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冬日早晨雾气弥漫,房屋上的琉璃瓦挂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映照得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梅花在院中开得正好。

林观因起了个大早,在厢房外等着翁适,正巧看着三两个丫鬟拎着木桶来护理花草。

林观因腿脚不便,看向对面厢房的门还紧紧关着,想来是钱玉询和翁适都还没醒。

有个小丫鬟直愣愣地盯着林观因看,还胆大地凑到林观因面前。

不愧是辽州的第一富商,连丫鬟们的穿着都精致极了。

“你是茵茵?”

丫鬟身上披着件深蓝色披风,梳的发髻也是整整齐齐,发髻上还簪了两朵好看的绒花。

她口中叫的是之前的农女茵茵。

“不,我不是。”没有之前的记忆,林观因决定装傻,“你是?”

小丫鬟弯弯的眉头蹙了蹙:“我是小汀呀!茵茵你好一段时间没给小姐送食材来了,我听说不知山的山匪被人灭了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我不是茵茵。”林观因决定将嘴硬进行到底。

但小汀似乎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狐疑地看向她身后来着的房门,“茵茵,这不是新来的大夫们住的院子吗?你怎么……”

“……”林观因也懒得反驳她了,向她解释道:“我摔了腿,幸得翁大夫救助,我这几日都留在翁大夫医馆里帮忙。翁大夫来给楚小姐诊治,我也跟着师兄来了。”

小汀瞥了一眼周围没人,跟着她一起的两个姑娘正在给梅树洒上一些白灰,她压低了声音,在林观因面前说道:“是那个荷姐把你们抓来的吧?我昨日便听人说了,荷姐还被老爷打了一巴掌,晚上在房里偷偷哭呢。”

林观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汀聊着。

从小汀口中得知,她是楚小姐房里的人,因着她的好姐妹染了风寒,今日才来替她看护花草。

林观因看向一旁的两个小姑娘朝着梅树撒着一些白色的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是管园子的爷教我们做的,说是能让梅花树活得久一些。”另一位丫鬟说。

林观因抬眸看向院子里的梅花树,院子中央还种了棵巨大的榆树,梅花环绕着榆树而生,清新秀雅的花香摇曳在空中。

林观因想起路过的楚和婉的院子,其间的花草树木比这处更多,那花香也更加的浓郁。

林观因深吸一口梅花香味,动了动被包扎得圆圆滚滚的脚腕,还是有些疼:“你们小姐也很喜欢花草吗?”

小汀摇了摇头,偷偷告诉林观因说:“不是的,小姐不喜欢,可是老爷喜欢,所以楚府有五六个管种植的爷。”

一个被视如掌上明珠的大小姐,竟然连自己的喜好都不能有。

“茵茵,你还是别跟着那个大夫了,他分明是个神棍!”小汀有些义愤填膺的意味,可见很是看不惯翁适。

她话音刚落,对面厢房的门被人推开,钱玉询不急不忙地出门,绕过檐下的回廊,走到林观因面前。

他的白衣与雪天融为一色,在晨雾弥漫中,林观因只见得那只挂在他腰间的青竹荷包一摇一晃。

钱玉询的长发用一条发带高高束着,玉冠也戴得整齐,露出那张精致的脸。

他明明不喜欢别人夸赞他的外貌,但又将自己打理地……像只花蝴蝶。

他早就醒了,从听到林观因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他本来也没多关注她,只是那推门的声音,还有她伸懒腰时的叹息,在这寂静的雪日里,就算隔着回廊,隔着层层叠叠的窗棂门户,也十分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他似乎可以想象,不会梳发髻的她支着拐杖,推门嗅到迎面而来的雾气和梅花香,惹得她鼻尖痒痒。

那双水灵又透露出狡黠的眼睛,一定在他们还没苏醒时,打量着院子的四周角落。

果不其然,他一出门就见到她顶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坐在檐下,那双眼睛见到他时,还眨了两下。

小汀的视线被钱玉询吸引,她吞咽了一下,扫见他腰间的荷包:“这位公子是……”

小汀扭头看向林观因。

钱玉询闻言,脚步停在原地。

林观因仰头看了他一眼,尴尬一笑,“他是我师兄,他叫钱……钱。”

“钱钱?你们俩的名字还真是可爱!”小汀一面说着,一面将木桶里的白灰撒到梅花树上。

“嗯、钱、钱。”

他红润的唇碾磨着这个字,林观因听在耳里,倒不觉得是他的名字,反而像是在叫她?

