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腹诽完,也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这时店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正要退出,裴良只瞟见一眼姜清漓的‘孝顺’行为。
他下意识道:“那菜不会有毒吧?”
萧懿闻言,拧眉瞥向他,眸光中满是不赞同。
裴良自知失言,但并不认为自己猜错了,他可是经验丰富,幼时他不知被迫穿了多少次姜清漓的丑裙子。
全是她拿小剪刀自己划拉的,随便缝两针就要往他身上套。
他那时也好歹是个堂堂小男子汉,天天穿女孩衣服成何体统!
害得他现在都对女人有阴影了,就怕遇到一个‘姜家表妹’翻版。
但这些不能同萧懿说。
裴良只好道:“我可以解释。”
然而,从他以往的行为,萧懿并不相信他能解释出一句真话。
“裴良。”萧懿认真道,“君子不先人以恶,不疑人以不信。”①
裴良:“我不是......”
萧懿继续打断:“没瞧见姜六姑娘父亲最后都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若他知晓你这般诋毁他女儿,想必是不会再认你这个裴家外甥。”
裴良彻底无语:“苏大人,这话威胁我爹还行,对我可不管用。”
那边包厢门已彻底合上,萧懿转身离开,边走边道:“是么?我瞧着你和姜家五姑娘的婚事不错,若是再有道赐婚圣旨当会更完美些。”
裴良闻言,忙追上道:“别!千万别!”
为了不让自己头上再多道赐婚圣旨,裴良也只好甩锅给别人。
“其实也不能全怪我。”裴良半真半假道,“苏大人公务繁忙,恐不知姜家在外的名声着实一般。”
“尤其是有个杨家做对比。”
萧懿并未觉得姜家有出格之处。
但裴良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某些朝臣家里出个才华横溢的儿孙,恨不得满盛京宣告,姜家怎么着也不能落后。
毕竟孝顺也是一种才德。
翌日。
韩氏高高兴兴回自己院子。
“也不知昨日是哪个好心人在揽月酒楼瞧见闺女给你夹菜,还把这事散了出去。”
“这会儿外头不少人在议论说你这颗歹竹总算出了颗好笋。”
听完韩氏叙述完外头的传言,歹竹本竹姜实张嘴想反驳。
却被嘴里飘出来的苦味熏得直翻白眼,泪流满面。
这就给了韩氏机会道:“清漓确实孝顺,一大早就亲自端了杯蜜水过来,还说她昨日错了。”
女儿嘴上一认错,韩氏就倒戈。
姜实还是委屈。
但他不说。
“为了女儿你就忍忍。”韩氏又道,“如今虽不似前朝,可女子到底是比不了男子潇洒,清漓的名声是得养养,她将来是要入宫,同你不一样。”
姜实头点到一半发现不对。
忍着一嘴苦道:“什么叫同我不一样?”
一听就不像好话。
他又嘀咕,“像我怎么了?女儿肖父多好。”
韩氏眉头一跳:“像你?招猫逗狗?还是当街同人摔跟头骂架?”
姜实的黑历史一揭一个准。
也就是当年韩家远在江南,消息知道慢了些,这才便宜了他。
姜实黑脸。
随着事儿越传越广,本就对姜家过度关注的杨家自然也没错过。
临近中秋的家宴,杨二夫人季氏就发现了不对。
公爹的脸色似乎有些差。
连带着对学识才品最像他的二侄儿杨从安都下了两回脸。
本就心细如发的杨从安自然也发现了。
他垂下眸,眼神暗了暗。
杨知瑜见杨从安似惹了祖父生气,刚想趁机刺挠他两句,却被杨从南先一步用一块红烧肉堵住。
暗示他别在这时候拱火。
结果下一刻也跟着得了一记不爽瞪眼。
杨从南:......
最小的杨从远最有眼色,见此直接将头埋最低。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看出点门道的杨大给了杨二一个隐晦的眼神。
得到暗示的杨二:......
