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只不过是自己人。
办案路过的姜雨兰从自家墙头上跳下来,睨了一眼身侧吊儿郎当、眸中明显带着调笑的男人。
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离开。
姜雨兰,姜家四房的姑娘,也就是姜清漓口中的那位聪慧敏捷、武功卓绝的二堂姐。
亦是如今的监察司副司使。
大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官。
监察司任务多且重,是以她鲜少在家。
今日也是因为即将要出京办事,这会儿才趁着顺路的功夫悄悄回府看一眼家人。
年轻男子见她一点不担忧,收敛张扬,悄无声息追上去。
离姜家远了些距离后,才轻咳了一声:“姜雨兰,你就一点不怕我回去告密?”
好歹他也算是皇室宗亲。
此刻的姜雨兰一身暗金黑色束腰锦衣,发间仅一只墨玉簪,简洁中透着一丝凌厉。
眉眼似寻常,寡淡普通。
通身却有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闻声,她头也没回,半分不虚道:“随你。”
同僚这么久,年轻男人早摸清了身前女子的脾性,见对方半点反应不给,悻悻追了上去。
换了话题:“咳咳,那什么你此行长州,带我一起呗。”
姜雨兰没有应答。
狗皮膏药在初期都不是一般粘人。
无需过多理会。
姜家人并不知姜雨兰曾回来过。
四房有三个姑娘,唯有这个大女儿从头到脚与他们夫妻俩无一丝相似之处。
倒是离奇地像极了她那早逝的大姑母姜冠英。
甚至脾性也与之如出一辙。
幼时最让人省心的姑娘,在她九岁生辰那日突然说想习武。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十八岁那年拒绝了方氏给她议的亲事,跑了。
最后还是因为帮着一支巡逻的边境军杀了一队意图偷袭边城小镇的敌军,才暴露了踪迹。
姜家这才得知姜雨兰居然悄无声息跑去了边境。
人被抓回来后得知朝中要建立一个新机构,于是满盛京邀人比试。
短短三个月,打遍盛京无敌手。
后来更是在皇帝为监察司设立的每一项考验里,均夺得魁首。
靠着实打实的能力坐上了那个位置,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连杨家那老腐朽都说不出半个错字。
至于为什么只是个副司使,据说是因为正使早就定下,听说是个关系户,由皇帝亲自甄选。
此人极少露面。
一般人都不知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姜清漓最佩服的就是这位二堂姐。
当然也最怕她。
还好二堂姐这几日都不在,姜清漓喝水掩饰。
因姜武一句惊人语。
致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赐婚的事更是虎头蛇尾结束。
其他人满不满意不知道,反正很合姜清漓的心。
近一月姜家众人的心情可谓是起起伏伏,百感交集。
哪怕这会儿廖神医早携金离京多日,踪迹难寻。
他们依旧没能转变旧时的心态。
习惯了往日如瓷娃娃般的人,乍见她徒手爆核桃吃,总觉得在做梦。
好在这种旧习惯总有被覆盖的时候。
待莫名的情绪渐渐消退,众人的注意力似统一了似的,皆落在姜清漓身上突然多出来的大力气。
于是乎,后几日姜清漓心心念念的出门大逛特逛依旧没能实现。
她辗转各院,给大家表演她如今的独门秘法,徒手锤爆大核桃。
足足七日。
最夸张的当是韩氏,时至今日,早起后都要来她屋里,无论姜清漓是睡是醒都要将人捞起,再表演一回。
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印在她脑子里的昨日记忆都是真的,不是她的臆想。
姜清漓还能如何,当然是宠着呗。
刚好其实她也还很新鲜这种感受,每一道力都能落到实处。
原本按姜老夫人的意思,当然是赶紧将孙女病愈的好消息传出去,让那些眼红姜家、嫉妒她孙女的继续发疯去。
姜清漓却拦了下来。
她当时给的理由是过犹不及,还有百闻不如一见,与其这样费心散消息出去,不若直接露面,让那些人瞧真切。
姜老夫人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好,当即就要拍板弄个宴席庆祝一下。
姜清漓又赶紧将人劝住,摆什么宴席啊,操劳大半天,请一堆麻烦过府,还得供他们好吃好喝。
既浪费钱财又消耗精力。
而且,她压根不想让人知晓自己好了,就当她还半死不活吧。
好在最终是让她得逞。
除了在府几位长辈,连宫里的小姑母都没说。
当然姜清漓是刻意避开,而姜家其他人纯粹是太了解姜锦。
此事说与不说,区别不大。
她若感兴趣总会有稀奇古怪的方式知晓。
作为太后娘家,姜家所受关注度自然高于寻常,这又是请神医又是闭门谢客的,府里六姑娘怕不是进气困难要不行了吧?
