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消散，夜空回归平静。
晚风掠过黑发，终栩的目光如夜一般沉静。
“总之……”
季舟觉得这段沉默好像有点久，他刚开口想说点什么，终栩却也跟着说话了。
“季舟，你平时看动漫吗？”
季舟很懵点点头：“看啊。”
她露出‘难怪’的表情，“很中二。”
“……”
他感到很委屈：“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和你说这些话的！”
碎了，被终栩比石头还硬的心击碎了。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脸皮比石头还要结实。
“走吧，很晚了。”终栩说，“年轻人要早睡早起。”
“……”他跟上脚步，锲而不舍，“那你呢？你现在住在哪里？要不去我那里住吧……你别误会，我那还有一间空房间。”
终栩没搭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双马尾他们也是你找的队友？”
“小幻他们？”季舟摇摇头，笑嘻嘻说，“不是，我很专一的，怎么会随便组队呢？既然决定和阿栩和鹤鸣三人行，那如果将来要加入其他队友，必须得经过大家同意啊。尤其是老大得审核通过才行。”
“他们是我朋友，‘审判之眼’的预备役。”
“审判之眼？”
“‘审判之眼’的首领持‘审判’牌，集结了一众战斗力超强的成员，他们的目标是找到混在众神里的‘罪人’，完成游戏任务。”
终栩摸了摸下巴，目光闪烁：“任务党。”
“嗯。”季舟又补充，“并且据说他们为了避免‘罪人’传播恶行，将主动担起城区的秩序维持、安全保卫。”
“倘若他们的确是以完成任务离开游戏为目标，那么我会考虑加入。”他的目标很纯粹——离开这个鬼游戏。“当然，这件事不会那么快，我要先确认，他们中间没有藏着‘罪人’。”
“阿栩，关于组队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我不着急的。这段时间我也会先调查审判之眼，如果真是一个不错的组织，咱们可以考虑一起加入。”
小幻叉着腰满脸嫌弃：“季舟你好聒噪！”
季舟没有理会她，跟在终栩旁边又说：“阿栩，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不用了，我自己能安顿自己。”终栩顿了顿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考虑我。”
如果换做别人被一再拒绝和冷淡，应该早就退缩了。
但季舟不同，他脸皮果然结实。
拒绝的话当作耳边风直接飘过。“好好好，那你先在外面浪，浪够了回咱家。”
“……”
“阿栩，伸出手。”
季舟亮晶晶的眼眸下，终栩无奈缓缓伸出手。
他的指尖燃起一小簇火焰，轻轻按在终栩的食指指尖上，一股暖意向上蔓延。
“嘿，阿栩就是勇敢，我以为你会吓一跳然后缩回手。”
终栩忍无可忍：“你到现在还没被打死，是因为皮很硬吗？”
“嘿，你怎么知道？”季舟得意道，“之前我一挑二十，全靠皮糙肉厚。”
终栩正准备收回手，季舟马上按了按她的指尖，赶在人爆炸前迅速道：“这里我注入了我的精神力，我们以后可以感应彼此。”
“……”终栩脸都黑了，“谁要和你感应彼此。”
季舟美滋滋：“以后我遇到危险，就全靠阿栩来救了。”
“你会放火，临死前记得一把火烧自己身上。”终栩面无表情，“可以省一笔火葬费。”
季舟假装没听见，转身招呼小幻这群朋友回去。
“回头见。”他精力充沛朝终栩挥了挥手，推门走出酒馆。
走在路上，小幻啧了声：“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跟条口香糖似的，甩都甩不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你怎么满脑子不纯洁的思想？”季舟鄙夷，“我和我们老大，可是建立过生死感情的。而且我看人很准，我们很合得来。”
合得来……吗？
朋友们都陷入了沉思。
“不过……”小幻话音一转，嘀咕道，“我是真的在她身上闻不到一点儿神力的气息啊。”
季舟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收收你的鼻子吧，谁让你瞎闻的。”
“好样的，重色轻友。”
“前辈一会儿打算去往哪里？”冉冉问。
“你不用管我。”终栩抬了抬下巴，指向她的手骨，“快去处理下吧。”
“我打算去找我姐姐，我刚收到讯息，她通过了‘众神殿’的守卫考核，跟着她我就安全了。”冉冉诚挚道，“前辈，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以前辈的本领，肯定也能加入众神殿。”
“不了，我有其他打算。已经很晚了，你快去吧。”终栩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真的是你自己发挥出了你卡牌的力量，你找到姐姐后，多试试吧。”
冉冉郑重答应，再三感谢后，又给终栩点了杯酒，这才离开酒馆。
坐在桌边，终栩慢慢啜着那杯酒。
