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带着简单的行李,坐着马车往青云山而去。
到了青云观,拜见了道观的方丈和几位道长,二人再次回到之前居住的静室,暂时安顿下来。
徐楚楚如今手里有了钱,为了感谢道长们对原主的照顾,她这次以自己的名义给观中捐了一笔香油钱。
二人在青云观住了几日,很快到了和商队约定好的时间。
出发前一日,徐楚楚关上静室的门,把青萝拉到对面坐下。
“青萝,你应该猜到了,我明日会和商队一起去往江州,以后不会再回京城。我在侯府打听过,你的家人应是京城这一片的,你如今可想好,是要留在京城,还是跟我去江州?”
青萝没有丝毫犹豫:“主子,奴婢只想跟着您,您去哪里,奴婢就跟去哪里。”
徐楚楚也希望青萝可以和自己一起作伴,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好,那今晚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第二日一早,主仆二人天刚亮便起床,换上男子的衣裳,梳着男子的发髻,带着简单的行李早早下山。
她们的行李不过两个包袱,装了些换洗衣裳和碎银等物。至于银票,徐楚楚是贴身存放的。
到山下时衣裳已被露水打湿,二人顾不上打理,坐上提前找好的马车往南行了两刻钟与商队汇合,然后继续往南行驶,赶在城门开放的时辰到了城门处。
好在梁朝虽有路引这东西,但官府查得不严,除非遇到官府缉拿要犯等特殊情况,平日里即便进出城门,城门吏也不会检查路引。
否则徐楚楚请人弄的假路引,恐怕没多久就露馅了。
马车顺利通过盘查出了城,跟在商队后面沿着官道往南行驶。
马车轮子“吱呀吱呀”响着,徐楚楚有几分恍然,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今日太阳正好,天空碧蓝如洗,日头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以手遮目,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远的城门,待放下马车帘子时,深深吐出一口气,心终于落到实处。
这下算是脱身了吧?
她自己都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回想在安平侯府被噩梦支配的一个月,仿佛一场梦,如今梦醒,她也活过来了。
马车渐渐驶离京城,徐楚楚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随手摸出一片姜糖片含在嘴中,又摸出一本话本打发时间,很快把赵怀璟和晋王都抛到脑后。
商队押送着不少货物,所以赶路速度不算快。傍晚时一行人到了一个镇子上,在客栈休息一夜,第二日天亮继续赶路。
午时车队停下来歇息片刻,继续赶路时从官道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徐楚楚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遮住日头,天色也暗了下来。
她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问一旁押送货物的镖师:“这位师傅,请问我们为何不走官道了?”
镖师大着嗓门:“嗐,小兄弟,走官道要绕路,这条路是近道,晚上便能到洛平县。若是继续走官道,恐怕明日午时都不一定能到。”
徐楚楚想起前世电视剧中的山匪,忍不住打了个抖,不无担心地问:“前面两边都是山,走小道会不会遇到山匪?”
镖师信誓旦旦:“放心,这条道前几年还有山匪,不过早被官府清剿了,这几年安生得很,我们兄弟几个都走熟了。这里离京城近,哪个山匪不长眼敢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作乱?”
看他如此笃定,徐楚楚也不好多说,只得讪讪地放下马车帘子,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四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马车摇摇晃晃中她有了几分困意。
就在她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将她侧甩在马车前壁上。
她霎时惊醒过来,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被撞疼的肩膀,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待看清外面兵戎相见的两拨人时,她大惊,居然真的被她说中了!
同样被撞醒的青萝还有些迷糊:“主子,发生何事了?”
徐楚楚:“遇上山匪了。”
前面骂骂咧咧的车夫听到二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小兄弟,你瞧你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徐楚楚也后悔不已,她探出脑袋仔细一看,见山匪的数量不少,前面的路已被山匪堵住。
商队的人似乎处于下风,完全顾不上他们这边。她当机立断对车夫道:“师傅,我们帮不上忙,赶紧掉头先撤吧。”
车夫也是这样想的,可路本就窄,两侧又是马车、货物和山匪,想要掉头很难。
三人正着急时,不知是谁的刀在打斗中砍伤了马,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失控往前狂奔而去,将车夫甩下马车。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徐楚楚二人来不及跳下马车,马儿便已发疯般往前冲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顾不得打斗纷纷避开,马车疾驰带起一阵风,将马车帘子掀起。
徐楚楚努力稳住身体,透过车窗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悬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青萝一把抱住她:“主子不怕,奴婢抱着您,摔也是摔奴婢!”
徐楚楚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艹,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等着被赵怀璟一剑穿心,好歹能留个全尸!
她咬牙道:“我们直接跳下马车!”
