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一惊，不知是因为这一声“阿卿”，还是因为他突然提到她，被拉进这话题中心。
对这声“阿卿”有过片刻的回味和留恋后，她恢复惯常的笑意。
此时卫卿才明白，这场宴席里，此刻，她已经成了个主角，而这主角，或许有着可以指鹿为马的能力。
季儒舟看着她，眼中含笑，面上是一贯的随和，仿佛这人很好说话一般。
现在，选择的权利到了她手中，看她如何选择。
选择说实话，她和杨铮结婚，八百万的事能顺利解决；选择信口雌黄，顺水推舟演一场戏，八百万落空另想办法，远离杨铮，挣脱联姻。
卫卿脸色平淡，暗自叹了口气，视线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再次看向季儒舟，脸色显出几分柔弱与真诚：“我之前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是单身，所以我才会答应外公和你相亲见面，和你订婚。今天本是和我爸来说这件事的，但我没想到杨总今天也过来了，之前见到杨总的时候，好像是说有在和家里商量婚事，但我以为是和我妹妹小蕊在商量婚事来着，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样。”
卫卿的话情真意切，季儒舟听得认真，在座的人都听得认真。
“小卿......”周南峰出声叫她。
卫卿看了一眼，朝季儒舟凑近，像是在向季儒舟撒娇一般亲昵，“季董，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自然是会遵从外公的愿和你订婚结婚。我爸他......只是在开个玩笑。”
“真的？”季儒舟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眉眼里有着一股浓浓的情绪。
这猝不及防的时刻，卫卿与季儒舟对视而望，旁人看来觉得是情真意切。
“当然了。不信你问我爸。”卫卿心机地将选择权抛给了周南峰。
“周总？”
“这......季董，其实......”周蕊在一旁碰了碰周南峰，却没有任何作用。周南峰深深看了一眼卫卿，有些咬牙切齿，又笑着向季儒舟开口：“是我开了个玩笑，小卿也没有提前和我说，就闹了个笑话，季董见谅啊。”
“这样啊，那之前怎么还说她要结婚了？”季儒舟问道。
“......小卿刚和我们说，我弄错了，还以为是和杨总，也没说个名字。”周南峰的解释干巴巴的，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只要他说出了这话，就已经够了。
“真的是这样吗？要是卫卿和周总合起伙来骗我，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情啊。”
“自然不会欺骗。”卫卿抢先回答。
话落，席间的人面面相觑，周南峰在嘴边的话愣是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也深刻感觉到自己的那希冀落空了。
“那就好，既然是一家人，最近听说城东的项目周氏接下了，不知博达有没有这个荣幸参与？也算是我这个未来女婿的一点小礼物了。”
听到这话，周南峰面色渐喜，他没想到，季儒舟竟还有这番诚意，也算是这猝不及防的失控事件里的一件好事。
“当然当然，还要多谢季董来支持，是周氏的荣幸。”
简短的话语间，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周南峰心里也顺畅了很多。
周南峰笑着，而包厢里的另外三人却是不甘心，面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王婉云死死看着卫卿，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有些意外，竟不知这季儒舟和卫卿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这么快的地步。
“杨总，那可能还要提前恭喜你，看来是和周家要喜结良缘了。”季儒舟说得轻松，笑着看向杨铮，长臂轻轻放在卫卿坐的椅背上，不时轻轻挑起卫卿的发丝，姿势格外亲昵，旁人看了却很明白，这就是护着的意思。
杨铮一愣，看了看卫卿，又瞥见了一旁憋着气的周蕊，笑着回应：“谢谢季董......”
“我和阿卿的事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还望周总原谅今天我的唐突，今天确实有太多意外了。”季儒舟话说得有礼，给足了周南峰面子。
“哪里的话......今天闹了些笑话，都没好好坐下来聊聊，是我们招待不周......”周南峰没继续说下去，他有些忌惮，也不太相信，季儒舟居然是来找卫卿的。
这场饭局的结局，在座人的眼里皆是震惊，只有季儒舟和卫卿两人知道，这仅是一出戏，两人心知肚明，意外也并不意外。
其实在卫卿看来，这顿饭上他根本就没必要这么逼着她来选择，但意料之外地出了一口气，让周南峰感受到措手不及的哑巴亏，同时还逃开了和杨铮的联姻。至于和季儒舟结婚，那都随缘了。
“爸，抱歉，现在这么晚才告诉您。”卫卿应付得坦然，面色平淡，似乎觉得有些惭愧，可这心中的酣畅只有她自己知晓。
“小卿，你......”周南峰欲言又止，此时再多说似乎都是徒劳，“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
“姐姐，你怎么这样，季先生明明是和我有婚约的，你是和杨总。”此时，周蕊在一旁看着季儒舟对待卫卿的亲昵和温柔，心里气不过，满脸怒气跳出来。
“小蕊，姐姐之前说的时候可能你没有注意听，让你现在才知晓。”
“卫......姐姐，可是就算不是和杨总，那你以前还和齐先生......”
