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哪里猜得到姜清漓内心的真实想法。
在他眼中,这位六表妹打小叛逆,只是病弱的身子骨限制了她,除了爱在他面前表演以及逼他穿裙子外,一出事还喜欢拿他背锅。
可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面危险重重,难为她了。
彻底想多想歪的裴良也跟了个唉叹声。
姜清漓:“......”
叹气也学?
裴良并未待太久,某人交代的事大差不离完成,他就翻墙离去了。
就在云霜过来禀报说瞧见祝姑娘的身影的时候,时辰拿捏刚好。
祝茵回来后,俩人继续逛园子。
期间姜清漓问了几句,才了解清楚。
那位石夫人腿被砸得不算严重,老王妃已递了牌子入宫请了最好的御医,这会儿人已经被送回府。
老王妃还从库房里拿了不少珍贵药材,算是补偿。
毕竟人是在她这儿受的伤。
末了祝茵还笑说一句:“倒是大表哥这会儿突然回府,姑母还以为他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姜清漓挑眉:“那看上了么?”
祝茵摇头:“结果大表哥在荷花池附近绕了一圈,抓了个偷跑进王府的贼婢。”
“满池的荷花,他是半眼都没多瞧。”
“姑母脸都绿了。”
姜清漓怀疑那贼就是裴良说的探子。
她一脸了然。
果然是骗她的,除了监察司的那个关系户,祝茵大表哥当时肯定也在。
姜清漓倒没真全信了裴良的话。
这厮自幼说话便喜欢藏一半,简单问题复杂化。
——
赏花宴结束,姜清漓回到几位长辈身边。
这场赏花宴,老王妃依旧无所获。
其实一开始是有和一家看对了眼,彼此都聊了起来,还颇为投契。
谁能知道颍阳王会突然回府,还闹出不小的动静。
同老王妃投契的那家夫人一下就歇了与郡王府结亲的心思。
来赴宴的,不是所有人都想攀权附贵。
她只想给女儿寻个知冷知热的夫婿。
车轿内,岳氏感慨一句:“从来没见过堂堂一个郡王,亲事会这般难说。”
方氏道:“许是缘分未到。”
韩氏握了握女儿的手,问:“清漓呢?和祝家姑娘相处得如何?”
她怕那祝姑娘会同她那位郡王表哥一样,是个棒槌。
“我们约了下次一起去揽月阁看舞狮表演。”其实姜清漓更想看胸口碎大石来着。
揽月阁有点儿像后世的大型娱乐商场。
除了皇宫,盛京就数揽月阁占地最大,亭台楼宇鳞次栉比,四季繁花错落,美不胜收。
里面吃的喝的玩的什么都有。
听到姜清漓交了个新朋友,韩氏很是欣慰,还道:“祝姑娘明日要回女学,等下回放假也可以请她到咱家里玩。”
“自家府里,玩着也自在。”
姜清漓没意见,不过她突然想起:“女学放假,为何两位堂姐没有回来?”
府里大姐去了渝州,二姐在监察司任职,五姐从小爱往外跑,女学的院墙与看守根本拦不住她。
早在半年前,女学里就没了她的身影。
二伯娘岳氏根本管不住,已经放弃。
姜清漓自己身子不好,过去活着都困难,读书压根不用想。
她这辈子能把字认全,都算她天资聪颖。
所以姜家正正经经在女学上课的只剩四婶方氏的两个女儿。
姜清漓的三堂姐和四堂姐。
提起这事方氏眼底浮现几分无奈和气恼:“你四姐要帮夫子一起整理女学书馆,挤不出时间。至于你三姐信上说只有女学饭菜难吃,她多待一两个月,腰身能小近两寸。”
俩人虽是她一胎所生,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一个是书痴,整日书册不离手,谁家姑娘单存放书的屋子就有五间。
另一个拿笔只描首饰钗环花样,恨不得满屋子堆满锦衣华裙。
“不过她们姐妹俩听说你身子好了许多,都捎了礼物回来。”
信和礼物都是今早才到,还在方氏院里,没来得及整理。
姜家姑娘的心都野得很,也就跟前这个最乖巧,方氏心道。
察觉到方氏的目光,姜清漓果真乖巧一笑。
而在王府后院遇到裴良的事,她也没打算瞒。
韩氏惊讶:“你裴良表哥跑去王府后院作甚?”
姜清漓估摸道:“应该和祝茵大表哥抓的那个贼婢有关。”
“裴良说是宫里逃出来的探子。”
姜家人不爱说一半留一半,彼此坦言,一家人才能和谐长久。
岳氏闻言,眉一拧:“宫里逃出来的,怎么是裴良那小子在追?”
