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轮椅竞速

离谱。

除了离谱简直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可是被扣在了王畿的老爹是真的,回来报信的侍从精神也很正常,掐了一把自己会疼,侧头问身边的奴仆“我是不是幻听了”,奴仆说没有,我听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事已至此。

顾星河都暂时没敢把这个消息通报给自己那年事已高的老母亲(生怕对方厥过去),首先选择回家,问慕容姑娘,你对十六王子有印象吗?

慕容姑娘很懵啊:“没有啊,夫君为何突然问这个?”

顾星河不太信:“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慕容姑娘不似作伪,“我骗夫君做什么呢?”

顾星河都要裂开了。

还是慕容姑娘机灵,问顾星河到底怎么了。

顾星河就告诉妻子,然后把人家慕容姑娘也干沉默了。

不是,你心悦我你得说呀,嘴长出来干嘛使的。老魏王那么好的人,你要是真去给他说你心悦我,是自己儿子更亲近还是藩属国的质子更亲近他能不清楚么?

该长嘴的时候不长嘴,这会儿你老爹死了你知道说话了,强抢人妻,岂是君子所为?

吐槽没有意义,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打消夫婿对自己头顶冒绿光的怀疑,不过这并不难:“夫君,我与十六王子有没有私情,夫君在王畿也过了十多年,难道夫君不知?”

你夫君可太知道了!

——他在王畿的身份是质子!夹着尾巴做人尚且来不及,倘若知道了慕容碧落被某位王子喜欢,哪怕只是有点子不知真假的绯闻,哪怕只是不甚受宠的十六王子,他又岂会来招惹慕容碧落?

“可是。”顾星河苦恼了,先安慰了妻子一声,“我不是怪你啊。就是……万事万物总有个原因吧。”

总不能是新魏王纯找事儿,要把之前他老爹养出来的对大魏赤胆忠心的质子们全都逼反了吧?

还是,他和质子团们一起,真的欺辱过新魏王?

夫妻两个合计了一晚上,没合计出个什么来,到清晨时,君侯夫人请夫妻两个过去,问的正是此事。

婆媳关系是自古以来的难题,婆婆把脸色一垮,慕容姑娘也不好说话。

但顾星河还是很坚定地维护妻子,给君侯夫人的解(瞎)释(编)是,慕容实在是个挺好的姑娘,既讲规矩又怜贫惜弱,自我以上阶级分明,自我以下人人平等,对每一个王子都是同等的尊敬,对她能接触到的百姓都是尽可能的温柔,十六王子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宫中拜高踩低者众,偶尔遇上一个会正经将他当王子对待的,自然会有些好感,再异化成什么见鬼的喜欢。

儿媳妇信不过,儿子的话总是能信的。

但甭管你的说辞是否可信,这事儿得给个结论的呀,是不管你老子了保护媳妇,还是把媳妇舍了去换亲爹?

慕容碧落弱弱地在桌子底下牵了牵顾星河的衣角,眼底哀求。

不能给啊。

谁知道新魏王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他连他的兄弟姐妹都砍了!他对我的喜欢难道是真的喜欢吗?不是把我骗过去再随随便便一句我曾欺辱过他然后直接弄死我么?

顾星河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放心,不给。

说出来的话政治站位就正确了许多:“母亲,新魏王不是封神故事里的纣王,我们也不是冀州侯苏护,慕容氏更不是苏妲己,何况即便是苏妲己,苏护也不是纣王一问就给了的,他们也说了要‘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的。”

“你要与我说故事,我也与你说故事。”君侯夫人也是有些见识的,“伯邑考为了把西伯侯弄回来,连自己都搭在朝歌了,还陪上了西岐三宝,如今不过是问你要个慕容氏而已,倘若你不给,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这个不孝子?”

倒也不是我一定要做这个恶婆婆,实在是对方这招出得阴毒,你必须在绿帽子和不孝之间选一个啊我的傻儿子!

顾星河头疼,连连告饶说,母亲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君侯夫人本来想劝慕容两声你就是答应了又如何呢,大魏能给你的富贵肯定比萧国多啊,但看慕容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同为女人的她心里也一软,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合计不了这个问题!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新魏王就是摆明了“我就不要脸了你接招呗”,你要么和刘邦一样“你杀我老爹的时候麻烦也给我留口汤”,要么只能把妻子给出去,还能怎么样呢?

老君侯,给了第三个选项。

他硬气地给了狱卒一份血书,狱卒也是性情中人,还真把血书给递出来了,方案是,君逼臣妻,无耻之极,吾儿不用以我为念,萧国从此不奉大魏为主,咱们直接就反了!