林观因偷偷瞥了钱玉询一眼,他嘴角微微带着笑,也不知对他的新名字满不满意。

反正她觉得挺适合他的。

小汀盯着他腰间的荷包,看了一眼又一眼。

小汀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茵茵,你师兄的荷包有些眼熟,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钱玉询不冷不淡地看了小汀一眼,那一眼让小汀往后缩了缩。

小汀找补道,拎着手中的木桶就走向一旁的梅树:“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林观因也看向他的青竹荷包,她自己的腰上挂着三个,她还记得那日钱玉询拿着荷包回来的时候,还在她面前炫耀了一番。

林观因撑着拐杖起身,低着头在钱玉询面前,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这……”

“是我自己的。”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钱玉询堵在了口中。

林观因朝他扬起笑脸,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我就是想问问你这荷包在哪儿买的?里面装的什么这么香?”

钱玉询长指轻捏着荷包的夹层,夹层里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香味?

她又在胡说八道。

钱玉询看向一旁的梅树,眉头一挑,没回答她前面那个问题:“或许是什么花。”

“翁大哥怎么还没起?”林观因岔开话题,看向翁适住的厢房,疑惑道,“要不你去叫一叫他?”

林观因醒得早,本来觉得自己是个久睡不醒的体质,但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睡眠时间比之前少多了。

她还是得赶紧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万一这个世界和她的磁场不合,对身体有害怎么办?

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钱玉询双手抱胸,倚在廊下的红木柱子旁,幽幽道:“所以你昨晚说的让我陪在你身边,就是给你当下人?”

她好看眉头一扬,“你是我师兄,怎么会是下人呢?”

“这是什么新的游戏?”钱玉询低头一笑,对角色扮演的游戏有些兴奋。

“那……我们在这里就扮演师兄妹哦!”林观因提醒他,“你是温柔的大师兄,我是聪明的小师妹,要相亲相爱的那种!”

钱玉询闻言,连眉眼都染上笑意,“可以。”

“所以,现在温柔的大师兄,去叫翁大哥起床吧!”

“好。”

林观因:?

不是,钱玉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林观因轻轻咕哝一声:“进入角色可真快。”

钱玉询背对着她,脚步微微一顿,他轻笑一声,才提步离开。

钱玉询走后,小汀看着他的背影穿过檐下的回廊,一步步远离了林观因。

她刚才的确是被钱玉询那双眼睛吓到了,他生得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公子都好看,但小汀觉得这人比楚老爷还让人畏惧。

这是一种很荒谬的直觉。

小汀放下手中的活,缓缓移动到林观因身边,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茵茵还有什么师兄,而这个师兄看起来并不好惹。

尽管林观因说了几次,她不是茵茵,但小汀还是把林观因当成了之前的茵茵,好心劝道:“茵茵,你和你师兄还是快离开这个神棍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林观因抬起眸子,直视着小汀,等待着她的后话。

小汀瞥了一眼四周,才放下心来:“小姐本来就没病,他非说小姐得了绝症。他不是神棍是什么?外面的神棍都是这样骗钱的!”

林观因认真地看向小汀,低声道:“小姐……是不是和老爷关系不好?”

难道不是亲生的女儿吗?

林观因心中生疑,但也不好这样直接点破,只好旁敲侧击。

“怎么会?”小汀一口否认,她解释得认真:“我们小姐从小是被老爷亲手带大的,比奶娘带的时间都长。老爷对小姐多好,茵茵你还没听说过吗?”

之前没听说,现在算是听到了。

林观因突然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说不定这个楚员外比自己的经纪人还会立人设,这要是放到娱乐圈,她高低得请楚员外来当她的经纪人。

小汀见着钱玉询退出了翁适的房间,一见到他的身影,就又拎着木桶和其他两名小丫鬟离开了。

隔着很远,林观因便见着钱玉询大步走来,脚边不断踏起碎雪,急促得几乎让他使出轻功飞身离开楚府。

温柔的笑意不见,钱玉询的身影倏然间出现在林观因面前。

他沉声道:“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