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颇喜欢姜清漓这个侄女，临时留她在宫里住了一晚。
翌日更是亲自送人出宫门。
无事的姜家夫妇俩一早在皇城门前等待。
一路上还碰到不少下朝的朝臣，时不时有目光停留。
韩氏坐在轿中，感觉不到。
至于又一次称病请假不上朝的姜实，完全是脸皮厚。
不远处，以杨献清为首的众朝臣，不知是谁先开口：“听闻太后娘娘对姜六姑娘甚是喜爱，昨儿入宫，赏赐了不少东西。”
“立后之事怕是不远了。”
其他人也随之附和，同时看向他们的主心骨，杨献清。
似在希冀他也能说两句。
杨献清收回目光，睨了众人一眼。
没说话，径直离开。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望向他们的第二主心骨，史从复。
他们这些人里，也就史大人同杨阁老关系最亲近，早年致仕的任大人与杨阁老师出同门，也是史大人的老师。
史从复面相偏儒雅，面对众人，不卑不亢道：“杨阁老是在提醒诸位，这儿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小心着点。”话罢，他也离开了。
同时暗诽，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此次进宫，姜清漓收获很大。
原来许多事，与她先前所想相差甚远。
那边告别姜锦，姜清漓坐上软轿出了宫。
没一会儿就瞧见翘首以盼的韩氏从马车内下来。
待近了，姜清漓走下软轿，韩氏立刻上前。
“娘~”
“清漓，娘都想你了。”
这还是母女俩头一回分开是韩氏在府里等候，姜清漓出远门。
母女俩活像半辈子没见面似的，彼此抚慰亲热。
衬得边上牵马的姜实没眼看，张嘴就是一口的酸：“行了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
完全不承认他是嫉妒了。
韩氏懒得搭理丈夫，倒是姜清漓同她眨眨眼。她这才会意，松开了手。
姜清漓装作背着身后众宫人的姿态，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荷包，朝姜实小声喊：“爹~”
姜实人还是那样，杵在那，一动不动。
视线却早已止不住地看向姜清漓手里的荷包。
嘴上逞道：“哦，荷包啊，瞧着一般呢。”
阴阳怪气的。
姜清漓不接茬，直接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几块桃花酥。
姜清漓道：“姑母宫里的手艺，味道很好，我特地给爹留了几块呢。”
姜实眉头动了动。
心还在挣扎，脚步却很诚实，先动了。
他一把夺过荷包，伸手拿一块往嘴里塞，生怕姜清漓后悔似的。
然而嘴还硬着道：“味道还成吧。”
实际上内心老美了。
嘿嘿，闺女专门给他带的呢，妻子都没有。
姜实宝贝地收好荷包，剩下几块舍不得这么快吃掉，他要留着回去慢慢吃。
当着二哥四弟的面吃。
姜实美滋滋去牵马。
今儿来的只有他和韩氏，自然是由他驾车。
韩氏这才有空拉着姜清漓的手往一旁走了走，低声问：“那桃花酥怎么回事？”
姜清漓笑了笑道：“是小姑母昨儿见我喜欢吃，今早又命人新做了一盘，只不过小姑母宫里的早膳也好吃，这桃花酥自然就剩了不少。”
韩氏一脸‘我就知是如此’的模样，伸指点了点她。
待宫人们离开，姜清漓才问韩氏：“怎么是爹亲自驾车？”
韩氏解释道：“是你爹，想一出是一出的，说什么这是你长大之后头一回入宫，我们一家三口怎么着要庆祝一下。”
虽然她不知道这庆祝的点在什么地方，可一旦涉及到女儿，韩氏偶尔觉得姜实还有点用处。
“你爹在揽月阁最大最好的酒楼定了个包厢，说是要用他攒的私房请我们母女大吃一顿。”对此韩氏都没计较他又偷攒私房的事。
反正这回钱没花在别处。
“揽月阁你还没去过呢。”韩氏又道，“马上要到中秋，揽月阁近来可热闹了。”
姜清漓久闻揽月阁大名，却一回也没去过。
母女俩上了轿，姜清漓好奇，随口一问：“这揽月阁是谁开的，娘知道么？”
韩氏对上姜清漓疑惑的目光，很不大家闺秀地拍了下脑门，甩锅道：“都怪你爹。”
姜清漓：“？”
虽然她也觉得姜实很适合背锅，但这次也太牵强了些。
什么都没说，锅就牢牢甩他背上。
韩氏：“这揽月阁是你小姑母的生意，太上皇也有入股，不过主事拿主意的一直是你小姑母。”
姜清漓震惊，这揽月阁没她的时候就存在了。
这么多年，居然没一个人同她说过此事。
韩氏自知心虚，趁这会儿慢慢和姜清漓说。
约莫是在十几二十年前，随着盛京勋贵世家越来越多，这盛京地皮宅院着实不够分，许多世家大户都挤着住。
随后朝中就有人上奏扩城的计划。
当然不看好朝臣也有许多，关于是否扩城之事，朝中吵了许久。
后来扩城计划通过，选在了西城门外。
揽月阁便是那时建造起来。
外界都在议论到底是哪位得了消息的商户提前买下西城门外的一片地，如今怕是赚疯了。
