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卫震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叹了口气:“外公没有强迫你......但是小卿,别太抗拒,你也就这样顺其自然好吗?一次见面看不出什么,如果你们后面相处得来,有一段姻缘,那自然高兴,没有也没关系啊,只要你开心就好。”

卫卿知道卫震的用意,他或许觉得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心中的不安与担忧也渐渐加深,他想为她找到后盾。

想到这,她有些妥协,就顺其自然吧,反正季儒舟估计也瞧不上她,到时候他拒绝外公就没话说了。

“知道了外公。”

至于季家那边,卫卿不知道季家对这曾经口头的婚约是什么态度,但从季儒舟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感冒,甚至是毫无关心。

这样一想,她觉得外公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还没有和季老爷子一起下棋,便先听到了噩耗,季升林突发脑溢血先一步离世了。

卫卿跟随着卫震前往葬礼,在季升林的葬礼上,她再次见到了季儒舟。

和上次见到的人还是一样,矜贵温雅,但周身从容凌厉的感觉少了几分,在这样的时刻,似乎有了些悲伤。

青葱的墓园,周围安静至极,清幽之中伴着微微和风,毫无一丝可以扰乱安宁的因素。季家产业雄厚,包括这里的墓园区,就算是墓园,却也是被人精心打理。整个墓园区,是季家百年整个庞大家族各支系的安息之地。

或许是出于季老爷子生前交代,来吊唁的人不多,大多是老战友或关系至好之人,其中不乏有通过关系而进来的生意合作伙伴和前来寻求合作的人。

在黑压压的一片中,卫卿一眼就看到了身高和气质出众的人,他身着一身黑色西装,面色冷淡,眼里波澜不惊,显得格外难测。

卫卿跟着卫震过来,吊唁这位没见几面的季爷爷。卫震某种泛着水光,脸上的沧桑与不舍格外明显。

她静静站在墓园里,看着周围环境明朗,此时却并不让人有多舒心。

本是悲伤的时候,众人都想够一够季家掌权人季儒舟,纷纷示好,那些人,来吊唁是其次。但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并不能做什么而扰了老爷子离世后的安宁。

明明只是一场葬礼,送走逝者的灵魂,为何是这样?

她转头看了一眼墓园里的主人,长腿黑衣,接受着吊唁者的慰问。

那一刻,她自大地觉得季儒舟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不过如此,也有迫于言表的一种悲伤。

彼时她也是一身黑服,将白色菊花放在墓前,看着一旁的季儒舟,湛黑的眸子里情绪不明,像漩涡一般,让她脑子里有些空白。

“节哀。”她走到季儒舟面前,和众人一样,轻轻说着安慰的话。

看着面前的人,高大,面色平和,她鬼使神差般,又或是下意识地将早上兜里揣着的一颗奶糖摸了出来,摊开手掌摆在了季儒舟面前。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缩回手。

手上一空,一片温热触碰,在她掌心停了一会儿,像热浪在冰面上划过,留下一层水泽,留下一层湿润的舒适。

那颗糖被他拿走了。

“谢谢。”

她有些惊讶,抬头看向那人。

不知是墓园的微风迷了眼,还是一片寂寥中让季儒舟有些失神,他微微低头,撞上了她正在看他的视线,交错间却满是一种诡异的温情。

卫卿不由得眨了眨眼,那温和又含情的眼神将她灼了一下,在她脑海里回荡了好一会儿,就像荒芜中的野草循着微风舞蹈,渐渐有了生气。

微风渐渐喧嚣,那应该他们第一次机缘巧合的视线交错,陌生也熟悉,埋藏着翻涌的波涛。

葬礼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随着季升林的的离世,卫震之前说过的两人之前的婚约和见面也没再提起,卫卿倒松了口气。

没人知道这悬殊的婚约就这样戛然而止,就像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悄悄萌芽一般。

但最近的圈子里却在传言,季家掌权人在物色联姻对象,而周家也在其中。比周家好的世家很多,加上季家的地位,或许是瞧不上的。自然,这样看来,曾经卫震和季家的那口头婚约就更加没有什么真实性了,而季儒舟更加不可能被这口头的婚约束缚。

只是,世间的很多事情都让人难以预测,比如,她与季儒舟之间,总有很多关联。

一个灿烂的傍晚,卫卿下班后直奔医院,彼时电视上正放着猫和老鼠,杨宜灵似乎已经很困了,看到卫卿进了病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朝里面走:“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来了那我先睡了。”

卫卿笑了笑,开始调侃:“你这架势不就是在等我过来嘛。不过我刚来你就要睡,太不仗义了。”她觉得好笑,又觉得酸涩,明明她是个病人,却还是每天这样等她来医院。就好像她来了,她才安心。

“我可是个病人,还像个望夫石一样等你来,你就知足吧。今天等你已经耗费了我的精气,明天一定陪你。”杨宜灵随意说着。

“知道啦,是我不对,今天师傅在,聚餐不好推掉,下次不会这样了,有聚餐我都不去了。”卫卿笑着开始认错,心中有些抱歉。

“那可不行,聚餐你得去,要多和同事接触聊天,多交朋友,这样才不会孤单。”