私底下不少朝臣家中都在暗暗猜测。
尤其是杨阁老一党,更是已经做好准备,决不能让姜家上奏以皇后之礼下葬姜六,实在荒诞!
不怪他们多想,这些年仗着太上皇和太后两位的宠爱,姜家干出的荒唐事还少吗?
众人心思各异,直到一张烫金云纹样式的请帖进了姜府。
这种帖子专供皇室,若是宫里召见,压根用不上请帖。
知道此事的人很快就联想到了如今宗室里最得皇帝重用的颍阳王府。
按辈分论,老颍阳王算是当今圣上的叔祖。同圣上的皇祖父一个辈分。
和太上皇差不多年纪。
却也学着对方,早早将爵位传给了家中长子萧琼。
萧琼弱冠承爵至今已有五年,却一直没有娶妻的意向,急的老王妃近两年光是各种赏花名头的宴会就举办了十多回。
如今更是放出条件,女的且身子没有明显缺陷。
只要能让长子有成婚的念头,她绝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话一出,直接在盛京掀起一场风浪,颍阳王府简在帝心,宗室里就他这一脉得用。
这个郡王妃的份量有多重,谁人不知。
是以哪怕这回已经是老王妃举办的第三回赏荷宴,想去赴宴的也不少。
姜府。
岳氏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请帖,边打开边扫向一旁韩氏和方氏道:“老王妃的请帖,估摸又是为了颍阳王的事,好在咱家姑娘不用去凑热闹。”
两任颍阳王都是皇帝亲信,所以和姜家的关系自然也处得不错。
府里的姑娘可以不去,她们这些做长辈的总要出个面。
更何况这已经是近两个月递进府的第三张赏荷帖子。
方氏没什么意见,丈夫有公务,女儿们也都不在身边,她正无聊。
倒是韩氏有些犹豫:“二嫂带芸儿去吧,我留在家里。”
芸儿是方氏的闺名。
岳氏不解:“要去就一起,我们仨何时落下过谁?”
韩氏:“我主要是担心清漓。”
岳氏明白了,当下便作出决定:“这还不简单,带清漓一起去便是,左右王府又不是旁的地方,你也能放心。”
有婚约在身又是和皇家,和府里其他姑娘不同,不会让人误会。
方氏也劝:“对啊,清漓的性子三嫂最清楚不过,以往是不能,现在既然有机会,知晓你不带上她,肯定和你有的闹。”
说到底韩氏心态还是没有彻底转变过来。
听了俩人的劝说,她也不纠结了:“成,回去我就问问她。”
“至于去不去,由她自个儿定夺。”
去!
当然要去。
得知这事儿,姜清漓应得极快。
她正愁怎么营造一副能够出府走动的身子但依旧虚弱且仍不是长寿之相的形象。
不提姜家和颍阳王府的关系,就冲颍阳王府在盛京的地位,也最合适。
赏荷宴的日子就在七日后。
对于一直处于风暴中心的姜家,姜六姑娘也要一起去赴宴的消息瞒不住。
也收到帖子要去赴宴的夫人小姐们心思各异。
当然要说反应最强烈的当属杨家。
素日里和几个儿媳不怎么打照面的杨献清特意在老妻的院子摆了两桌家宴。
中心主旨只一个:去了颍阳王府,一定要把姜家大夫人和二夫人看住了。
尤其那个姜六。
一个从来都病弱得下不来床的人突然出府赴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幺蛾子。
杨家大儿媳李氏向来不管府中事,并不搭腔。
是以回话的是小儿媳季氏:“爹,这不太好吧。”
说到底她也是高门命妇,怎么能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浸淫官场多年,杨献清说话时总是有一股不容置辩。
听出季氏话音里的不情愿,他眼神斜睨过去,却发现人早已站到老妻身旁布起菜来。
目光一歪又瞧见李氏一如既往不理俗尘的态度。
呼吸促了一瞬。
心梗。
两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埋头不说话。
最后还是老夫人开口解了他的难堪:“行了,别为难老二媳妇。”
同时让小儿媳坐下。
杨献清反驳:“顺便而已。”
“让她监视姜家人,这叫顺便?”杨老夫人气不过,“杨献清,你为官几十年连个正经探子都用不起是吧?”
回回事事都指着儿媳,哪家公公做成他这样的。
杨献清不屑言道:“为官当清正,那等——”
杨老夫人打断他:“结果上不得台面的事一样没少干。”
杨献清:“!!!”
他那都是为了大邺!
尤其是近几年,杨老夫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
话说起来,姜家能请到廖神医,她怎么昨儿才知晓。
否则怎么着也得请到杨家给眼前这人瞧瞧。
着重看一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