墙上的全息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客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吧台。临近关门，酒馆老板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先下班，服务员也开始了清洁时间，水流声哗啦啦。
这个服务员是约莫三十岁的男人，长着一张大众脸，做事还算细致。
终栩观察了他很久。
淹没人群中的平庸、话很少、没有任何记忆点。
她暗中摸了摸自己的那张空白卡牌，缓缓站起身。
是个好下手的对象。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见终栩走过去，服务员露出礼貌微笑。
“你是不是快下班了？”
“是的，还有半个小时酒馆就打烊了。您离开前记得带好随身物品。”
“下班后，要不要去散散步呢？”
终栩人生中第一次搭讪。她尽量让自己露出还算亲切的表情。
“不行。”
被对方干脆利落拒绝了。
终栩决定再接再厉：“只是散步而已，今晚月色很好不是吗？”
今晚黑漆漆，暴雨后连月亮都藏在乌云里。
“嘘。”服务员却忽然面色一变，他紧张兮兮道，“请不要这么说，自从神之国被黄沙覆盖，已经没有月色可言了。”
他在……说什么？
终栩蓦然心头一跳。
不，不对，会有玩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吗？
“为什么这么说？”她试探问道。
但服务员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恢复了礼貌性微笑：“酒馆马上就打烊了，请您记得带好随身物品。”
终栩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不过她还有她的目标，“那去散步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终栩决定选择提问的方式。
“今天的行程没有散步这一项。”
很不错的拒绝方式，以后可以运用起来。
眼看服务员已经完成清洁，准备开始关闭门窗，终栩也有点着急起来。
她决定再进行一次试探：“那交个朋友吧，你拿的是什么卡牌？”
“卡牌是什么？”
在装傻？还是真傻子？
“我是说，你的神力。”
闻言，他的神色开始有了变化，表现出一种失落的情绪：“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怎么会有神力？”
谈话到这里，终栩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服务员其实是仿生人了。
但他的行为没有仿生人讨喜，工作状态也没有仿生人利落和善用设备。
不对——
终栩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刚才一路走来，包括从冉冉口中，她得知城区里很多人工都由仿生人替代了。
那这里又怎么会出现一个非仿生人的服务员？
当然，也有可能仿生人的覆盖率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
但疑点一旦出现……
“你是仿生人吗？”
“我不是仿生人。”
“那你的卡牌是什么？要不要交换看看？”
“卡牌是什么？”
是了……
这个服务员，也太像NPC了吧。但初始之地是一片黄沙，居然有NPC的存在吗？
于是，终栩直接进入问答模式。
“你从哪里来？”
“我醒来之后就被老板收留了。”
“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我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要按时给我发工资就行。”
“你们老板是玩家还是凡人？”
“客人，你说话好奇怪。老板当然是凡人，难道你不是吗？”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
“世界怎么样，不是我这个凡人应该考虑的事。”
服务员停住脚步，道：“客人，我要关门了。”
终栩眨眨眼，心里有了另外的主意。“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没有地方去，想在这里工作。”
“哦……”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想代替我在这里工作啊。”
“是一起工作。”
“这里只能有一个服务员。”服务员向她摊开手掌，“那这把钥匙就交给你了，你记得关门啊。”
终栩下意识接过钥匙。
她满脸疑问，但对方好像没有和她谈话的意思。
只见服务员露出惬意放松的表情，脱下身上的制服，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今天这个逼班就上到这里了。”
他消失在黑暗巷道里，不知道是走远了，亦或是融于黑夜。
“？”
还能这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