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哪里是送给她和几位姑娘的?
若是送人的饰品,怎么可能送没有雕工的赤金镯子和银簪,又怎么会配上这些价值非凡的箱盒?
这摆明了是担心苏府不能给出体面的嫁妆,提早来补贴了。
想通了这一节,吴氏心情很复杂,低头道:“妾身明白了。夫人放心,这些东西一会儿就先送去我家老太太那里过目。”
苏念檀自小养在苏老太太膝下,这对于熟悉苏家的人来说,都不是秘密。
孔夫人欣慰地点点头,难得又提点了几句:“侯府那边请人看过了,原本是想将婚事定在年底。但是我想着未免太过仓促,加之二小姐又是贵府出嫁的第一位姑娘,还是谨慎些好。”
吴氏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附和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到,我家老爷的意思,也是来年开春回暖,一切事情办起来都便利。”
孔夫人很满意:“是这个理。现在且慢慢准备着,到时也不会有什么疏漏。”
两人又就相关细节好好商议了许久,到日头渐渐偏西时,吴氏才孔夫人出门。
回到自己屋中后,吴氏久久无语,靠在榻上出神。
红棉小心翼翼给她捏着腿,捡着些松快话儿来说:“如今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大小姐可算是逃出来了。”
这一次吴氏却没有很快应和,依旧呆愣愣许久,才缓缓开口:“侯府竟然办得这样妥帖,不但遵了全套古礼,竟然还巴巴地请了孔夫人来当这个媒妁,便是当年……”
便是当年吴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她这个嫡长女出嫁,也没有这般的威风。
苏家出身寒微,哪里能请来什么有份量的媒人,不过是寻了有头有脸的官媒罢了。虽说是父亲给了她半副身家做陪嫁,又哪里能比得上侯府给的这份脸面?
红棉大概明白吴氏的意思,只能安慰道:“您别看着眼下风光,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侯府自知理亏。您嫁进苏家可就立马当了家,您想想,二小姐嫁进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是眼下的一场烟云,您愿意送大小姐去攀这场荣华?”
吴氏想都不想,立马摇头。旋即自己也笑了:“你说的是,是我一时魔障了。我该谢谢檀姐儿才是,她的苦日子就快到了,我的栩姐儿好日子还在后头。”
“哎!”红棉赶紧笑着应了一声,“谁说不是呢?等二小姐出嫁了,您可得好好挑挑,一定要给咱们大小姐选个人品贵重、家世相当的如意郎君。”
吴氏喜欢听这些,渐渐开始跟红棉探讨起京中谁家的儿郎优秀。
而侯府送来的东西,吴氏也遵照约定,在第二日就原封不动地送到了青竹庐。
苏老太太不是很了解这些世家大族的礼仪,只是看到那一对“咩咩”叫的小羔羊与漂亮的小鹿,便心生怜意。
安庆侯府甚至于连专门照顾这小羊小鹿的下人也一道送过来了,一切都不需要苏府操心,可谓是体贴备至。
“牵下去好生养着吧,可怜见的,这么小。”
因着昨日孔夫人的到来太过轰动,一晚上过去,几乎整个苏府的下人都知道了自家二小姐要嫁进侯府的事情。这青竹庐被冷待了十几年,却在今日热闹起来了。
有那起子不太忙碌的下人,也一个劲地往青竹庐凑。
毕竟陪嫁陪嫁,陪的不光有死物还有人口。嫁到堂堂侯府去,少说也要好几个陪房吧。
在侍郎府做下人,和到侯府做下人,那能是一回事吗?
存了这心思的人不少,苏老太太和苏念檀也心知肚明,只是实在懒得应付,干脆便让青柳带人拦在外面,她们祖孙二人则是待在内间说话。
“外面那起子势力的,实在是不得用。可是青竹庐的下人,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给你做陪嫁也是不够的。”
苏老太太这段时间眉头都快长在一起了,眼瞅着这亲事是逃不脱了,老人家又开始发愁孙女儿的陪嫁。
“都怪祖母,这几十年也没能攒下什么产业,如今连像样的陪嫁都给你拿不出一件。”
苏念檀笑着安慰祖母:“您还真当侯府稀罕咱们的那点子东西啊,咱们苏家什么家底,他们再清楚不过,否则也不会托孔夫人来送这些东西了。”
她小嘴一努,苏老太太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上和地上那四个箱盒。
其他几样苏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反应,唯独看到那件木胎掐丝珐琅嵌玉多宝盒时,她眼睛也是一亮:“这是个稀罕物件儿,我很小的时候,在临海郡见过一次这个东西,这么多年了,没成想还能再见一次。”
苏念檀听到这话眉头便是一跳,虽说她穿来的这个世界,与原本的历史发展已经大相径庭。但是临海郡应该都处在江浙一带,距离京城可不算近。
苏老太太难道自小生活在沿海地区?
不过老人家似乎也没有继续回忆往昔的意思,说完那一句后,便又岔开了话题。
“也好,有侯府送来的这些,咱们便早早准备着,也不至于嫁妆实在太薄了。”
青竹庐这边正在热火朝天备嫁妆时,苏念楠正在满府里胡转悠。
她一路远远跟着,看着那么多东西送进了青竹庐,又瞅着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地界儿,今天竟然涌去了那么多下人,一个个舔着脸向往进送东西。
“呸!”
苏念楠忿忿啐了一口,带着一肚子气又回了晚香院。
哪知道她刚一进门,便看到了正拾掇头饰和衣料的秦姨娘。
苏念楠眼尖,瞅见其中有一匹料子,是她最喜欢的云锦。这还是几年前吴家送来给苏念栩的,她当时羡慕不已,红着眼睛跟父亲求了好几天,父亲才勒令太太匀了这一匹给她,她一直都舍不得拿去做衣裳。
心中忽然涌起不祥的预感,苏念楠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