眼看着离悬崖越来越近,主仆二人闭上眼睛刚要跳车,突然从后面冲出一匹马,马上之人一身红衣,从疾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起,跳到受惊之马的背上。
然后一系列干净利落的操作后,堪堪在悬崖边勒停了发狂的马。
徐楚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受到莫大的惊吓,此时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待马车停稳,她的身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胃里一阵翻涌,她跌跌撞撞爬下马车,扶着路边的一棵杨树剧烈呕吐起来。
青萝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主仆二人一人抱着一棵树吐得天昏地暗,全然顾不得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等徐楚楚终于吐完,抱着树干晕晕乎乎时,突然听到一道粗犷的男声:“艹,让那几头肥羊跑了。”
然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跑就跑了,今日收获不少,够寨子里吃些日子了。”
然后又是那道男声:“老大,他们光顾着跑,把这两个小白脸丢下了,怎么处理?”
徐楚楚心下一惊,想拉着青萝跑,可浑身都已脱力,腿软绵绵得站都站不稳。
红衣女子没说话,径直走到徐楚楚面前,也不嫌弃她刚吐过,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
徐楚楚被迫抬起头,对方比她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她浑身无力,挣脱不得,只得任人摆布。
青萝挣扎着过来,红衣女子一把推开青萝,然后松开手对一旁的人道:“这小白脸长得不错,老三,把他押回寨子里。”
被喊做老三的人一脸不赞成:“老大,这小子细皮嫩肉一看就不会干活,带回去啥用没有,还凭白浪费粮食,找个地方扔了得了!”
另一人在老三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傻呀,带回去当然是给咱老大当压寨夫君啊!”
徐楚楚:!!!
老三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指着青萝问:“那这个呢?”
“一起带回去。”
徐楚楚吓了一跳,抱着树干不撒手,可紧接着就被人在后颈处砍了一个手刀,然后便晕过去了。
她醒来时是在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手脚都被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
屋子里光线昏暗,她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然后便看到青萝还在昏睡着。
她没法站起来,只能费力地往青萝那边挪了挪,然后小声喊醒她。
青萝慢慢悠悠醒来,迷迷糊糊问:“主子,咱们这是在哪里啊?”
徐楚楚:“山匪窝。”
青萝愣了愣,带着哭腔问:“主子,我们要做山匪了吗?”
徐楚楚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推开,一群人从门外涌进来,将门口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正是那个红衣女子,她绕着徐楚楚走了一圈,回头问:“可都准备好了?”
一个中年妇人笑道:“放心吧,都准备好了,明日定能风风光光地成亲。”
红衣女子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看向徐楚楚:“你叫什么名字?”
徐楚楚顿了顿:“小生余林林。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后面小弟刚要开口训斥她,被红衣女瞪了一眼:“净学那些土匪习性!”
徐楚楚眨眨眼,难道山匪比土匪更高级吗?
红衣女又看向她:“叫我吴老大就行。我看你像个读书人?”
徐楚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吴老大:“你们读书人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既然我救你一命,你就安心留下给我做压寨夫君,我不会亏待你的。”
青萝:“你也救我一命,我给你当压寨夫君,你放了我家主子吧。”
一旁有人“哈哈”笑了两声:“你小子想得倒美,可惜我们老大瞧不上你。”
徐楚楚咽了咽口水:“成亲不得挑个好日子吗?”
吴老大:“嗯,明日就是好日子。”
徐楚楚:“……你看我没你高,也没你好看,实在配不上你。”
吴老大:“不怕,我不嫌弃你。”
徐楚楚眨眨眼,心道可我不想娶你啊!
一旁的老三眼一瞪:“怎么,你小子还不愿意?”
徐楚楚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接下来,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通,丝毫没打算考虑徐楚楚这个“准新郎官”的意愿,她几次想插嘴都没有机会。
最后,眼看这群人要走,她连忙喊住吴老大:“姐姐,我想上茅厕。”
这声“姐姐”让吴老大很受用:“老三,解开绳子,带他去。”
有人上来麻利地解开绳子,青萝:“我也要去!”
绳子解开,徐楚楚一把抓住吴胜男的手,眼巴巴看着她:“姐姐,你带我去茅厕吧。”
吴胜男蹙了蹙眉,略有些不耐烦道:“快点!”
徐楚楚松了口气,趁着去茅厕的机会,悄悄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发现这个山匪窝很大,倒更像是一个建在半山腰的村子。
这一片都是山,山寨被夹在中间,且地形险要,别说她们跑不掉,就是侥幸跑出去也会迷路,然后被野兽吃掉。
从茅厕出来后,二人又被带回小黑屋,这次没有被绑起来,但外面一直有人把守。
二人的包袱早已被山匪们掠去,好在她方才确认过,贴身的银票还在。
晚上,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青萝:“主子,您明日真要给那吴老大当压寨夫君?”
徐楚楚朝门口努了努下巴:“你能打得过他?”
青萝摇头。
徐楚楚:“那你能打得过外面的野兽吗?”
青萝又摇头。
徐楚楚:“那不就得了,小命要紧。”
“那她发现您是女的怎么办?”
徐楚楚:“……”
她直接用两根手指捏住青萝的嘴:“闭嘴,走一步看一步。”
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人都不再说话,依偎在一起,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野兽叫声,哆哆嗦嗦到深夜才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