揽月阁并不是只一处亭台阁楼，只是其中最大的楼台被命名为揽月阁。
剩下的酒楼商铺长街等等皆依它而建。
要让姜清漓来形容的话，就是一个商人在新城区建了个巨型商场，揽月阁就是那块地的标志性建筑。
再通过各种出其不意的活动与营销，吸引消费者，同时对外招商。
听着就好多钱。
姜清漓曾经还感慨过，此人真是商业奇才。
只是没想到奇才不是旁人，居然是她的小姑母，姜锦。
“没一个人同我说过。”姜清漓也是有小脾气的。
韩氏忙安抚：“都怪你爹，我之前让他和你说的，肯定是他忘了。”
姜清漓：“...... ”
眼瞧着韩氏将白的说成黑的。
“此事你小姑母不让声张，除了自家人，不许外传。”当初韩氏刚知晓时也很吃惊，净忙着堵姜实那张喜欢乱说的嘴，一时间就将当时还病重卧床的女儿给忘了。
至于府中其他人，大概是都没想过姜清漓会不知道。
姜实是不靠谱，可还有韩氏啊。
韩氏特意压低了声音，可姜实耳朵多尖啊，事关他的清誉，当即顾不得回去会被揍的风险反驳：“你娘从没让我——”
韩氏没给他机会说完：“好好赶车！”
被欺压久了的人也会长出逆骨，姜实就是一个例子。
夫妻俩隔着一道帘子，就这样你来往我吵起来。
姜清漓一句都插不上。
当然，她也很无语。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俩人是故意的。
演技太差，且行为不合逻辑。
一家三口吵吵嚷嚷终于到了揽月阁外。
姜实嘴都说干了，他熟门熟路停好马车，随后同母女俩一起去了揽月酒楼三楼提前订好的包厢。
揽月阁内，凡事带有‘揽月’二字的都是姜锦的私人产业。
不过自家人进去消费，一律八折。
免费是不可能，姜锦从不做亏本生意。
揽月酒楼每三日会举办免费试菜的活动，凡事能将新菜一点不剩吃完，就能免费获得许愿菜一道。
当然许愿菜每回也不一样，酒楼花样多。
虽然大多时候所谓的许愿菜就是一盘味道好寓意佳且价格不低的酒楼特色菜。
但也有人打开盖子后，里头装的是价值不等的玉器或金银饰品。
玉器和金银饰品也不是随便选的，都是同揽月酒楼有合作的商家，友情赞助最多。
只简单直白放了金银元宝的情况，也有人遇上。
从这些许愿菜的规格来看就能大概猜出，每三日出的免费菜味道不会太好。
迄今为止，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三年前来的那位胡人商贩，获得的许愿菜居然是揽月阁内一处地理位置极好的商铺。
让他一个初入京的商贩突然就有了落脚地和靠山。
要知道揽月阁的铺子一律只租不卖。
且无论你背景多强大，只要你有恶意排挤同行或无背景的小商小贩的不正当行径，一经发现就会立马上揽月阁的黑名册。
再也别想在揽月阁租到半间商铺。
许是为了弥补姜清漓。
夫妻俩进了包厢后，将揽月阁内发生的趣事，记得的全和姜清漓说了。
他们今日赶巧，正好是每三日的免费试菜活动的日子。
姜实以前试过，那些免费新菜，虽然没毒，但其中滋味却比毒还毒。
了解完详情后的姜清漓多了股猎奇的心态，于是让酒楼小二给她也上道免费菜。
姜实：“......”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萧懿今日来揽月阁纯属是顺路为姜锦送查完的账目。
他是以‘苏迟’的身份出现在揽月酒楼，酒楼掌柜也不是第一回遇见。
他镇定利落接过账本，并弯腰恭送这位监察司正司使。
在门外候着的裴良见萧懿出来，走了一段路后，才顶着一张乌青眼的脸开口：“我方才瞧见三舅舅三舅母还有六表妹进酒楼了。”
“要不过去打个招呼？”
萧懿：“不方便。”
近来萧琛随姜雨兰去了长州办事，萧懿身边可用之人骤减，所以才将裴良从大理寺掉过来暂代萧琛的位置。
裴良：“那我这张脸岂不是白挨了一圈？”
萧懿睨他一眼：“你自找的。”
揍裴良一顿是想让他倒一倒脑子里多余的水。
省得下回让他传话还只传一半。
“还有。”萧懿有心提醒他，“你如今是同姜家五姑娘定了亲，可也不该喊姜实夫妇舅舅舅母。”
裴良：“......”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
“这并非我所愿。”裴良一语双关，言语间透着悲愤。
谁让他有个执拗的爹。
这时萧懿余光不小心扫到对面。
小二上菜的间歇，包厢门始终处于半开状态。
余光里，少女一直在为中年男人斟酒夹菜，自己都顾不上用饭。
一盘肉菜几乎全进了中年男人碟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看到这里，萧懿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同时在心底某处又添上一笔：还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