最终还是颤巍巍夹了一筷子素炒往自家父亲碗碟中送。
那个窝囊劲,看得杨献清直皱眉。
杨二被盯得筷子一抖,菜撒了。
杨从南反应极快。
从看到二叔杨二突然夹菜的举动,他便猜出了大概。
只是他不太敢相信。
祖父何时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开始计较了。
怀揣着复杂的心绪。
杨从南再次起筷,重新夹了一筷子素炒到杨献清碗碟中。
杨献清依旧没有动作。
似乎还是方才的神色没变,不过对于相处多年的杨家人来看,这就是勉强满意的意思。
危机暂时解除。
杨二默默松了口气。
一旁安分的季氏这时才敢将自己跟前的汤盅推到杨二跟前,压惊。
小辈们,除了杨从南。
只有杨从安从几人的行为眼神中,终猜到一二。
事儿起因并不在他。
思及此,杨从安便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用膳。
对杨知瑜投过来的白眼,也继续视若无睹。
杨二喝着妻子递过来的压惊汤,顿感松泛许多。
同时在想,也不知母亲何时归府。
月初杨老夫人的妹妹小王氏来了封信。
小王氏的长孙高中后便去了南方一小县担任县令。
期满后被调到京郊武邑县,还是做县令,但武邑县隶属京都府,也算是升迁了。
是喜事,恰逢长孙婚期将近,孙媳妇即将进门。
也算是双喜临门。
小王氏便给姐姐杨老夫人写了信。
邀杨老夫人前来赴长孙的喜宴。
姐妹二人几年未见,杨老夫人甚是想念,等不及去赴宴时与妹妹见面,提前带着新婚贺礼去武邑县小住去了。
眼瞅着,估摸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了。
杨二在心里时不时叹气。
没有母亲的家,不适合久待。
——
对于一觉醒来,自己突然就成了盛京城里最孝顺的子女之一这件事,姜清漓接受良好。
为此她还特意亲自调了杯蜜水,亲自送过去。
且时辰把握刚刚好,那个时间府中事最多,再有云霜从旁时不时说两句。
在去往韩氏院子的必经之路上遇到的下人们自然而然就听了一耳朵姜清漓的孝顺之举。
盛京城各世家府中的下人们彼此也有他们自己的关系网。
这事轻而易举就被传了出去。
再有揽月酒楼那事,孝顺这个标签算是与她剥离不开了。
国公府很大,事传出去后,姜清漓正在府里散步锻炼。
云霜陪同,然而她有一事不解:“姑娘,你从前不是说要自在过活,不想被条框规束,这次怎么反着来了?”
姜清漓:“事有轻重缓急......”
她话刚起了个头,就碰到一位洒扫嬷嬷路过,对方匆匆行礼:“六姑娘安。”
又匆匆离去。
姜清漓摆手继续:“别人我不在乎......”
谁料又被打断。
这回是不知哪个院的粗使婢女,朝她一拜。
“六姑娘安。”背影同样匆忙。
姜清漓:“......”
重来。
“我是为了......”
“六姑娘安。”这回声音略急。
姜清漓打眼瞧过去,脸熟,似乎是二伯娘院里的翡翠。
“六姑娘,翡翠还有事。”说罢不等姜清漓反应,就跑了。
对,跑了。
姜清漓从没见过二伯娘院里的婢女跑这么快过。
姜清漓此刻也没心思给云霜解惑,她抓住第四个从自己跟前路过的小丫鬟,问:“怎么了,都在跑什么呢?”
小丫鬟年纪不大,此刻也捂着腹部,大概是年纪小,表情管理还做不到位。
嗓音颤颤的:“六姑娘,奴婢肚子疼......”
姜清漓闻言,当即放手道:“东西角还有一处茅房。”
多余的字一个也没说。
姜清漓记性不错,眼睛也尖。
这小丫头方才绕着她转两圈了。
不是就近的茅房都有人,要么就是急得忘了去茅房的路。
待小丫鬟一脸痛苦掺感激离开。
姜清漓紧了紧自己,再没了闲逛的心思,同云霜道:“五姐回来了,我要闭院谢客三日。”
“哦不,十日十日。”她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