“我和儒舟也算是看对眼了，所以也突然，以前的事我都有和儒舟说过。小蕊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让人生出误会的话了，不然不知道的旁人看了，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和季董呢，会看笑话的。”卫卿打断了周蕊的话，笑意清浅，不达眼底，看着周蕊的笑眼里，含着几分冷厉。
周蕊话在嘴边欲言又止，“可你......”
“周小姐看来还有些没弄清楚情况，就麻烦周总解释清楚了，可别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今天我就先和阿卿先离开了，改日再一起吃顿饭。”季儒舟开口，脸上笑着，旁人看了却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卫卿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季儒舟，心里倒是有些惶恐。
“为什么......”周蕊再也说不出话来，最后被王婉云来自坐了下来。
“周总，我和阿卿算是情投意合，她仓促瞒着你们许久，希望您不要迁怒生她的气。”季儒舟说得足够礼貌，一声“您”被他加了些重音，听似尊敬有礼，但含着警告。
“自然不会，小卿是我的女儿，季先生言重了。”
“现在我和阿卿的事定了，结婚也会很快。以后她就是季太太了，周总还是要看在季家的面子上，注意一下言行，可别给我家阿卿难堪了啊。毕竟，季家百年家族，看重脸面，要是对季太太不太好，就是打我们季家的脸。”季儒舟明明是笑着，话也十分有礼，却说得让人听了忍不住停滞呼吸。
周南峰压着心中的怨气，连连称是。
卫卿在季儒舟身边静静坐着，听着两人的话，她心里渐渐浮现出了莫名的感觉。
他算是在给她撑腰吗？
不过仔细想来，好歹是季家，总归是要有些架子，她也算是沾了光。
包厢里，季儒舟眼神四处看了看，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了我们就先走。”
卫卿摇了摇头，“好。”
季儒舟垂眸，握住她捏成拳的手，将舒适的温度传给她，拉着出了包厢，留下身后几双含着不同情绪的眼神与面孔。
因为季儒舟的缘故，卫卿格外轻松地离开了清雅楼，如同一个胜利者，毫无狼狈。
或许，他们是忌惮的，忌惮的不是她，而是季儒舟，季家。
卫卿跟着季儒舟出了清雅楼，沉默地跟着他上了车。
“季先生，多谢了。”
脸颊的印子被她用头发挡住，应该看不到。
“我可是取消了重要行程过来的，卫小姐可别让我失望。”季儒舟出声。
“不是说要给我送东西的吗？季先生。”卫卿问，抬眼看他。
季儒舟笑了笑，毫无被戳破的尴尬，反而是更加坦然：“送东西是其次，你之前说的话才是重要的。”
“东西呢？”卫卿没有回应，反而将手伸出来。
季儒舟看了她一会儿，将放在盒子里的东西放在了她手中。
“谢谢，就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吧，今天谢谢季先生，其他的事，我们改日......”
车内传来一声轻笑，卫卿微微抬头，看向他。
“阿卿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卫卿心下了然：“我不会反悔，还是说你现在需要我做其他的什么？”
她其实有些累了，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麻木，她觉得有些不适。
季儒舟顿了片刻，“吃饱了吗？”
卫卿转头看他，疑惑于他为何会问这么无关的问题。
不过，刚刚包厢里的那顿饭，她毫无兴致，偶尔夹些菜，因为嘴角有些肿痛，被她夹起又放回碗里，说起来，根本没怎么吃。
季儒舟没理会她的惊讶和探究，看了眼她垂头的样子，自顾发动引擎。
“先去吃饭吧。”
卫卿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动了动：“......”
她发现，这次季儒舟没带他的助理和司机，开车都是他自己。
到达餐厅，他们一如既往地进了包间，经理上来服务，手里提了个医药箱，放在了旁边的柜台边。还是之前那位，似乎这次他已经习惯了卫卿的存在，帮两人点餐续茶，然后离开。
等人离开，卫卿打开话题，自己开始说了起来：“其实我之前也说过，季先生选择我，真的很不明智，你也看到了，周家......想让周蕊和你结婚，她其实挺喜欢你的，如果......”
“选择你，很明智。”季儒舟堵住了她的话。
卫卿听后，不可查地嘲笑了一声，这声笑不是在笑季儒舟，而是在嘲笑自己说的话，妥妥地贬低自己，她没有再说话。
“吃饭吧。”季儒舟提醒她，指了指桌面上的菜。
卫卿这才注意到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和之前两人第一次吃饭时点的菜有些不一样，换了几道菜，桌上还有海鲜粥在冒着白气。但脸颊的肿胀让她开口有些费劲，肌肉的牵扯让疼痛不止，她不太想吃，捏着筷子愣了半天，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