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几个字如同炸雷在她耳边回响，噼里啪啦强烈地鼓动着她的耳膜。
“如何？”
他笑着，说得异常轻巧，但卫卿有种隐约的错觉，他似乎没有开玩笑。
“这是什么意思？”
“卫小姐，不是说了会报答吗？”季儒舟笑着看她，一脸无辜，似乎他是那个受了骗的人。
“婚姻不是儿戏，报答也该有度，季董不要开玩笑了。”卫卿不敢再看他，撇开视线，转头微垂眸子，看到了刚刚小花园里的满墙爬山虎，绿得耀眼。
“没开玩笑。”他笑得自然，那笑容看着人畜无害，似乎这人很好相处接近一般，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卫小姐，相比于你父亲给你选择的联姻对象，你选择和我结婚，岂不是更好？”
似是没看到她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季儒舟一直是那副迷人的笑，甚至更大：“听说卫小姐最近要找自己父亲借八百万，但是这钱估计很难借到。况且，你朋友似乎还不知道......所以卫小姐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选择顺从早点联姻。还是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帮你解决这些问题，无论对方是谁都可以？”
季儒舟看着温和，说出的话却并不好听，与他这副温和的模样完全不符。
“我其实很好奇，杨氏的杨总名声在外，卫小姐愿意和他联姻，婚后生活会不会很忙......”
季儒舟一瞬不瞬地看着卫卿，嘴角含笑。
卫卿听着他的话，露骨尖利，但也是事实。
卫卿没有答话，看着他这运筹帷幄的模样，她心中生出一股气愤，一种被人拿捏的不适感。
周南峰最近一直为她选择联姻对象，不谈人品，只谈金钱，连和周南峰年纪差不多大的人都能介绍给她，确实挺心急的。
卫震也开始担心，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因此也开始竭力为她快一步找一个可靠的另一半。
她本没这些心思，可如今杨宜灵的医药费，加上那八百万，对她来说就像一座大山。
她在他面前，困窘一览无余。
没等她回答，季儒舟轻轻晃动手中的水晶杯，再次给了答案：“相比下来，我们结婚，各取所需。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一切问题，同时让你免了和其他人的婚姻。”
“各取所需？您需要的是什么？”
季儒舟搁下杯子，卫卿看着她朝自己走近，在她面前停下，依靠在一旁的桌子边，看了她片刻。
“一位妻子。”
他的回答很简单，婚姻这事在季儒舟这里，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没什么需要长久考量的。
“选择我......您的目的是什么？”
季儒舟的心思，和传言中他的人一样，捉摸不定。面对这样的人，卫卿自然是搞不懂，她不想惹上一身的麻烦。
卫卿知道，凡事都不可能有什么天降馅饼一说，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是疑惑于他找上她的意图。
“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这样做的？”他含笑看他，眼底是极致的随意，仿佛是饭后散谈一般。
卫卿思索了片刻，随即自嘲一笑：“权势、地位、名利，这些季先生都不差，季爷爷和我外公他们老人家定下来的婚约，季先生大可以当作不知道，毕竟我们两人也对彼此都不够了解。况且，如今季爷爷已经离世，就算季先生不履约，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卫卿的话算是揭露了一切的面纱，眼神并未移开，观察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神色，对上他的眼眸。
季儒舟谁人不知，钱、权、名哪样没有，只是，他为何偏偏和她过不去？
他周身气质独特，轻轻倚在窗边，看着温煦而又孤傲，但细看，他的神情中，却又矛盾地带着沉静与温柔。
“卫小姐，老辈子定下的婚约，自然要认真听从。这婚约，我也没打算毁掉。你也说了，如今爷爷虽然离世，更加不能让他的遗愿落空，我也一定会遵从爷爷的遗愿的。而且人很现实，都会选择自己有把握的去把控......”
季儒舟话点到为止，话里的意思说得很委婉，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他竟然就这样在她面前说了出来。
“退一步讲，如果......我和你妹妹结婚，你很甘心她们那么幸福美满吗？”
卫卿眼眸里的光沉了沉，盯着桌上的水晶杯看，耀眼的光泽精致漂亮，却刺得她移开了眼。
当年卫玉贤和周南峰离婚，卫卿跟着周南峰，只是经过一些事，她没有再住回周家。她被周南峰扇了一巴掌，偏袒选择周蕊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周家的一份子了，她改名跟着母亲姓卫，看起来就已经和周家没了关系。
明面上，她还是周家的千金，出于顾及周家颜面，她会象征性地回周家吃饭，偶尔上演一次温情戏码。可渐渐地，看到周南峰对妻女的疼爱和关心，她的内心偶尔会滋生出某些邪恶的念头，随着周南峰的唯利是图和王婉云的虚伪嘴脸，那些念头也还是偶尔闪现。
周南峰想让周蕊和季家联姻，这对周家必然是有利无害。
卫卿自然懂这里面周南峰的心思，所以急着给她找联姻对象，她立马结婚，那么周家就是堂堂正正地只有一个女儿，和季家的婚约也只能是周蕊。
卫震年事已高，与周家老死不相往来，虽说是和季老爷子相识，但终究是有差距，他能做的就是趁着自己还在，带卫卿多去认识认识季儒舟，多混些眼熟，说到底，也算是在弥补自己的愧疚。
如果她和季儒舟结婚，将会超出周南峰的预期，那些小心思自然也会落空。
而婚姻这事，什么都说不准，随便是谁也无所谓。看季儒舟的说法，她也只需要当个摆设就行了，似乎没什么不妥的。
但她拿不准季儒舟的心思，这样的人，在她这里是远之的存在。
满室的沉寂在偌大的庭室里回荡。
“看着家人幸福美满，有什么不甘心的？”说出这话，卫卿一脸淡笑，一副开心大方的样子。
