程则更偏向实战,为步入金丹期打基础。
苏洛目前的境界大约等于炼气中期,所以她要上的是炼气期的课。
今天来上这一堂课的都是这段时间新入宗门的弟子,大家彼此之间都不算熟识。
苏洛迈进学室的时候,只有几道视线短暂的停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而后又移开,并没有人对她过多关注。
她来的并不算早,到的时候学室里已经没有了单独的空桌了。
苏洛的眼神四下转了一圈,随即有些苦恼的拧眉。
目之所及皆是一张张陌生的脸,正当她犹豫着要落座哪里之时,忽然听到身侧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这位师,师姐,你要不要坐这里?”
苏洛闻声转头,只见坐在那里的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女,身段削瘦,眉眼柔柔,正是昨天她在试炼里扶过一把的姑娘,她记得她后来拜入了紫薇峰。
见人朝自己看了过来,乔婉婉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少女身上穿着与她一致的白色门服,飘逸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宽大而空空荡荡的,穿在少女的身上却显得明艳俏丽。
一双清澈的杏眼莹润上翘,眉宇之间的神态恣意飞扬,宛如冉冉升起的骄阳。
与之相比,她就像是路边的一片不起眼的野草。
乔婉婉出身乡野,家境贫寒,底下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被父母忽视惯了,来修仙也不过是抱着能让家里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的想法,没想到竟能一路走到这里。
昨天她将要跌下山道却被这少女扶了一下时,其实是非常意外的。
一路走来,她已见过太多的恶意,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大家都是竞争关系,没有落井下石已是很好,而她竟然还主动出手帮了她。
因着这份善意,她的心里对这少女怀着一份深深的感激。
也因此,在方才看到她似在为了落座于哪里而苦恼的时候才会主动出声相邀。
然而此时,见少女静静的看着她,乔婉婉却有些后悔了。
像少女这般明艳卓然的人,会不会看不起她。
正当她有些自卑的低下头的时候,却见那少女朝她展颜一笑,裙倨浮动,落座于她的身边。
她大大方方的朝她伸手:“我叫苏洛,这位师妹,很高兴认识你。”
互道姓名以后,苏洛便顺势与乔婉婉交谈了起来。
这是个性格柔婉内敛的姑娘,心思纯净,苏洛蛮喜欢她的。
不过两人还没聊多久,课铃便响了。
随之走进来一位身穿灰袍,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一张脸板着,看起来有些阴沉。
他走进学室后先是扫了底下的弟子们一眼,然后便是威严警示的好一通训诫,警告众弟子不许在他的课上开小差生事,然后才开始讲课。
这一堂课讲的是《修真基础知识》,介绍的是天阙大陆的概况,灵气,浊气的形成,以及人、妖、魔三族的基本认知。
有了顾清予那句叮嘱,苏洛原本是打算非常认真的听课,只是不到一刻钟,苏洛就坚持不住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这位陆姓教习讲的课太无聊了。
语调平直,毫无起伏,讲的东西就是照着课本念,遇到晦涩难懂的概念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枯燥又乏味。
下学时,苏洛是被乔婉婉那温柔的力道推醒的。
头一天上课就睡着,苏洛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少女朝她柔柔的笑了笑,还推过来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上面都是她记下来的笔记。
......
午膳是在学宫里用的。
金丹期以下的弟子还不能辟谷,为了避免弟子们上课还要跑来跑去的,学宫里专门设了一膳堂,味道还不错,苏洛一口气吃了许多。
以前她还不会化形的时候就十分馋人间那五花八门的食物。
酱板鸭,梨花酥、杏子糕、糯米团子...
每一样都勾的人食指大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对一切可以入口的食物都非常虔诚,便是到了金丹期以后她也不打算辟谷。
午膳过后,苏洛正笑着与乔婉婉从膳堂往学室走,路过一从盛放的玲花时,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
“喂!那边那个新来的师妹,你留一下。”
这声音有些耳熟,苏洛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她们的身后立着一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把长长的扫帚,一只脚微微跛着,站立的姿势有些不自然。
正是那日她在紫光堂遇见的那名弟子,容缙。
他眉眼阴郁的看着她。
苏洛挑眉,忆起来容缙被罚的内容里好像正好有一项便是扫洒学宫一个月,怪不得会在这里见到他。
见到容缙,苏洛本能的便有些不喜,然而想到昨日顾清予曾说的,容缙的行为事出有因,于是又忍耐了下来。
她耐着性子的问道:“容师兄有什么事吗?”
