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惟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孔:“楠儿出落得愈发好了,嗯,这身衣裳也选的好。回头去账上再支二十两银子,去买几件你喜欢的首饰。”
秦姨娘面色一喜,弯了弯唇角看向自己的女儿,当真是人比花娇……
然而当她的视线移到苏念楠的裙摆上时,却忽的一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瞅了两眼,当即额角就是重重一抽。
由于苏念楠恰好站在饭桌对面,下半身都处在苏惟的视线盲区,所以苏惟倒是压根没有注意到。
秦姨娘扯出一个笑容:“好了,你爹爹也吃过了,我让人将饭菜给你送到房中去,你先回去吧。”
苏念楠得了父亲的许诺,心中正在欢欣雀跃,压根没留意秦姨娘的神色,向苏惟行了礼便开心地回房了。
而苏惟显然是误解了秦姨娘将女儿支使回房间的意思,待屋中没其他人了,他的一只手便攀上了秦姨娘柔若无骨的腰肢,轻轻揉捏,附在她耳边轻笑:“看来昨晚还是歇得早了……”
秦姨娘错愕片刻,很快反应过来,马上配合地软了身子,轻轻嘤咛一声。
而回到房中的苏念楠则是一脸骄傲地对木渠说:“哼,苏念檀得了老侯夫人的注意又怎样?父亲眼里不还是没她?那老太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二十两,父亲一高兴就赏了二十两给我置办首饰,她苏念檀有什么?”
木渠头大如斗,虽知此时不该扫兴,还是硬着头皮劝道:“三小姐,那毕竟是老太太,您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苏念楠皱着眉斜觑过去:“这是晚香院!隔墙有耳?那怕就是出了内奸吧。”
眼见三小姐的眼神渐渐转向怀疑,木渠嘴里发苦,只能乖乖低下头认错。
苏惟是用过午饭后才离开晚香院的,出来之后便直奔书房去了。
翠华庭得了报信,红棉难免一脸忿忿:“秦姨娘如今越发不知收敛了!”
吴氏却只是冷笑:“贱人配贱货,天生的一对,有什么好生气的?倒是安庆侯府那边还要留意着,虽然老侯夫人那天多问了檀姐儿几句,却未必就同意了。”
若是安庆侯府真的瞧不上苏府庶女,转头去和别的府上结了亲,按照苏惟那白眼狼的性格,没准真的会以“无后”为由,给她一纸休书。
为了她的栩儿,她决不能就这样离开。
好在吴氏没有忧虑太久,老侯夫人的帖子便送到了苏府。
秋分那日,安庆侯府要办一场赏菊宴,邀请吴氏带着几位苏府小姐参加。
有了这帖子,苏惟对吴氏的话更是深信不疑。想起终于能搭上安庆侯府这根线,他就兴奋得几夜不曾睡好。但是回忆起那晚秦姨娘的话……
“太太厚待下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到处乱嚼舌根。妾身在晚香院也听到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虽说妾身知道那起子丧了良心的定然是污蔑大小姐,但是就怕二小姐听了,也跟着有样学样。否则好端端的裙子,怎么忽然就破了,还要打上补丁去见贵客?”
一番话既质疑了吴氏的管家能力,又指出了苏念栩的不懂事,更有甚者,暗指苏念檀是故意把裙子弄坏,以表达抗议。
当时苏惟听完,便沉默了很久。别的倒也罢了,可苏府若是再闹出一次姑娘自戕的事情来,与安庆侯府的亲事只怕就彻底泡汤了。
苏惟心中却又添了一重新的忧虑。
而秦姨娘也得了安庆侯府送来帖子的消息,心中暗暗有些着急。已过去了六七日,除了那天赏了苏念楠二十两银子,苏惟竟然再没有别的动静。
秦姨娘不安,终于在秋分的前一日,按捺不住提了炖好的羊肉萝卜羹,去书房寻苏惟。
巧的是她刚乘好一碗羹汤递给苏惟,尚未来得及说清来意,苏念檀却又到了。
秦姨娘有些吃惊,这父女二人全年见面的次数估计都不超过一手之数,苏念檀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想到明日的赏菊宴,秦姨娘心中愈发七上八下。
而苏念檀盈盈拜倒后,说的却是:“见过父亲。父亲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是苏惟叫她过来的?
秦姨娘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看苏惟又看看苏念檀,偏偏只能当个摆设不能出声。
苏惟看了看自己这位甚少见面的女儿,心下有些感慨。
当初吴氏气恼自己不经过她的同意,便把秦姨娘收入房中,索性作主给另一个陪嫁丫鬟开了脸。
那倒也是个秀丽精致的美人儿,似乎是叫韶音?
