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坤宫就在长春宫的隔壁,没走多久便到了。
宫里但凡看见她的宫人们无不恭恭敬敬的行礼退避两侧。
还未入东配殿,一身蓝色宫袍短袄,衣襟袖口皆绣着月白纹样的照水便笑着迎了上来,行礼后便笑着道:“世女,贵君主子正等着您一道用膳呢,快随奴来。”
秦观若颔首应了一声,便把手中已经没什么温度的鎏金小手炉递给了身侧的人后,随着他穿过雕梁画栋的游廊进了正殿。
抬脚跨过一旁小宫侍打的大红撒花软帘,便觉一股暖气将整个人包围了,花窗下是炕,炕上玉色毡条,铺着精美柔软的金红色闪缎大坐褥。
屋室精美,无一处不华丽。
她抬眼望去,便看见她小舅舅熙皇贵君上着烟紫色撒花袄,下着玉色绣银纹长袍,端端正正侧首坐在那里,手心捧着一盏莹润白瓷茶盏,正同一旁伺候的照月说着话。
似是听见她来了,立刻便转眸看了过来,眉目殊艳,光华夺目。
不过,这半个月以来,就她入目若见的,连宫里头洒扫的小宫侍都没有长的丑的,至少都是清秀往上的水平。
其中容色最为出众的,就是熙皇贵君和……苏繁安了。
熙皇贵君看着她笑道:“听说你今日迟到又被罚了?快让舅舅瞧瞧被打成什么样儿了?”
秦观若看着他有些狭促并幸灾乐祸的笑容,这才慢吞吞的朝他见礼,只是礼才到一半,便被他扶住了手臂。
见他看她的手心,她只好道:“只打了几手板,还好。”除了开始打的时候有些疼,但这都过了大半天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熙皇贵君见真没事,这才放下她的手,一边让人摆饭,一边道:“许太傅还是打的轻了,合该让你好生长长记性,别整日的就想着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的,不干正事儿。”
秦观若随手解开身上的大氅递给一旁的照水后这才坐下,对他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说教一脸认真的听着,并不反驳,还时不时认可赞同的点点头。
反正就是对对对,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见她如今越发的乖巧听话,都半个月了,竟然也没有生什么事儿,熙皇贵君不禁满意的颔首,随即就想到今日宫中的传闻了。
他瞧了她一眼,这才道:“听说你今日为了讨七皇子欢心,竟都胆敢顶撞陛下了?”
“……?”秦观若立刻摇头:“我不是,我没有,都是谣言,没有的事。”
“宫中都传遍了,还不好意思承认呢?”熙皇贵君一脸打趣的看着他,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瞧着陛下心中大概也有几分想将七皇子赐婚给你的意思。”
对此,秦观若并不惊讶,书中永和帝的确是差点就为两人赐婚了,但原主又不是女主,最后当然和男主成不了婚,中间的事儿还不少。
就算赐婚的旨意下来了,她也并不怎么担心,毕竟着急的人又不是她一个。
不说七皇子根本就看不上她,还有那么大一个女主在呢。
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的。
“我对七殿下无意,之前几次三番也只是因为……和齐二斗气,故意的。”
熙皇贵君:“……???”
他一脸的不信,“去年你爹要给你相看亲事,你就在家里还说此生非七殿下不娶,那时候可没谁逼着你,也没其他人在。”
“再说了,你若是对七皇子无意,今日明知陛下不喜九皇子,又为何要为他说话,惹陛下不快?”
秦观若:“……”
没想到原主以前还说过这样的话,她轻咳了一声道:“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不是为了谁。”
见她这避开话题的模样,熙皇贵君心底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再问,反正不管有没有意思,都改变不了陛下的想法。
“也罢,再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宫中会有宴会,看陛下的意思,你和齐二小姐应都要在宫中过节了,那少不得要备些贺冬礼,你若有什么要特意准备的便告诉照水,若没有,我便照着惯例帮你一起准备了。”
见他不再追问,秦观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次所谓的“进宫听训”只是永和帝的一个由头罢了,直到过年才会让她们回府。
一是因为她小舅舅膝下多年无所出,前段时间因后宫里有怀上了凤种小才人,又受了些委屈,偏偏挑事儿的人如今怀着身孕还动不得,为了安抚他小舅舅,这才将她招来宫里陪着。
其二,就是她和七皇子的婚事了。
她当即便笑着道:“那就要劳烦小舅舅您了。”
熙皇贵君见她的模样,不由也笑了,两人一起用完了晚膳后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便有些暗了,一直下个不停地大雪也终于也渐渐小了一些。
屋外寒风呼啸,不停地拍打着窗棂,屋里屋外早已经掌了灯。
正窝在暖炕上看游记的秦观若听着外面“啪”地几声脆响,下意识抬头道:“怎么了?”
