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晚的指尖颤了颤,弯曲手指向内收拢,修剪整齐的指甲抵着掌心,留下轻微的痛感。
“谢谢。”
童晚说完收回手,晏池的手还停在原处不动,像是根本没觉察到两个人的手碰到过。
雨持续下着,待童晚、晏池二人回到民宿,已是晚上八点。
童晚舅舅撑着伞,一脸焦急地等在民宿院门口,看到童晚发给他的车牌号就大步跑了过来,伸手帮童晚打开车门。
“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舅舅把伞罩在童晚头顶,顺手把左手那把还未撑开的伞递给晏池,看着童晚问道,“厨师下班了,你想吃什么,舅舅给你做。”
童晚侧身站着,余光看到晏池撑着伞下车,大概是怕行李箱的轮子被泥水弄脏,直接把行李箱提在了手里。
“泡面。”童晚对舅舅说,“舅舅,我自己泡,不用你帮我做。”
“行。”大雨中,舅舅撑伞带着童晚往民宿门口走,看到晏池提着行李箱进了楼门,连忙喊道,“晏池,等下。”
游客留在大厅内的脏脚印还没全部收拾干净,晏池找了块没有泥的地方把行李箱放上去,回头问:“什么事?”
舅舅走近了,撑着伞站在民宿大门前的台阶上问:“你的房间快到期了,要续订吗?续订多少天?”
雨中湿润的空气让晏池的发梢变得柔软了一些,气质清冷的像缠了很多层雾的远山:“七天。”
“确定只住七天?有没有可能再续订?”舅舅问得详细,“八月有旅游团要来,民宿得提前预留房间。”
晏池的目光略过站在旁边的童晚,探向茫茫雨幕:“最多再续两三天,不会更多了。”
舅舅:“好,我给你把房间预留十天。”
有人给舅舅打电话,他拿起手机,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示意晏池、童晚他有电话要接,就走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晏池提着行李箱上楼,童晚收了她和舅舅撑过的雨伞,立在晏池放在门口的伞旁边,小跑着赶了几步,无声地追上晏池。
“晏池,你晚上吃什么?”童晚觉得她问得不够清楚,又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吃泡面?民宿二楼有个小餐厅,没什么人,还能坐在窗户旁边看雨。”
差两个台阶就到二楼了,晏池一步跨上去,转过身说:“我晚上有事要忙,打算随便在房间吃点。”
童晚有点失望:“好。”
晏池过了会说:“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来二楼给你送今天拍的照片。”
童晚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嗯。”
晏池把童晚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默不作声,提着行李继续上楼,很快,站在二楼楼梯口的童晚就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了。
一个人也是要看雨的。
童晚回房间烧热水泡了一桶方便面,端着往二楼小餐厅走。
童晚没想到的是,说要在房间随便吃点东西的晏池竟然会出现在小餐厅。
他坐在离窗户最近的那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桶没开封的方便面,应该是他从房间里带下来的。
童晚走到桌前,把她的泡面放到晏池对面,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没别的吃的。”晏池略带嫌弃地说,“在房间里吃泡面会有味道。”
童晚说:“哦,我房间里有热水,我去拿。”
晏池起身走到她身旁说:“我跟你一起去。”
六分钟后,两人坐在窗前静静吃着泡面,好像他们坐在这里,就只是为了听雨。
晏池晚上来得比平时晚一些,十点五十七分才来敲童晚的门,把放着照片和小礼物的纸袋子递给童晚。
“明天是最后一天采风。”晏池说,“等明天结束,我就专心在房间里整理故事了。”
“恭喜。”童晚接过纸袋,明明今天的纸袋比前几日的都轻,她却觉得是最重的一次,她抿了抿嘴,抬眼看着晏池,“那我还能听你讲故事吗?”
两人一起采风的这几天,只要有空,晏池想到跟故事有关的内容就会给童晚讲一点。晏池讲得放松,童晚听得津津有味。对她来说,听晏池讲故事真的是很好的回忆。
晏池:“想听就过来,我有空就给你讲。”
童晚:“嗯。”
最后一天采风,晏池表现得和前几日没什么区别,童晚偶尔会失落,但只要想着他们以后还能在民宿见面,就能再打起精神,尽力和晏池一起记录他们正在经历的一切。
晏池走在路上,发现走在她身旁的童晚又将相机镜头对准了他,就在他转头看过去时,也毫不避讳,干净利索地按下了快门。
晏池偏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照片,说:“技术进步了。”
“既然进步了……”童晚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雕像说,“你去那里站着,让我多拍几张练练手。”
“雕像太傻,不去。”晏池往路边退了退,站在路边的台阶上,低头看着童晚,“就在这儿拍。”
“你站在这里,我只能拍到脸。”童晚双手拿着相机往后退,但身后就是马路。
晏池伸手抓住童晚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往后退,回身确定他周围没人,便带着童晚往街道的最里面走,直到他的后背快靠到墙,才停下脚步说:“跑什么,就是让你拍脸。”
手腕上还残留着晏池掌心留下的温热,童晚抬高相机挡住发烫的脸,对着晏池的脸按下快门。
晏池直直看着镜头:“多拍几张,我有用。”
童晚问:“要换角度吗?”
