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了一顿惊艳味蕾的宫廷午膳后,姜清漓就被姜锦按坐梳妆台前,涂涂抹抹。
此刻的她可谓是芳香四溢。
蜜蜂来了都要迷糊得找不到北。
姜清漓走在去往御花园的路上,时不时要问陪同自己的采薇一句:“会不会太香了?”
采薇也只有一句:“怎么会,娘娘选的香粉很适合六姑娘。”
得亏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秋风将至。
姜清漓心道,否则走这一段路,她收获的可不仅只有蜜蜂时而的嗡叫声。
好吧,姜清漓算是发现了。
小姑母手下人的嘴是一个比一个像蚌。
难撬。
姜清漓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一刻左右,对方毕竟是一国之主,不能第一面就给人留下迟到的印象。
御花园有处凉亭,姜清漓坐在里等。
一旁的采薇忙前忙后。
不过须臾,凉亭石桌上便摆满了小食茶水。
姜清漓瞥了一眼。
她认识的就有桃花玉片糕、桃花软酪、桃花酥还有桃花果茶。
难得这时节还有保存新鲜的桃花做成吃食。
姜清漓做手托脸姿势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也是一张桃花妆的脸。
姜清漓:“......”
她今日不会真命犯桃花吧。
待一切完毕,采薇挥手让众人退下,随后对姜清漓道:“六姑娘,陛下很快就到,奴婢们先退下了。”
姜锦怕俩小年轻尴尬,是以特别叮嘱过采薇,让她们退至外围圈守着便可。
留足空间给俩人。
这正合姜清漓的心思。
她也不想被人当成猴暗暗观看。
独自一人在凉亭坐了片刻,一抹甜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就在姜清漓想不若先用片桃花糕时,身后有了脚步声。
姜清漓:“......”来得真巧。
无声唉叹一声,顺便摆正瓷盘中的糕片。
起身的同时从怀里摸出姜锦送的西洋小镜,照了照。
嗯,妆没花。
放回西洋小镜,姜清漓转身准备行礼。
“臣女参——”膝盖刚弯下一半,姜清漓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官服???
这套官服她只在自家二堂姐身上见过。
监察司的官服区别于其他朝臣,她印象深刻。
二堂姐还特意同她科普过,正副司使同普通监察司成员衣着上的区别。
监察司一共就一正一副两位司使。
姜清漓咽回话音,变换语气:“这位大人是不是走错地了。”
同时心底在想,监察司如今这般嚣张么?
连皇帝的御花园都能随意走动。
可姜清漓转而又想到自家都能将监察司的人当成八卦头子用。
这人只是逛了回御花园而已,比起自家的出格行径,他算守规矩的了。
“大人?”萧懿皱眉,略低头看了眼自己。
喊他大人似乎也没错,于是他继续一步一步往前。
至于姜清漓只行了一半礼的行为,萧懿压根没注意到。
在他心里,虽地方选在了皇宫御花园,但今日仍算是私下会面。
行不行礼都一样。
姜清漓见这人不仅不吭声还一步步朝她逼近,顿时眉头皱紧。
她四处瞧了瞧,瞄准自己方才坐的石凳,同时心里掂量了下手感。
短短几息,姜清漓便很快反应过来。
她又没见过那位监察司正使,怎能凭一件衣裳判别一个人的身份。
万一有人故意冒充呢。
又联想起之前裴良说过有探子从宫里逃出,姜清漓愈发觉得此人有问题。
不能慌,要镇定。
姜清漓一边暗暗吐槽皇宫的防卫太差,一边思考如何脱险。
打肯定打不过,除非有奇招。
姜清漓不动声色坐回去,手摸向一旁的石凳。
然而在萧懿眼中,姜清漓是知道他‘苏迟’身份的人。
刚好他眼神也不错,姜清漓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他的视线。
待上了最后一层石阶,萧懿停下步子,微微蹙眉:“六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话落,他目光准确落在姜清漓覆在石凳上的右手。
不怪萧懿多想,姜清漓这般模样,实在像极了那日意图刺杀他的探子。
姜清漓内心咯噔,这人一语道破她的身份,难不成还真是监察司的人?
还没等姜清漓捋清楚,就听到对方一句:“想砸死朕?”
姜清漓:“???”
朕???
她没听岔吧??!
姜清漓使劲盯向男人,试图想从对方脸上瞧出什么。
完全忘了太后姑母不是皇帝亲娘这事。
从彼此容貌上根本找不出相似之处。
萧懿此刻也看出了不对。
这位姜六姑娘似乎并不知晓他的第二身份。
萧懿皱眉,再皱眉。
裴良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四周陷入良久的沉寂。
距离一刻钟已过去许久,姜清漓要等的人还没出现,却多了眼前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
她按住石凳,正想再试探一句。
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是朕。”
萧懿又道:“颍阳王府赏荷宴那日,裴良没同你说清楚?”