人如其名,那丫头唱起小调来婉转动听,床笫之间添了不少雅趣。他当时也是偏爱过的,所以韶音倒是比秦姨娘先怀上孩子。
可是谁知她如此福薄,竟在生产那日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病恹恹的孩子。
后来苏老太太便将这孩子讨了去自己养着,苏惟一是不想再面对出身卑贱却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苏老太太,二是也不愿再回想韶音房中那一片血泊的场景,干脆便当自己没这个女儿,由着她在青竹庐自生自灭。
可是不得不说,苏老太太养孩子是有一手的。他四岁生母病逝,养在苏老太太膝下十几年,无病无灾地平安长大。
而苏念檀竟然也从当年那个病恹恹的瘦弱婴儿,摇身一变成为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苏惟压下复杂的情绪,勉强温声道:“起来吧,无年无节的,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听太太说你年前生了场重病,如今可大好了?”
苏念檀心中无语,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一个当爹的,女儿生了场重病居然还是听说的?
不过她毕竟是换了壳子的现代人,对眼前这位也没什么父女之情,所以很是妥帖地答道:“回父亲的话,女儿早都大好了。老太太悉心照料,又有父亲和太太全心庇护,女儿自然能无虞。”
饶是苏惟这个官场老油条,听这话也不免有些脸红。
“咳咳,大好了便好。对了,那日见安庆侯府的老夫人,你做的很好,没给父亲堕了面子。回头去账上支三十两银子吧,喜欢什么便买点什么。”
三十两?
一旁的秦姨娘瞪大了眼睛,居然比她的楠姐儿还多十两,凭什么?
可是旋即她又想到,或许这就是老爷给二小姐的补偿呢?正是因为要夺了她的亲事给楠姐儿,所以才要施以小恩小惠稳住她?
一品侯府的亲事摆在眼前,三十两银子又算什么?
秦姨娘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笑吟吟地等着苏惟接下来的话。
“你们姐妹几人如今也长大了,少不得要议亲了。这些事情原是该太太操心的,但是为父怕太太未必尽心,便亲自为你寻了一门绝佳的亲事。”
秦姨娘开始听着还好,跟着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时却蓦地瞪大了眼睛。
苏念檀垂首听着,看上去十分安静乖巧的模样。
苏惟很满意,继续道:“老侯夫人上次登门,便隐有此意。据太太透出的意思,老夫人对你还是满意的。如此良缘,你要惜福。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
苏念檀心中一叹,表面却作出惶恐不解的模样:“回父亲的话,女儿虽然孤陋寡闻,却也听说过安庆侯府的威名。即便结亲,自然是像大姐这样身份贵重的方有可能,女儿如何高攀得起?”
苏惟被一噎,可是苏念栩因此悬梁自尽的事情又不能摆在台面上说。
他只好道:“你大姐的亲事太太早有安排,为父只管操心你与楠姐儿便是了。你为长,楠姐儿为幼,自然是先考虑你。”
其实照他的意思,若是老侯夫人肯的话,换楠姐儿要更好一些。虽然同为庶女,但是在他心中还是有亲疏远近之分。楠姐儿一向乖巧懂事,可惜了,老侯夫人没看上。
至于是何原因?反正吴氏给出的那套说辞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的楠姐儿比栩姐儿都要乖巧许多,怎么可能当众出那样的丑?想来是吴氏对秦姨娘积怨已深,趁机挑拨罢了。
只能说是楠姐儿与安庆侯府无缘罢了。
话说到这里,苏念檀便明白了,这门亲事是十有八九成了的。
抗拒吗?
说实话是不愿的。
但是抗拒有用吗?
这倒是很明显,她目前是没那个能力和家族利益抗衡的。
前世的苏念檀已经习惯于利益交换,在二十余年的商战中早就磨光了所有的儿女情长。当换了个时空生存,婚姻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如何为她争取利益最大化,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她思路转的很快,嘴角一弯就准备回话。
可是秦姨娘却抢先一步:“这怕是不妥吧。”
苏惟有些不满地看向秦姨娘,他在这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却突然捣什么乱?
秦姨娘被苏惟看得心中一跳,但是想到自己女儿的前程,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二小姐自幼便跟着老太太住在青竹庐,老太太心疼孩子,也甚少对二小姐要求什么?妾身听青竹庐的下人嚼舌根,说是二小姐如今连女论语都背不全呢。”
苏念檀无语,终于知道苏念楠那些蠢货手段跟谁学的了。
苏惟却是微微蹙了眉,秦姨娘说的倒也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