季儒舟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脸，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喝了口水：“卫小姐，其实你现在一点都不适合笑。”
不适合笑……
应该是满脸淡漠才对。
卫卿微愣，看了看季儒舟，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像是有备而来。明明两人也只见过几面，却在这屈指可数的几面中就已经谈到了结婚这样的话题。
所以他有什么目的？
她指节无意识收紧，又很快松开：“像季先生您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困扰于婚约之事吧？”
“长辈之愿不可违。”
卫卿没有搭话，笑了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此番话，但对他找上她的理由却深信不疑，并且表示肯定。
对于像季儒舟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婚姻根本就是可有可无，若是想，大有人往上贴。如果她是他的话，本就无所期待的婚姻，顺老人家的意，一位妻子没有背景的话，以后的解决起来也会更加轻松。所以他自然会选择她这样一个可以轻松拿捏的，本在周家就无权无势的，以后随时都可以撇去的人。
过了半晌，偌大的空间里才飘出声音。
“考虑得如何？”
季儒舟将手中的水晶杯搁在桌上，杯子与桌面微微碰撞，发出脆响。卫卿看着他闲散淡然的模样，从容不迫的模样透着懒散的优雅。
“我也挺好奇的，想问季先生，您都没有细致了解过就选择我，是真的有对季爷爷的遗愿认真做了考虑吗？”
他抬眸看向她，眸子里的幽深变沉了几分，随即唇角的弧度渐渐拉大一些。
“既然是卫爷爷的孙女，人品各方面自然不会差，我对妻子的要求并不多。”
听完他的话，卫卿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季先生还是找别人吧，我配不上这身份，也不打算考虑婚约。”
“看来卫小姐离聪明人还差一步。”
卫卿：“......”
和他结婚才聪明吗？
卫卿仰头看他，水晶灯的光芒将他周身包裹，她看得不大真切，一切若隐若现间，他如同高高在上的国王般，对着手下的臣民含笑。
她就是那个臣民，准确地说，是乞丐，一无所有，毫无退路和后盾的乞丐，只剩一腔怨愤和不甘。
明明是她回绝了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被拒绝了还笑得出来？什么毛病？
卫卿不打算再逗留，起身准备走。
“卫小姐，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既然你的婚姻都已经做不了主了，那为何不选择一个对自己更加有利的呢？”季儒舟最后说了句，杨皓适时递出一张名片，简约的设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和一串号码。
卫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接下，丢进了包里。
看着，卫卿离开的背影，季儒舟喝了口水，眼神幽幽。
没过一会儿，楼下经理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玩偶：“季先生，这个好像是刚刚那位小姐落下的。”
季儒舟看了看那玩偶，一只杰瑞老鼠的样子，毛茸茸小小的一只。
“给我吧。”
季儒舟看着手掌里的玩偶，唇角勾起，笑意淡淡。
卫卿拒绝了季儒舟让人送她回去，选择了最平常的地铁，所幸这里离医院并不远，所耗时间不会很长。
地铁上，她眼睛瞟见自己包上变得光秃，在自己周围看了一圈也没见包上的小玩偶，那是杨宜灵亲手做的，不能丢。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落在了刚刚等人的花园里。
卫卿心中有些无理地埋怨起来，要不是等季儒舟，也不会丢。
还没到医院，她又折返回了刚刚的会所，在之前坐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踪迹，想去庭室，却被服务员拦住。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是会员的私人区域，没有允许是不可以进去的。”
“不好意思，我就进去看一下，很快就出来，我的东西好像落在里面了。”卫卿解释道，脑子里还回想着可能丢失的地方，可能性最大的还是这里。
“真的抱歉，没有允许，我们真的不能开门。”服务员说得很明确。
卫卿只能作罢，在外面晃了一圈，想起了刚刚随手放进包里的名片。
还好没有丢掉。
犹豫再三，她对着名片输入号码，听完几声忙音，心也跟着忙音渐渐加快了些，片刻后才听到对面传来磁性的声音。
“喂？”
卫卿瞬间回神，“喂......季先生，我是卫卿......”
“卫小姐有事？”那头并不惊讶，反而问得很平常。
“我想问问您在庭室里有看到一个玩偶吗，一个老鼠模样的，棕色的，小小的。”她直接切入正题。
那头似乎笑了一声，回答道：“看见了......在我这里。”
“那个是我丢的，我现在就在会所，可以麻烦您出来一下吗？感谢您帮我捡到那个玩偶。”她斟酌了一番，话里意思很明显。
“......卫小姐还是挺会说话，我这都还没说要还就开始感谢我了？”
那头笑了一声，卫卿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眉头微微皱起，一时没有出声。
“不过很抱歉，我刚刚已经离开会所了。”
“那您现在在哪？我过来找您拿。”
那头沉默了一阵。
“......回家路上，你要来我家吗？”低沉醇厚的声音含着淡淡笑意，让卫卿开始犹豫。
卫卿：“......”
没等她回答，那头又开口：“你很没有诚意啊卫小姐......下次吧，等方便的时候给你。”
“......好，谢谢。”
玩偶在他手上，卫卿倒是有些方放松，毕竟不是真的丢了，但是一直这么拖着似乎也不是办法，谁知道他说的方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也只能先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