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小宫侍被这一吓,手中的玉佩直接“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玉佩瞬间四分五裂。
跟在七皇子身后过来的八皇子苏繁知顿时一声惊叫:“我的玉佩!”
八皇子心急跑上前,看见母皇送给自己的玉佩就这么毁了,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
抬手就是一巴掌,厉声道:“你这狗奴才!这可是母皇送给我的生辰礼,御赐的东西,如今摔坏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听着八皇子的话,那被打的脸颊涨红的宫侍忍不住浑身颤抖,一脸惊慌恐惧的道:“殿下恕罪!不是奴才们摔的,是九皇子!是九皇子方才故意撞了一下奴才,这才将玉佩摔碎了!请殿下七殿下明查啊!”
秦观若眉心微拧。
这人,简直颠倒黑白。
但其他几个宫侍却都在磕头应和那小宫侍说的话,好似那玉佩真的就是九皇子摔碎的,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八皇子闻言冷哼一声,终于看向衣衫不整脸色被冻的青白的人,眼中有着再明显不过的快意。
“九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向来对我不喜不敬,但这可是母皇送给我的玉佩,你不仅偷了玉佩,如今还故意损毁,这是对母皇也心怀不满吗?”
“八弟!你胡说什么。”七皇子有着一双好看的杏眼,相貌易是清雅,此时却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八皇子。
“九弟怎会偷你的玉佩?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而且,都是自家兄弟,也不过是一块玉佩,八弟若想要,我那里还有许多,八弟喜欢什么便拿什么,何必要将事情闹大?”
秦观若见几人都没有看见自己,也没有急着出去,只是看了一眼七皇子,他方才的角度正好对着的是那小宫侍的背面,应是没看见那玉佩是怎么摔的。
她转眸看向整理过自己的衣衫后就安安静静垂着眼,独自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的苏繁安,不由拧了拧眉。
忽的,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那双如墨丸似的极黑的眼睛倏地看了过来,像是一汪冰封平静毫无波澜的潭水,丝毫没有十六七岁少年人的生机活力,仿佛和这个天下一等一尊贵堂皇的地方,格格不入。
听着苏繁悠炫耀的话,八皇子眉头顿时是一竖,胸腔也跟着上下起伏,但又不得不顾忌他身为君后嫡出皇子的身份,当即不屑冷哼道:“七哥,我可不稀罕你的那些东西,我只要母皇送我的玉佩!”
“而且,昨日我玉佩丢了,七哥你也是知道的,我昨日便怀疑是九弟偷拿的,特意让我身边的伺候的人搜查,这不就查出来了?如今证据确凿,还能有什么误会?”
“八弟……”
七皇子声音还未落,秦观若就忽的听见一道平静微哑的声音,“我没偷,玉佩也不是我摔的,是他自己摔的。”
八皇子眼神微闪,声音却越发的高了,“你自然不会承认是你偷的,至于玉佩是谁摔的,除了你们,也没人看见,七哥只会袒护你,我要去告诉母皇,让母皇为我做主!”
“八弟……”
“要朕做什么主?”
八皇子瞬间转身看了过去,“母皇!”
秦观若闻声转头,赫然看见一身玄色绣金凤常服的皇帝坐着紫檀镂空高高步辇,被四个身强体壮的侍女稳稳的抬着,不紧不慢的过来了。
这下由不得她不上前了,在所有人请安行礼之时,她也从树藤后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上前请安行礼。
“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都起身吧。”永和帝头梳高髻,戴九凤金玉簪,如今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也算是正值壮年。
秦观若刚起身,就听见她道:“若儿?你不在尚书房读书,怎么在这里?”
秦观若:“……”这不很明显吗?当然是逃课了啊。
不过,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
她慢吞吞的道:“回陛下,臣女这正就准备去尚书房呢,只是路上不巧看见了三位殿下,这才一时耽搁了。”
永和帝闻言看了一眼她,又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漂亮文静的悠儿,眼神不由微深。
半晌没听见永和帝说话的秦观若不由微抬了抬眼,就看见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观若:“……”等等,这什么眼神?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拧着眉心的七皇子,心下不由腹诽,也不怪原主会成为男女主之间绝佳的感情促进工具人。
忠勇侯手底下有让皇帝心生忌惮的军权,将昭皇贵妃纳进后宫,不让人生孩子还不够,还想将自己的皇子嫁给原主。
想来忠勇侯妻夫心中也不是毫无所觉,所以才将原主养成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不会让人忌惮的纨绔性子吧?
“母皇!您可定要为儿臣做主。”八皇子没有遗传到父母双方的好相貌,此时一脸快哭的表情,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的模样,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好看。
但永和帝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倒是有几分慈母心肠。
“何事?”
八皇子擦了擦眼泪,忙不连跌的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偷觑着母皇听见某个名字后骤然不悦的面容,他心底顿时一阵快意。
苏繁安,你明明早就跌进了泥底,被母皇厌弃,偏偏还整日在他眼前晃荡,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九皇子吗?
永和帝一双凤眸微扫,便看见了站在最不起眼处的角落里静静垂首站立的人影,只一眼,便厌恶的移开了视线。
冷声道:“不孝不悌之人,故意损坏御赐之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
秦观若心中一跳,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在雪地里跪着,怕是跪不了多久,腿就要跪废了吧?