姜清漓从小桌上摸了块点心吃,边继续:“裴良说还有监察司的人,就是高二姐半级品阶的那位正司使。”
韩氏:“你遇见人了?”
姜清漓摇头:“我估摸祝茵表哥当时也在,三个大男人偷听我和祝茵说话,最后只有裴良出来打了声招呼。”
韩氏无奈笑笑:“你呀,是不是说了什么。”
裴良她还是了解的,以他往日脾性,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清漓那会儿又没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会。”姜清漓瞄了一眼岳氏,让后往韩氏身后躲了躲,“我又不是二伯父。”
岳氏也不知是先生气还是先笑,看了姜清漓半晌才言道:“这话让你二伯父听见,得哭两盆泪。”
姜清漓煞有介事开起长辈玩笑:“那不会,顶多一盆。”
方氏含蓄些,只眉眼弯了弯。
岳氏:“......”
她男人怎么尽疼了些没心没肺的小辈。
同姜家这边的和谐氛围不同,杨二夫人季氏一路沉默回去。
得知交好的石夫人腿被石块砸了也没心思去看望。
进府就直奔大嫂杨大夫人的独院,明辉堂。
进门就是一声大哭。
正抄到最后一张经文的杨大夫人李氏望着纸上新鲜的墨汁,眸光一顿。
又废了。
季氏哭着跑进来,一把抱住李氏,委屈得不行:“大嫂,你别再抄经了,从南那孩子你必须得管管!”
李氏放下笔,只一身素衣的她表情也平淡无波。
“他怎么了?”语气更是淡漠,仿佛询问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季氏倒是早就习惯她这样,亲信都在外头守着,屋里就妯娌俩个,季氏直接用李氏衣袖擦了擦眼角。
李氏匀了匀气息:“......”
罢了。
捋顺呼吸的季氏终于说了:“我怀疑从南看上了姜家姑娘!”
李氏:“他亲口说的?”
季氏摇头,将在郡王府发生的事说出来,并道:“公公肯定不会同意,这事只有大嫂你能管。”
家里上下谁不知晓,公爹有时候连婆婆的话都不一定听全,唯独在大儿媳李氏面前,底气永远足不了。
有李氏出面,从南那孩子才不会受太多罪。
似轻叹了一声,李氏抚了抚季氏道:“你想多了。”
季氏不信。
李氏只得让屋外守着的贴身嬷嬷去寻长子。
才从祖父书房出来的杨从南得知母亲唤自己,很是讶异。
这些年母亲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哪怕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鲜少见。
结果等他带着疑惑过去,发现二婶也在。
杨从南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先向两位见了礼。
随后才问:“母亲,您唤我何事?”
李氏指了凳子让他坐下,待其坐稳,直言了当问:“你对姜家大姑娘可是有了别样心思?”
季氏闻言,拽了拽衣袖,“大嫂,委婉些。”
年轻人脸皮薄,要面儿。
“姜、姜家?”杨从南觉得可能是自己幻听了,“卫国公府那个姜家?”
到底是亲母子,李氏一眼便瞧出是季氏想多。
不知李氏是从何处得出的误会,杨从南迅速起身解释:“母亲,儿子同姜家的姑娘无任何关系。”
两家关系势同水火,他怎会如此不知分寸。
“嗯,我知道了。”李氏没留他,“你先退下吧。”
杨从南莫名,但看了一眼李氏后,还是退出了明辉堂。
“他没撒谎。”李氏同季氏道。
杨家,季氏最信李氏,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说了,季氏也不好再多想。
“那可能是我一时吓着,乱了方寸。”都怪那姜六,故意的她。
李氏垂眸,瞥了眼早已皱巴的衣袖。
而从明辉堂离开的杨从南总觉得事情不对,母亲不会无缘无故问自己这种问题。
作为杨家孙辈里最让杨献清省心骄傲的长孙。
杨从南一向都是习惯走一步看五步,回想起方才屋内二婶的异样,杨从南思考片刻,传了三位弟弟院里的贴身小厮过来问话。
先到的是他同父的庶弟杨从安的小厮,墨砚。
紧接着是二房堂弟杨从远的小厮,叫余庆。
最后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小弟杨知瑜的小厮大宝。
杨从南逐一询问:“你们公子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作为长兄,家中三位弟弟一直是他负责教导较多。
今日这问题倒不会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其中墨砚最是恭敬:“回大公子,二公子近来一直在书院进学,刻苦得很。”
余庆的眼神要虚些:“小公子也很用功的。”
在杨从南平静的目光下,余庆彻底崩溃:“就是偶尔才、才摸一摸长枪。”
杨献清在朝揽权惯了,回到家也改不了,从不许家中小辈们习武。
三人里,大宝最单纯,且这回他底气十足,“三少爷最近都没逃课。”
杨从南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又扫。
似乎哪一个都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