晏池:“随你,拍的只有脸就行。”
童晚在街道上来回走着调整角度,她站在哪里,晏池的眼睛就看向哪里。
虽然拍的不全是正脸,但每张照片里晏池的目光,都是落在她身上的,烧得童晚脸颊发烫。
连着拍了十张,童晚停下动作,再继续拍她的脸就要红到冒烟了。
童晚放下相机问:“可以了吗?”
晏池说:“我看看。”
“好热。你看照片,我去买水。”童晚直接把相机取下来递给他,直奔向三米外的小超市。
童晚拿着两瓶冰水从超市里出来时,看到晏池拎着相机的挂绳站在原地,好奇问道:“这么快就看完了?不会是我拍的不好看,丑到你看不下去了吧?”
晏池:“嗯,所以我把你刚刚拍的都删了。”
童晚:“……”
“但照片丑不是你的问题,是环境。”晏池把相机挂在童晚的脖子上,“回民宿重新拍。”
童晚问:“还是拍你?”
晏池答得很慢:“再说。”
童晚想说要还是拍晏池,她就不拍了,但想到晏池可能再待七天就要离开民宿,童晚就有点说不出口:“嗯,如果在民宿拍的照片还不好看,就是你的问题了。”
晏池偏头笑出声。
童晚:“我刚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晏池:“有时候,你说什么都挺有意思的。”
童晚:“……”
回到民宿后,晏池并没有提再拍照的事情。
接下来两天,晏池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要写的书上,准备人设、大纲、幕后故事一类的东西,童晚去晏池房间找他时,他只能腾出一点时间聊天,没空给童晚讲故事。
连着两天跟晏池没有太多交流,童晚才真正认清,再有五天,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天的人就会离开有间民宿。
而五天。
眨眼就过去了。
明白两个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很重要,童晚不再等到下午才去找晏池,起床吃过早饭就去敲门了。
童晚进门后直奔着房间最里面的桌子去了,指着桌上一张张写满字的纸问晏池:“新写好的内容?方便让我看看吗?”
晏池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走到桌前,把那些纸全部收在一起,压在手下:“怪不得来这么早,原来是馋我的故事。”
她要是不表现得馋一点,晏池就要以为她感兴趣的不是故事,是晏池本人了。童晚说:“你已经两天没给我讲故事了,我现在的感觉,简直就像饿了两天没吃饭。”
“选吧。”晏池把压在手下的纸推到童晚面前,“不能等就自己看,能等的话,过会我给你讲。”
童晚看也不看白纸,把她常坐的椅子拉过来,坐下说:“我等你给我讲。”
晏池问:“真不看?”
童晚说:“不看,我更喜欢听你讲。”
“看吧。”晏池嘴角略微上扬,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看了你才能知道,我讲得比写在纸上的有趣得多。”
童晚把晏池收好的白纸全拿到自己面前:“写在纸上的全是设定和梗概,要是你讲得故事还没设定有趣,那不是白讲啦?”
晏池:“……”
一语成谶,下午晏池讲到感情部分的时候,他讲的内容竟然真的没有列在纸上的大纲和梗概有趣。
晏池把笔夹在指尖,烦躁地转了几转:“你等着,我再想五分钟。”
想起晏池先前说他对恋爱没兴趣,童晚拿起被她翻的有些皱的纸,挡住脸问:“晏池,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
在此种情境下被问这种问题,晏池的脸差点黑了。
童晚把纸推高,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晏池,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不是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是又怎么样?”觉得童晚是在看热闹,晏池放下笔,绷着脸看向童晚,“又不影响我写故事。”
童晚轻轻说:“但是影响你写感情线啊。”
晏池拿起笔在手里转着,想着他要是把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戏删了,会对故事有什么影响。
“呲呲呲——”
桌面上响起纸和桌面摩擦的声音。
晏池抬起眼,看到面前多了张形状不规整的纸条,一看就是从他的白纸边缘撕下来的。
晏池:“是什么?”
童晚把所有勇气都用在了给晏池写纸条这件事上,传完纸条就背对着晏池趴在桌上不敢动了。
此刻听到晏池的声音,她却很想看看晏池的脸,想清楚的知道,他看到她写的话时,会是什么反应:“……你把纸翻过来就知道了。”
晏池拿起纸条,翻过来拍在桌上,看到上面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是他故事中男女主角的名字。
[骆白和冯棠。]
第二行是:
[要不要体验谈恋爱?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