等等……书中的苏繁安后面好像经常是坐着轮椅出现的……
但因但凡苏繁安出场,无不伴随着腥风血雨,实在很难让人将他同弱者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事若真是他干的也就算了,但这样明目张胆的栽赃嫁祸的欺辱人,还将可能导致其终身腿疾……
虽然知道以永和帝对苏繁安厌恶芥蒂,就算她说出真相,也不一定有用。
但若不说,她怕今日之后她怕是要良心难安的睡不着觉了。
“陛……”
只是还不等她说,便听见七皇子先说话啦。
“母皇,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九弟不是会偷窃他人东西的人,儿臣赶到时,就只看见八弟身边这几个伺候的宫侍正以下犯上,那玉佩碎了,许是几人推搡之间不小心撞碎了,并非九弟故意为之,对您不满……”
闻言,秦观若不禁转眸看了这位男主一眼,就听见八皇子不屑冷哼,“七哥向来袒护九弟,但九弟性子阴沉古怪,谁知道他整日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因为我同九弟的生生辰只相差一日,儿臣昨日收到了母皇的生辰礼,九弟却没有,自然是心中妒忌,对母皇不满,冲动之下这才摔了玉佩!”
永和帝对两人各执一词的话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一旁的秦观若,沉声道:“若儿,方才你可曾看见了?”
顷刻之间,秦观若就能够感受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七皇子看着她,眉心微蹙,宫里宫外谁人不知母皇对九弟的厌恶?这秦观若在母皇面前向来是个嘴甜会哄母皇开心的,绝不会为九弟说话的。
八皇子抬着下巴看着她,并不担心她是否看见了什么,反正就算她看见了,量她也不会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只有苏繁安,自始至终便垂首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里,无人看见的眼底,漠然而冰冷。
秦观若语调轻缓的道:“回陛下,正巧了,臣女方才正准备去尚书房呢,就看见这几个小宫侍正堵着一人,言语辱骂,臣女眼拙,一时没认出是九殿下,直到七殿下出言喝止,那为首的小宫侍便把从自个儿袖中刚掏出来的玉佩给摔了。”
苏繁安怔了片刻,才倏然抬眸,看向正背对着他不紧不慢说着话的人。
“听八殿下所言,那小宫侍是贴身伺候八殿下的,想必是他手脚不干净,又不巧被七殿下撞破了,这才慌了神,想栽赃嫁祸,好逃脱罪责。”
“哦?是吗?”永和帝坐在高高的镂金嵌玉的步辇上,喜怒不明的垂眸看向她。
“你胡说!”八皇子瞬间急道。
他没想到这秦观若不仅目睹了所有,还敢当着母皇的面为那个贱种说话,眼珠子一转,便瞬间反驳道:“谁人不知你秦世女心悦七哥,如今你当然是帮着七哥说话!”
秦观若:“……?”
看着她突然呆愣住的模样,本因她的话而有些不悦的永和帝恍然了一瞬,心底倒是没那么不快了。
七皇子有些尴尬的红了脸,他既没想到这秦观若竟然会为了他,敢惹母皇不快,更没料到八弟竟然口无遮拦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喊了出来。
而静静站在角落里的苏繁安,不知何时已经垂下了眼,仿佛从未动过一般,依旧是那副安静沉默的模样。
永和帝皱眉道:“偷窃主子东西,损坏御赐之物,罪无可赦,拖下去。”
话音刚落,一旁伺候的御前内官全姑姑便立即挥了挥手,几个侍卫迅速上前,将早已经吓的浑身颤抖痛哭流涕叫冤的几个宫侍拖了下去。
秦观若忍住了心中不适和惊惧垂下了眸子。
永和帝语气淡淡的道:“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回去读书?”
秦观若知道她这话是对她说的,连忙应是。
直到御辇离开后,她才抬起头,脑子里全然是方才那几个小宫侍被侍卫堵着嘴拖下去的画面,永和帝都说了罪无可赦了,那几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路一条。
她不由紧抿了抿唇。
人命如草芥,上位者的一句话,便能顷刻之间定人生死。
她该庆幸,她穿越过来的身份好歹是个勋贵,不然她现在还能不能好好的活着,都是两说。
七皇子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道谢,“方才多谢秦世女了。”
“呵!”八皇子面色难看,冷笑道:“想不到秦世女竟是这般痴情之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七皇子顿时拧眉,“八弟!你若再口无遮拦说些胡话,我便回头回了父后,让淑侍君好生管教管教你。”
八皇子脸色顿时越发青白,狠狠瞪了秦观若一眼后转身就走,路过苏繁安时想也不想的抬腿便踹了出去。
“让开!”
苏繁安猝不及防的被狠狠一踹,身子站立不稳,微晃了一瞬,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身侧的宫墙。
只是,本就被冻的苍白的脸色顿时越发白了些。
七皇子连忙让身边的下人去扶他,担忧道:“九弟你没事吧?八弟性子从小就是这般骄纵,你……哎,你以后还是躲着他一些吧,免得他又找你麻烦。”
苏繁安垂眸,从小骄纵?
想到年幼的自己,因为可怜一年见不到几次母皇的八哥,便将人带在身边照顾的自己,他心底忍不住讽刺冷笑。
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同情心泛滥,蠢的无可救药啊。
他忽的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含着同情怜悯又好似带着几分惊惶未定的眼睛。
苏繁安:“……?”他一时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同情怜悯也就罢了,又为何有些惊惶?
还是,这人脑子有问题?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为他说话?
哦不对,这人是为了讨他七哥的欢心,他漠然的垂下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