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他向来最为讨厌鄙夷的人一个眼神便吓住了!
他只觉得一股气直直的往头上冲,他瞬间恼羞成怒的道:“她不过是见你像没人要的狗一样,可怜施舍你罢了,你还当真会有人真心对你这个天煞孤星,只会给人带来晦气的人好吗?”
只是他虽然发泄着怒气,但眼睛却有些僵硬闪烁,不知怎么,想着苏繁安那双仿佛欲择人而噬的黑阴沉的眼睛,他心里又是恼怒又有些惊惧。
因此,他那副模样让人看着就显得格外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有些可笑。
七皇子心情本就不好,见他越发的放肆,声音也冷了下来,“八弟当别人都是聋子哑巴不成?若是不懂规矩,便跟着教养公公在好生学学规矩再出来。”
被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打了脸,八皇子瞬间不仅眼睛恨的红了,在察觉到前面已经出嫁的皇兄和后面皇弟们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仿佛都是对他的嘲讽!
一时,他脸上又羞又怒,青红交加。
但他却不敢再同他顶嘴,只能生生忍下这一口恶气!
他的父君虽然在母皇跟前有几分脸面,但却比不得君后在母皇面前的分量。
也因为君后和三皇姐的生父一样,都出自齐国公府。
不过却是君后是庶出,而三皇姐的生父兰侍君是嫡出。
而他的外祖家曾经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七品小官,即使这十几年里他父君多番帮衬,但族中的那些人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
如今官位最高的是他父君的亲姐姐,他的亲姑母,但也不过才四品官,哪里比得上世袭罔替的忠勇侯府?
他下意识望向了齐国公府的方向。
齐国公府同样也是世袭罔替,爵位还比侯府要更高,只是……
他看着那齐二就不由皱了眉,这人和那个姓秦的一样,都是纨绔。不,还不如姓那个秦的,好歹姓秦的还有个世女之位,以后板上钉钉的是个侯爵。
除了她,便是齐世女了,但她早已经成婚,下面的那些就都是庶出了,这可不行。
想罢,他视线自然而然的就转向了镇国将军府萧家大小姐……
秦观若吃东西的同时,还是分了两分注意力在苏繁安和七皇子八皇子身上的。
刚刚就看见那个惹事精八皇子不知道又凑在苏繁安耳边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就见他被时暮推着出了殿门,定然又是被那八皇子欺负了,她无意识拧了拧眉。
但是这个八皇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神色乱七八糟的,看着就烦人。
又过了片刻,不仅苏繁安没有回来,那个八皇子也不在了,她不由皱了皱眉。
嗯?七皇子和萧宁的席位也空了。
她看着大殿里有不少人悄悄进进出出,她道:“母亲,我出去透透气。”
忠勇侯被齐国公拉着高声笑说着话,根本就没空搭理她,秦观若又看了一眼同样忙碌于社交的父亲,自个儿出去了。
一出热闹喧嚣的大殿,寒风便侵袭而来,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大了些,天幕漆黑如墨,殿外却灯火通明,到处都掌了宫灯。
她在外面没看见人,除了还在勤勤恳恳冒着风雪洒扫清理着殿前大雪的宫人。
她出殿时,青枝细心的给她拿了大氅,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冷,她上前走了几步停在那正洒扫的小宫人身前,问道:“可看见九殿下往何处去了?”
那小宫人一身灰蓝色单薄的旧宫袄,满头满脸冻的几乎快了没知觉,反应都慢了许多,突然见身前来了贵人,连忙恭敬道:“回贵人,奴才不久前见九殿下被推着往那边去了。”
他弯着身子指了一个方向,若不是因为九殿下实在太“有名”,今日又坐着一个可以被人推着走的怪模怪样椅子,轮子滚动时轱辘轱辘的,他还不一定会注意到,到时回答不上来说不准还会被贵人责罚。
秦观若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走前看了一眼他小小年纪,双手就已经冻的红肿不成样子了,随手将自己手中还带着温度的小手炉递给了他,“拿着吧。”
“回去换点冻伤药。”说罢,便揣着手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那小宫人眼神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散发着暖意的鎏金镂刻精美手炉,过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眼眶通红一声不吭的朝着已经走远的贵人跪下,狠狠嗑了三个响头!
他弟弟有救了!
青枝轻声道:“那个小宫人怕是被人针对排挤了,这才这个时辰一个人还在这里洒扫。”
秦观若轻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连皇子出身的苏繁安都能过得那么惨,就不用想这个皇宫里的其他人了。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在她能看见的地方,尽一点微不足道的心力。
走了半天,当看见不远处的池子时,她听终于听见了一点隐隐约约声音。
是八皇子那烦人精的声音。
嗯?好像还有七皇子的声音?
