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薄唇噙着一丝嘲弄,敛眉喝茶道:“二小姐可知,她卖去何处了?”
“自……自然是当铺了。”
洛云柔神色坦然。
“皇城共四间大当铺、十八间小当铺,我现在便命人一一去问,查清二小姐锦衣在何处,买下原物奉还,若是查不到……”
他修长右手轻叩桌面,眸透寒意道:“二小姐又当如何?”
林如海身上气场强大,不怒自威,令洛清涵心生惊恐,双眸闪躲道:“若……若查不到,可能是长姐私下将衣裳,卖给小贩了……”
洛清涵见林如海为她做主,心头一暖,嘲弄道:“我卖给哪个小贩了?说话总归要讲证据罢?若空口无凭也能作数,我还说你偷我银子呢。”
“看见便是看见了,没证据便一定是假的吗?我若说谎,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洛云柔眸底噙泪,朝洛旭阳磕头道:“望爹爹为云柔做主!”
洛旭阳眉头一拧,正欲训斥洛清涵,林黛玉便冷嗤道:“与其争来争去,不如快些去当铺查一查的好。”
她不信清涵姐姐,能干出这档子事。
林如海轻抬右手,林管家心中会意,便带小厮出门查了。
洛云柔唇色泛白,右手将衣摆攥的极紧。
她原想用此计,损害洛清涵在林如海心中形象,未曾想他竟想追根问底,该如何是好?
但愿这几日,有人去当铺卖过锦衣,如此,自己才能圆谎。
众人心思各异,屋内一片寂静。
一个时辰后,林管家才匆匆而至,跪地道:“老爷,近日确有几个百姓,前往当铺卖锦衣。”
洛云柔松了一口气,质问洛清涵道:“你又如何解释?”
洛清涵玩味道:“敢问管家,他们卖的可是女子衣物?”
“禀四姨娘,均是男子与老妇的。”
林管家恭敬道。
洛清涵顿时笑了:“原是如此,你可曾到黑市打听一番,看是否有人买卖衣物?”
“有,但交易的都是前朝诰命夫人发冠、五品以上官员顶戴等物,似洛二小姐身上穿的下等绸缎……是无人要的。”
林管家一席话,令洛云柔笑意一僵,面色泛青道:“林管家是在侮辱我吗?”
“奴才不敢,下等绸缎确是无人要的,洛二小姐若不信,可亲自去黑市一看。”
林管家神色凝重,更似狠狠打了洛云柔的脸。
洛云柔委屈落泪:“长姐,难不成……你将锦衣押在赌场了?怨不得你上月总不着家,原是去赌……”
“住口!”
宋若兰眸透薄怒,颤抖道:“今日是你长姐的回门宴,你还有完没完?你道你长姐卖你锦衣、好赌,都需拿出证据来,否则便是污蔑,我是会报官的。”
她性情温顺,若非洛云柔做的太难看,她是不会出言训斥的。
洛云柔似也察觉,自己的话太过激了,双眸一转,慌忙跪地道:“长姐,无论你是否变卖我财物,我都不该……不该同你一般计较的。
你身为嫡女,家中一切都该是你的,云柔……云柔不该与你争夺……”
她哭的声泪俱下,令洛旭阳一阵心疼。
“云柔,快些起来罢,你没有证据,父亲也不好为你做主,待你日后寻到证据,父亲再……”
“证据?”
宋若兰眼眶泛红,摇头道:“清涵往日虽疯癫些,却知礼义廉耻,岂会拿她几件破衣裳换脂粉?”
“许是她心生贪欲,一时糊涂……”
“我母亲一年给她二百两银子,就算她想要一栋宅子,也能买下来,岂会因几瓶脂粉偷东西?”
宋若兰此言一出,洛旭阳顿生震惊,尔后质问道:“怎没有云柔的份儿?”
“洛云柔是我母亲什么人?我母亲为何要给她银子?二姨娘的母亲,怎不给清涵银子呢?”
宋若兰被气笑了。
洛旭阳被堵的没话说,只能轻咳一声,打圆场道:“好了,此事乃是一场误会,谁都不准再提了。”
林黛玉冷哼道:“她污蔑清涵姐姐是贼,岂是一场误会?她若不磕头道歉,我和爹爹可不依呢。”
林如海言笑晏晏:“黛玉所言极是。”
洛清涵慢悠悠地道:“母亲,外祖母给我的银子,都被洛云柔诓骗走了呢。”
原主脑子不大好使,洛云柔知道她有银子,便经常买便宜物件儿,对其一番忽悠,翻百倍千倍卖给她,几年下来,骗了她上千两银子。
洛云柔心头一凉,眸透警告道:“长姐,你睡糊涂了罢?我何曾拿你一文钱?”
“此事待会儿再议,这钱嘛,我迟早会要回来的。”
洛清涵笑吟吟拿出一只玉佩,在手中把玩道:“这块玉佩,是二妹妹生辰时,在珍宝坊买的罢?”
洛云柔心中咯噔一声,面色苍白如纸。
她不是已经把玉佩,送给赵武他们了吗?怎么会……
她柔笑道:“我的确买过这种玉佩,但两月前丢了,不想竟让长姐捡到了,长姐若喜欢,便送给长姐了。”
洛清涵玩味道:“丢了?你是把玉佩,送给赵武他们了罢?”