“颍阳王府?”姜清漓回想那日发生的事不由道,“裴良确与臣女说过,他与监察司正司使一同追捕探犯,不小心入了王府后院......”
回话的间歇,姜清漓按住石凳的手掌渐渐松了。
能提起裴良以及她与裴良那日的对话,至少可以证明他是真的‘苏迟’。
毕竟她对裴良还是了解的。此人虽不靠谱,但也不是个大嘴巴。
那厮果然没按他的意思说。
萧懿对裴良的不满又增了一分:“苏迟也是朕,你在长乐宫待了一个晌午,应当听过母后喊朕的‘乳名’阿迟才对。”
好像是有。
但姜清漓当时根本没注意,过耳就忘。
现在经他这么一提,脑海里才有了点印象。
“是臣女莽撞。”姜清漓果断收回手,起身行礼的同时还不忘甩锅,“那日裴良并未同臣女言明皇上您也在。”
千错万错都是裴良的错。
萧懿摆手,这才有进一步道:“不怪你。”
不是真想杀他就成。
否则母后夹在中间,恐会为难。
“坐吧。”萧懿隐约记得他这位未婚妻似乎身子骨不太好。
方才被他吓得一惊一乍,怕是累着了。
姜锦从老友廖神医那只得知侄女身子痊愈,并不知晓还多了力气大的副作用。
廖神医故意留了一手。
没其他意思,就是玩。
而从姜锦那儿了解此况的萧懿自然也不清楚全部。
“谢皇上。”姜清漓完全没想到自己同萧懿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她暗暗攥紧拳头,心里早已将裴良骂了千百遍。
他绝对完了。
“那日裴良都同你说了我什么?”萧懿想知道,“可方便告知?”
都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吓得要搬凳子砸死他,想来是一句重点也没交代。
在等待的间歇,萧懿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给裴良降两级官职。
他的大理寺不需要一个话都说不清的官。
姜清漓也正有此意,撇去不利于自己形象的,剩下的都告诉了他。
萧懿再次皱眉。
越听越皱。
他今日皱起眉头的次数严重超标。
其中裴良的问题占九成。
萧懿揉了揉眉心,若不是裴良,他此刻应该已经在去往监察司的路上了。
“我清楚了,六姑娘。”他道,“此事错不在你。”
姜清漓面带一丝委屈点头。
内心却道,就是要让你这样认为。
除却最初的误会,萧懿对姜清漓印象还不错。
虽人瘦了些,但至少悦眼。
和小时候......
萧懿发现自己脑子里压根没有对方六七岁时的样子。
对此,姜清漓很有同感,十年前匆匆一面,谁能记那么清楚。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同你说清楚。”萧懿打算速战速决,他今日公务真不少。
已经熬了几个大夜的他,今晚想早些就寝。
“苏迟这个身份除了母后父皇以及我身生父母外。”萧懿现在是连‘裴良’两个字都不想提,“还有裴尚书的儿子也清楚。”
“如今要再多一个你。”在萧懿眼里,姜清漓就是他未来的皇后。
母后和母妃都说过,皇后是要陪伴他一生的人。
他将来的枕边人,日后总会有要面对他半夜出宫公办的情况。
既然早晚都要知晓,今日一并说了能省很多事。
姜清漓却‘惶恐’,此等秘密就这样告诉她了?
真是没一点铺垫。
她是该一脸惊吓表示绝对尊重还是眸光带泪以感动回之信任呢?
然而萧懿并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机会,又道:“你今日妆不错,衣裳也好看。”
是这样夸吧,顺序应该没错。
说完,还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点头。
姜清漓:“......”
好僵硬的赞赏流程。
有点熟悉。
“身上的香粉也不错。”
“桃花香味的吧?”
同桌上的糕点一个味。
若不是见他一脸正经,话里话外实在像个轻浮浪子。
姜清漓:“......谢皇上夸赞。”
萧懿再次点点头,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他看向桌上摆放的糕点,想想又说:“这些应该是母后宫里做的,你多尝尝,味道都很不错。”
姜清漓再次:“谢皇上。”
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预想中想要营造的气氛早被不在现场的裴良破坏了个彻底。
“对了。”正想说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的萧懿突然想起一事,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人皮面具。
姜清漓这回真是被惊着了,手抓着石桌一角,下意识用力。
突然当着她面掏出一张人皮,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如果不是为了维持扮了小半日的淑女形象,她现在铁定一蹦三尺高。
姜清漓此刻算是明白眼前人为何会让裴良成了自己心腹。
“这是我做苏迟时戴的人皮面具,你认一认它,下回别再吓着了。”
话罢,萧懿就将其往脸上贴。
姜清漓望着顷刻就变了容貌的一个人,默了。
上一张脸她还没仔细瞧清楚呢。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只有她一个未婚妻,姜清漓都要以为他这么急是要去赶下一场。
仔细将人皮面具戴好之后,萧懿才有空得往桌子四周瞥了瞥。
目光狐疑。
总觉得方才有什么动静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