容缙的面色稍显不自然,而后又端起脸来,冷冷道:“你留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见对方明显一副来着不善的样子,乔婉婉有些畏惧的拉着苏洛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洛洛,你认识他吗?”
却见身侧的少女抿了抿唇,而后转头对她道:“婉婉,你先回去吧,我跟这位师兄有些话要说。”
“可是...”乔婉婉蹙了蹙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洛打断,“婉婉,放心吧,这里可是学宫,不会有什么事的。”
最终,乔婉婉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到乔婉婉的身影走远以后,苏洛才回身看向容缙,眉眼神色冷淡:“师兄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容缙拧着眉,脸色古怪的看了苏洛片刻,这才阴阳怪气的出声:“昨日见你与大师兄一道来,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千万别被某些人那副清风霁月的外表骗了。”
见苏洛仍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容缙只以为她不信,攥紧手中的扫把,忿忿道:“我说的是真的!”
“顾清予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成日端着一副君子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废物!身子骨都损了,还死皮赖脸的占着这大师兄的位置不放!”
提起这件事容缙便觉满肚子愤懑,他重重的啐了一口,却依旧觉得没能释放出心中那股郁气。
有关顾清予的身世,在宗里早已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所谓的仙门第一君子,外表清风霁月的大师兄顾清予,其实只是个不能修仙的废物。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故人之子,身怀整个修真界所公认的废才五灵根,却甫一出现便成了掌门的唯一亲传。
此事惹得许多弟子私下里不满,偏偏两百年前,他被掌门带回来的时候还受了重伤。
后来虽被决明真人救了回来,可一身根骨俱废,修为也倒退到了元婴中期。
并且因为灵府受损的缘故,他此生的修为都不可能再有寸进,只能拖着这副病弱的身子等到寿元耗尽。
修真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如顾清予这样的情况,突然空降成为九霄宗的大师兄,显然难以服众。
他若是在宗门里安稳的待着,做个吉祥物也就罢了,偏偏掌门念着故人的旧情。
不仅让他继续顶着这个身份在宗门里管事,还下令让紫光堂和紫薇峰的药堂每个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的供着。
流水般的宝物不断的送往顾清予的洞府,其中更不乏他们普通弟子一辈子求而不得的灵芝仙药。
因着这件事,宗门上下一众弟子哪一个的心里不是忿忿不平。
而他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竟然被萧师兄责罚,挨了二十棍的杖打,还要拖着受伤的身体来打扫这学宫,叫他如何能够忍得住。
容缙越想心里越恨。
一个废人,凭什么能够享受那么多资源!
他这样想着,口中也这么说了出来,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对面那少女一寸一沉下来的脸庞和燃着怒意的眉眼。
容缙一个人滔滔不绝的骂了半天,却完全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这才停下来望了过去。
却见对面那少女攥着拳头,唇角紧绷,弧度平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容缙有一瞬间的错愕。
在他的预料中,这少女听了他的话以后便应该与他一样,对顾清予面露鄙夷之色,然后从此唾弃远离这个人。
然而少女却显得无比冷静,那一双杏眼里扫过来的冷暗幽沉的眸光,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这副态度深深刺激到了容缙。
他滞了一下,忽然一把扔下手里的扫把,旋即更加愤怒的大声斥责道:“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容缙激动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洛依旧没什么反应,见容缙讲的差不多了,她才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扯起唇角,微微一笑,“你讲完了吗?”
容缙愣愣的看着她。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蕴着可怕闪电的银色光柱从苏洛的指尖方向径直朝着自己甩来。
威势之大,雷惊电散,雪溅霜浮。
“啊—”
容缙毫无防备,整个人被这可怕的雷鞭抽的身子重重的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