青叶进屋上前道:“回世女,是院子里的花盆被风吹落了,碎了一些,没什么大碍,明日一早便让人收拾干净了。”
看得入神的秦观若这才打开了一点窗子,冷冽的寒风瞬间从缝隙中汹涌的灌了进来,毫无防备的她顿时被冻的一哆嗦。
照水连忙上前关了窗子,道:“今日外头风大雪大的,小心着给您吹冻着了。”
被寒风吹了一下,倒是彻底将秦观若给吹醒了一些,她忽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放下书册便连忙起身穿鞋,“照水叔叔,我要出去一趟。”
闻言,照水不由一愣,看着她已经飞快的穿上了鞋,拿起一旁的大氅瞬间抖开就披上了身,连忙上前问道:“世女,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这么晚出去做甚?”
秦观若扫了一眼有些乱的暖炕,随手就扯过她刚刚用盖腿的毯子,边走边道:“我去一趟御花园,去去就回,叔叔您不用跟着,让其他人陪我走一趟就好。”
见她提着灯就撑着伞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照水连忙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手炉暖手筒和风帽都拿来,给世女送去!”
青叶青枝两人忙不连跌拿了东西就提着灯追了上去。
在屋内有暖炕,秦观若还不觉得怎么,但出来没一会儿,感觉脸庞就被吹的冰凉,好在还有手炉揣在毛茸茸的手筒里。
只是听着耳边“呜呜——”呼啸着的凛冽刺骨的寒风,感觉呼出的白气几乎都要立刻被冻结成冰了,比早间又冷了许多。
也不知道那两个小东西能不能挺的过来。
夜里宫道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踩着嘎吱嘎吱响,眼见着快到御花园了,青叶哆哆嗦嗦的道:“世女,要不您先在这处避避风,奴才们去将那两只猫带回来?”
秦观若摇了摇头,“小的那只胆子小的很,若只有你们,它不一定会出来。”那假山里面小洞多的很,人可进不去。
和她预料的一样,浑身灰朴朴的那只小猫,当她在往常喂食的地方叫了好几声,等的有些着急时,才勉强听见它细弱两声叫声。
她连忙寻着声音提着灯找过去时,就看见那只灰朴朴的小猫倒在了假山湿冷的洞口处,许是听见了声音寻着光看见了她,睁着水润润的眼睛又朝着她叫了一声。
不用她吩咐,青叶便连忙用她之前带来的毯子将躺在地上身上冰凉到甚至有些僵硬的小猫赶紧裹了起来。
秦观若又看了眼周围轻轻叫了几声,却始终不见那只大橘猫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
青叶劝道:“世女,咱们回吧?那只大的那么凶,说不得就自个儿给自个儿寻到了个好去处了,只一夜,应该不会出事的。”
“是啊世女,再说这只小的怕是也要赶紧好生照料着才行,不然怕是……”青枝也附和道,只是心底也很意外。
所有人都说秦世女是纨绔,但最近这些时日下来,他发现秦世女虽然的确懒了一些,也不爱读书,但待他们下人却是极好的。
不说打骂,连大小声的时候几乎都没有,说话总是带着浅笑,十分的温柔平和好说话。
只是,他没想到这天寒地冻的让世女冒着风雪出来的,竟然会是两只没人要的猫。
秦观若:“青叶,你先带着它回去,好生照看着,我四处看看。”
青叶有些迟疑,但见她坚持,便也只能先抱着猫离开。
秦观若又让青枝分开找找,但她也没抱什么希望,那只大橘性子有些凶,也野的狠,她打算就在附近看看,没找到就回去。
只是没想到,猫没找到,还不知道踩到什么了,被拌了一脚,差点就摔了!
“世女!怎么了,您没事吧?”青枝听见动静,连忙提着灯小跑了过来。
“我没事,等等……”秦观若突然提声道,又连忙忙将手中的灯提在眼前,这才发现绊倒她的“石头”竟然是一个人!
青枝被吓的心中一跳,眼见着她伸手就去扒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他忙伸手阻止道:“世女,这人说不得是患了什么病的宫人,您快离他远一些,别脏了您的手!”
只是却不及她速度快,秦观若已经看清楚眼前蜷缩着躺在雪地里,浑身冰冷生死不知的人是谁了。
“苏繁安??!”秦观若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