八皇子在殿里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觉得丢脸,他惹不起苏繁悠,难不成还治不了他苏繁安了?!眼见着苏繁安一直没有回来,心思一转便带了人出去找。
终于被他找到了。
“苏繁安你个贱种!如今是觉得被熙皇贵君养了几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了是吗?”
“果然是不守夫道的贱人生出来的贱种,下贱的很!”
苏繁安倏地转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八皇子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说的越发的起劲得意,不屑道:“你这般贱骨头,说不得就是你那水性杨花的父亲和别人通奸生出来的杂种……”
苏繁安漆黑的眼睛里透着彻骨的冷意,他忽的伸手攥住了他的手。
八皇子被他猝不及防的攥住了手腕,手上的力道仿佛要碾碎他的手骨,让他下意识便忍不住尖叫痛呼出声!
只是,他刚张口便看见了他脸上骤然变换的表情,随即手腕一松后,又倏地一紧。
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苏繁安将他一把拉下了池子!两人扑通两声一起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池子里!
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喉咙却仿佛彻底失了声,说不出一个字。
苏繁安你疯了吗?!!!!
“九弟!”
“啊——八殿下!”
“九殿下!”时暮瞬间惊慌,正准备跳水救人时,有人比他更快的跳进了池子里。
当他看清楚那人时,一时只觉得冲天的凉气灌进了他的脖子里。
完了!
竟然是秦世女!
他一咬牙紧接着便跳进了池子里,若两个主子湿透了去了半条命,他一个当奴才的还好好的,他也不用活了。
想通这点的不仅是他,还有八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一时间那冰冷的池子里就像下饺子一样,接二连三的有人往下跳。
好在这些人不是一点用没有,很快秦观若就将人托上了岸,没有再管身后七手八脚慌乱的呼救声。
她紧绷着一张脸,顾不上自己此时浑身还湿哒哒的滴着带着刺骨凉意的水,双手扯松了一些他的衣襟,把他喝进肚子里的水都按了出来。
秦观若看着他鸦羽似的眼睫止不住的颤抖,脸色更是惨白,睁开眼后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便失神似的着看她,不言不语。
秦观若心下不自觉的一紧,“殿下?”
“……无事,不用担心。”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声音轻的让秦观若几乎听不见,仿佛脆弱的随时都会断似的,只能看见他被冻的紫青的唇微微阖动。
看着他这副模样,秦观若心底的怒火烧的越发的旺!
她觉得就像是自己捡了一只浑身是伤可怜兮兮的小兽,一直精心的养着看护着,好不容易好转了一点,就被隔壁突然冲出来的疯狗给咬了一口!
她将人用她下水前丢在地上的大氅包裹着抱了起来,转身看了一眼正拧着眉头的七皇子后视线便落在了刚被宫人七手八脚抬上岸的八皇子。
声音冷的仿佛要结冰似的,“七殿下,八皇子意图弑弟,您也亲眼看见了,劳烦您将人带进庆阳殿偏殿来。”
七皇子还从未在她这张脸上她看见这般冷然的模样,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想闹大,要给九弟撑腰……
但她抱着九弟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过自然了一些?
不过,大概也是因那个轮椅也掉进了池子里,若要最快速的赶回去,自然只能是她一个女人才能抱的动穿着冬衣浑身湿透的人。
想通之后,他不由有些担忧的看向多灾多难,如今正被她抱着似乎整个人都蜷缩在她怀里的九弟。
“九弟,你放心,八弟今日亲手推你入冰池的事,我会如实禀告给母皇的。”
苏繁安额头抵着她的颈窝,湿透的眼睫轻颤了颤,抬眸看向他时点点晶莹细小的水珠落在了他的眼尾,为他本就病弱的模样凭填几分脆弱惹人怜惜之感。
“多…谢七皇兄。”他眼睫微垂,翘长浓密的睫羽在他眼睑下落下了一小片阴影,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真是卑劣无耻……
七皇兄对他…其实挺好的,今夜七皇兄刚和她定了婚事,他理应祝福的。
七皇兄漂亮、善良、温柔得体,会是一个很好的夫郎,正君。
而他,心思卑劣丑陋又肮脏。
他当时本只是想将苏繁知丢下去的,但却没想到会看见她和七皇兄一起过来……
他并不想让她看见他阴暗丑陋的一面,特别还是在仿佛天生就纯善温良,代表着一切美好温暖的七皇兄面前。
只是……他未曾想到,她会毫不犹豫的就跳下了冰池里救他。
他苍白的指尖一时忍不住攥紧了她的衣襟边缘,额头紧贴在她的颈窝里,鼻息间全然是她的气息,感受着她温凉肌肤下的炙热温度。
恶意是掩饰不了的,总能从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语气表情中泄露。同样,温柔和善意也和黑暗中的光一样,无处可藏。
这样的她于他而言,就像海中唯一的浮木,让他只想拼了命的抓住,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