她这几日在林家,并未闲着,而是将痞子们的模样,一一画了出来,命初夏出府打听他们的身份了。
他们是城西的一帮混混,靠催债为生,为首的人名唤赵武,论起来,还是洛清歌的远房表舅呢。
洛云柔额上冷汗直冒,讶然道:“什么赵武?长姐说的话,我怎一句都听不懂呢?”
“你不懂没关系,只要爹爹和母亲,能明白便好了。”
洛清涵敛眉喝了口茶,勾唇道:“母亲可还记得,端午发生了何事?”
宋若兰颔首道:“你当日被痞子们欺辱,跳入河中了。”
“那伙痞子的头头,名唤赵武。”
洛清涵语气冰冷:“我出门买香粽后,洛云柔便以看望外祖母为由,去勾结赵武他们轻薄我了,只差一点,我便清白不保了。”
“你胡说什么?云柔和她母亲一般温柔善良,岂会害你?”
洛旭阳倏忽起身,眸透红血丝道:“你既捡到云柔的玉佩,还给她便是了,何必牵扯上什么赵武,毁云柔清誉?
她今日说话的确欠妥,但她毕竟是你妹妹,你理应包容,而不该记恨于心,栽赃陷害!”
林如海眸透寒意,温和道:“是否栽赃陷害,将赵武他们带来,审问一番便知晓了。”
他抬起右手,林管家心中会意,便出门拿人了。
洛云柔顿时从头凉到脚,心乱如麻。
洛旭阳走到她身旁,安慰道:“云柔,你放心,爹爹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多……多谢爹爹,云柔许是着了风寒,有些头昏,可能……可能回房歇息?”
洛云柔眸底噙泪,楚楚可怜。
林黛玉嗤道:“怎的?知自己大难临头,想偷偷溜出府避难了?”
洛旭阳眉头紧蹙,冷冷剜了林黛玉一眼,安慰洛云柔道:“云柔,待赵武他们来了,便能还你清白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他亲手倒一杯热茶,递给了洛云柔。
洛云柔扯唇道:“好,女儿知晓了。”
她低头喝茶,阴冷瞥向洛清涵,在心中骂了无数遍贱人。
很快,林管家便将赵武他们带来了。
赵武等人看见洛清涵后,眸底掠过惊艳,尔后扑通一声跪地道:“清涵姑娘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俨然被洛清涵打怕了。
洛清涵虽未浓妆艳抹,但五官、身型却是未变的,他们自能认得出来。
洛清涵微微歪头,笑吟吟道:“我今日唤你们过来,并非要清算旧账的,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便放你们回去。”
赵武哆嗦道:“您……您尽管问……”
他转眸望向洛云柔,见她正拼命使眼色,眼珠一转,大概摸清是怎么回事了。
“是谁命你们轻薄于我的?”
洛清涵语气冰冷,威压强大,吓的赵武喉头发紧,许久后,才挤出一句话道:“没……没有人,是我等见姑娘长得好,才生出歹心的……”
这话连洛旭阳都不信。
他女儿端午那日,打扮的跟鬼一样,他们岂会看上?
但他更不信洛云柔,会是幕后主使,便眸透狐疑,未曾言语。
洛清涵浅浅一笑道:“原是如此,劳烦你再解释一番,这块玉佩是哪儿来的。”
她衣袖一挥,将玉佩丢到了赵武面前。
赵武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望向洛云柔。
洛云柔双眸闪躲,故作羞愤道:“你这色胆包天的东西,看我作甚?”
“解释。”
林如海敛眉饮茶,衣袍翻飞间,若惊鸿照影,却又暗藏杀机。
赵武曾远远见过林如海一面,知道他是何身份,胆子都快吓破了,惊恐道:“大……大人,我等的确是见色起意……”
林如海吐字冰冷道:“来人,收押了罢。”
林黛玉以扇遮面,美眸潋滟流转:“哼,严刑拷打三日,不信他不招呢。”
她如今有林如海宠着,像一只骄傲的小刺猬,倒少了几分愁思,想必病也能好的快些。
“大人饶命啊!”
“老大,招了吧!”
“是啊,哥几个的命,难道还没你一个外甥女重要吗?”
痞子们一脸惶恐。
宋若兰心头一动,仔细端详赵武相貌,忙道:“老爷,他是二姨娘的远房亲戚,二姨娘嫁入府时,他曾来送过亲,我认得他下巴上的痣。”
洛旭阳幽幽望向赵武,大惊失色,一时气急攻心,咳嗽不止。
“赵武!玉佩……玉佩真是云柔给你的?”
洛云柔故作惊愕道:“表舅,我知你赌博欠债,已经常接济你银子了,你……你怎能趁我不备,将我的玉佩偷走呢?”
赵武原以为他袒护洛云柔,洛云柔便会救他平安出府的,未曾想她竟想弃车保帅,污蔑自己偷盗,一脸不敢相信。
“云柔,你……你……”
“表舅,看在我母亲的份上,你就认罪罢,我会好好接济舅母他们的,否则……”
洛云柔眸底掠过警告。
赵武是混江湖的,最痛恨被人威胁,当即冷笑一声道:“接济他们?你一月俸禄才几个钱,能分给他们多少?我坐牢后无人赚钱养家,半年他们便饿死了。”
他心下一横,朝林如海磕头道:“林大人,确是洛云柔以玉佩为饵,诱我们轻薄洛清涵的,她还吩咐我们,待糟蹋完洛清涵后,要把她扔到菜市口,供人取笑。”
“对,我可以作证!”
“去年洛云柔,还让我们散播谣言,说洛清涵跟野汉子鬼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