“知道啦,宜灵说什么都是对的。”卫卿笑了笑,看着她整理被子,开始帮忙,等着她上床。

“光是口头上答应我......”杨宜灵看了看她,笑得随意,躺上了病床。

“对了,外公给你介绍的那个什么有钱人真的没有后续发展了吗?”杨宜灵上了床,似乎睡意就莫名减了一些,开始八卦起来。

杨宜灵口中的那个有钱人,就是季儒舟,卫卿和杨宜灵说起的时候,也只是以有钱人这样称呼季儒舟。

“还能有什么后续,本来也就只是跟着外公见一面,彼此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她随口说道,倒了杯水开始喝起来。

“唉,你不是说他长得还不错嘛,发展发展也不错啊,见过一次面就被你这样给否定了。”杨宜灵开始聊起来,盯着卫卿等待着她的回答。

“别了吧,我现在可没这个心思。再说了,我要是和他成了、结婚了,那你不就是孤独一个人了?”卫卿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宜灵,笑了几声,双手撑在床边看着杨宜灵,杏眼扑闪。

杨宜灵忍不住哆嗦一声,“你真是,说得好像对我有意思似的。那你可别想这么多,你结婚了我可完全不孤单,我就去找各种帅哥玩。你结婚了我还安心些,这样说不定以后还能逢上我做客人,你和你老公一起招待我。”她看着卫卿,脸上满是笑容,说出的话很轻松。

卫卿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停住,跟着笑:“这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所以在这期间,你身边还是必须得有我,这样才能阻止你去找各种帅哥。”

杨宜灵嗔怪地睨了她一眼。

卫卿撒娇似的搂住她,开始假设:“你要是男的就好了,你如果是男的我一定就嫁给你了,在很早很早之前。”

“那还是可惜了,我少了个丁丁啊,不然那不是分分钟拿下你。”杨宜灵嬉皮笑脸地说。

“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卫卿顺着她的话回答,顺口转了话题。

“还是和平时一样啊,检查验血,准备化疗之类的,千篇一律......”杨宜灵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说出的话也是懒懒散散的。

“哪里千篇一律,今天我看你都比昨天漂亮了。”卫卿笑着,凑近她。

“又把你迷住了?”

“对啊,迷死我了。”她开始吹捧,看到了墙上时钟的数字,开始提醒:“时间不早了,你快睡下吧。”

没过一会儿,病房里没了声音,杨宜灵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下后,卫卿轻手轻脚收拾了一番床头柜上的东西,准备离开病房去外面看看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霎时亮起。她瞟了一眼,是杨宜灵的手机。屏幕上是“要债”两个字,刚震动一声,她连忙拿起手机,避免了噪音,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轻走出了病房。

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异常讨好:“宜灵,最近身上还有钱吗?给你爸支援点,爸最近手头有点紧......”

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又换了个声音,格外粗犷:“你就是她女儿?你父亲可是欠了我们很多钱,你准备怎么办?快点还钱!”

卫卿捏着手机,转身透过病房门的透明玻璃,看着病床上小小的人面色安然,睡得很安稳。杨宜灵此刻很安静,安静得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欠了多少?”

“加上利息五六百万吧,再不还,怕是就涨到七百万了。”那头的人善意地提醒。收债这回事,已经是家常便饭,遇到看着还有点能力还上的,自然还有点好脸色。

卫卿眸子沉了沉,沉默了一会儿:“先让他接电话。”

很快,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拳头与□□相撞的声音。

“喂,宜灵啊,你就最后再帮帮爸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听你的,再也不赌了。”杨建国似乎已经吃了苦头,话语里满是哀求,语气比以往更急切。

卫卿听得心疼,眼眶猛然发酸,滚烫从眼眶跌落。不是为杨建国,而是为这手机的主人。她拿着不属于她的手机,看着医院白茫茫的空间,感觉到周身一阵寒意。

“我是卫卿,宜灵已经睡着了。”

那头显然没想到说了半天,对方竟不是自己的女儿,短暂的沉默之后,语气不似之前那般恳求,勉强表现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小卿啊......你帮我叫宜灵一声,我现在有点急事找她。”

看来杨建国今天是必须要拿到钱。

“宜灵不太舒服,她已经睡了。”

他没有问她最近怎么样,而是让她叫醒她,帮他还钱,让她一次一次还钱。

“小卿,你帮帮叔叔的忙,现在真的是紧急情况。”那头隐隐约约出现了骂声,还有不耐烦的催促,杨建国语气更加急切,原本长辈的语气渐渐消失。

“杨叔叔。”卫卿声音冷静,这一声叔叔,是她的尊重。

“你知道宜灵最近在干什么吗......”

“什么?”

那头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的。

“宜灵上个星期还在给我打电话,说是最近工作忙有些感冒,我确实不该打扰她。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杨建国说着,很是急切,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开口:“......她说感冒不是很厉害,还没好吗?可别耽误工作赚钱啊。”

原本熄灭的情绪再一次袭来,比之前更甚。

原来,那个傻子还是在一次一次地“还债”。

原来,她都没有告诉她父亲她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