老君侯写了血书之后到底死没死,顾星河到现在都不知道,顾星河知道的是,他收到血书之后没多久,大魏对萧国宣战了,简直和纣王要来抢苏妲己一个路数。

萧国上下都很愤怒。

老君侯毕竟是个好人,在位时政策清明,勤俭持国,极少给百姓加税,又一直致力于发展生产,百姓都很感念他的恩德,这一下子传出那么惨烈的血书来,谁能不动容?

何况,慕容碧落也不是苏妲己呀——说真的,和这个人类低质量男性比起来,纣王都显得讲道理得多,因为人家至少还知道要个没嫁的姑娘(当然后来被妲己忽悠上头之后也要起了黄飞虎的老婆),魏王这直接要一个有夫之妇,要不要脸啊!

你要战就战呗!

大魏国力是强,可劳师远征,兵马粮草都是很大的问题,咱们萧国发展了那么多年,也算府库充盈钱粮足够,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民心可用,加上父亲眼见着是要牺牲了,再牺牲妻子,那萧国的脊梁是真的要被打断了,于是顾星河即便因为不知父亲生死所以还不好自封为萧国国君,仍是以世子的身份主持起了军务,将南宫苍派去了前线。

南宫家,在萧国也算世代将门,地位颇高,在更早几代时,萧国有幸迎娶了一位大魏的宗女,陪媵的人里有个慕容家的姑娘,萧国国君并不好色,加上南宫家当时有个少年和那位陪媵看对了眼,于是国君和夫人一合计,便将慕容氏许给了南宫家。

也因此,慕容姑娘嫁到萧国来,因举目无亲,掰扯下来竟和南宫家有些渊源,两方有意之下,便攀了个亲戚,南宫家便算得了慕容姑娘的“娘家”。

慕容是个温柔的姑娘,能和大多数人处得不错,南宫家上下也颇喜欢她,她遭到了这样无礼的索取,南宫小将军也同仇敌忾得很,说必为表姐出了这口气。

但这口气并没有能出出来,甚至传回来的消息是,南宫苍叛了。

这消息要是放出来,萧国的士气就根本没法看了,顾星河遂严令任何人不得传扬这个消息,给朝野上下的官方口径是,南宫苍战死。

但给南宫家的消息是叛逃的,只是南宫家打死也不信——自家孩子什么人品自家家长知道,国家并无对不住南宫之处,大魏此次的战争又不占什么道理,这你都叛啊!

不信归不信,面对顾星河,南宫家主当场就跪下来了,才要说点什么,顾星河先一步坚定地把南宫家主扶了起来:“将军对我萧国贡献良多,便是我也不肯信小将军会叛国的,此事颇多蹊跷,咱们自己人就不必互相怀疑了,想想该如何应对大魏才是正事。”

可是,如何应对呢?

南宫家暂时是不方便派过去了,但南宫家已经是萧国内最能打的家族了,换了别的家族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顾星河想了两日,给君侯夫人禀明,要不他去吧。

君侯夫人手帕都要拧坏了:“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如此。”顾星河道,“母亲,苏护没能硬气到底,最终将苏妲己献给纣王,遂成天下话柄,何况如今大魏问我们要的是儿子的妻子,为此还死了父亲,咱们若膝盖软了跪下去,可还能为人么?”

君侯夫人都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事儿已经脱离婆媳矛盾了,属于尊严问题。

搞定了母亲,回家面对妻子,慕容倒是没有问顾星河什么“是不是一定要去”的话,只说,我跟着夫君去。

“你何必……”

慕容碧落确实是个心里颇有成算的姑娘,给了顾星河两个解释——

情话部分是:“倘若殿下出事,妾身岂能独活?”

事实部分是:“何况要是殿下真出事了,母亲必然将我送往大魏受辱,真要如此,还不如与殿下同生同死。”

顾星河无法,只能把人带上了。

但死活是没把慕容姑娘带到军营去——实在观感不好,人家普通士兵都没带老婆,你这天天软玉温香的,成什么样子?

顾星河把慕容碧落就留在了离军队最近的襄城里。

然后,魏王本来是打不过顾星河的——到底不是老魏王重点培养的儿子,排兵布阵的本事真的一般,顾星河看了看对方军营的行事作风,心里都稳了几分。

谁能想到!

魏王压根就不排兵布阵,他是不知从哪里拉出来了一支能飞天遁地的妖魔,把襄城打下来了。

慕容姑娘,也就因此落到了魏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