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刚说完,朱标在春和殿门前驻足片刻,就被朱元璋叫走了,跟着看了三日的卷子。

“你觉得如何?”朱元璋面色黑沉。

朱标抿着唇,他看得头晕眼花,但可用者寥寥无几,沉声道:“诸学子的文章花团锦簇,漂亮极了。”

“可惜不务实,你问他如何治理农桑,他跟你咬文嚼字讲农桑之重要。”朱元璋生气:“咱要是不知道农桑重要,出这题干啥?”

朱标就笑着劝慰:“初立朝堂,许多世家、才子尚在观望中,来的才情参差不齐,倒也是理解,从里头挑了务实懂农桑的出来,先把基层给填补好。”

朱元璋叹气点头。

现在接的都是前朝的盘,日子属实不好过。

“罢了,用着吧。”

朱标揉了揉眉心,看着面前的卷子,甚觉头疼,险些笑不出来了,他有点怀念后世的高考大军了,那可都是人才。

能给他穿过来一个四星高中的重点班他也认了,那可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理论知识极其丰富。

“新鲜的血液非常重要,基层官员,这样的学识足够了。”

朱元璋又叹气。

“不知何时,才能遍揽贤才。”

朱标想,这是属于皇帝的忧愁,他便随口劝慰:“慢慢来吧,治大国若烹小鲜。”

最近这句话他都说腻了,估计朱元璋也该听腻了。

朱元璋自然知道,他又低头开始看卷子,越看叹气声越大。

“我们广建学堂,也就这几年的困顿,渡过就好了,思想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才能为自己所用。”朱标认真道:“儿愿捐献三千两银子,在北地兴建学堂。”

朱元璋哪肯收他的仨瓜俩枣,但还是很高兴,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儿一心为民,咱心里知道就行,这事情并不是一个人能够解决的,需要朝廷来解决。”

朱标笑了笑。

【滴,恭喜宿主,声望加十。】

朱标有些意外,盯着声望看了片刻,这才收回视线。

能够涨声望就是好事。

他还等着打开声望系统,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他心里有很多很多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系统,你可给点力吧。”他小声嘟囔。

等这里处理完,朱标刚回春和殿,洗漱过,坐下喝口水的功夫,就听见门外有人禀报。

“殿下,参政胡惟庸求见。”

“传。”

很快,胡惟庸就进来,低眉顺眼地请安行礼。

朱标不喜他,见了他就想起来通倭的事儿,看着就烦,自然也没好态度。

“有何事?”他冷冰冰地问。

“回禀殿下,臣这些日子,想着无烟煤的燃烧不充分,点燃起来比炭还困难,故而让匠人精心研制,幸不辱命,做出来一份,看着还不错。”他沉声道。

胡惟庸心里苦,他都觉得自己的借口拙劣,但是为了完成任务,必须要过来,他甚至头也不敢抬,跪地俯身,一动都不动。

说起来他拜为中书省参知政事,深得左相信任,是大家默认的右相下一继承人,但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就是战战兢兢,对方捏着他的小命,属实让他心中恐慌。

他甚至担心——

对方能看到天机示警,但是根据他和左相的多次观测,对方并无什么异常表现,就更加让人拿不准了。

在一片寂静地沉默中,他不由得汗湿重衣。

朱标沉沉地盯了他半晌。

“呈上来,孤看看。”他低声道。

一旁的小黄门很快就从外面将托盘拿了进来,上面摆放着几块蜂窝煤。

朱标看到这个熟悉的形状,面上的神色便柔和了很多,是没有什么问题,作为日常民用,定然是成的,他拿着蜂窝煤仔细打量,这才挑眉道:“看着还不错,他和碎煤有什么区别?是孔洞能够增加燃烧面积吗?”

胡惟庸垂眸,见他三言两语就将其中关窍说出来,登时不敢隐瞒,低声道:“回殿下的话,这蜂窝煤的外侧,添了易燃的东西,点燃起来要比以前快,而且有这样的孔洞后,在不用煤炉时,可以把盖子盖上,就能像火折子一样,总得时候吹一吹就有火星,不用的时候,给他盖起来,用的时间能持久许多。”

说起这个,胡惟庸自豪地挺直脊背,他现在信心满满,他近来听多了匠人的恭维,很有自豪感。

朱标也露出一抹笑,温和道:“胡参政心系百姓,不错。”

他心中紧张地厉害,生怕被驳回。

胡惟庸见进度条涨了点,知道是太子心中赞誉,顿时松了口气,情绪也缓和了些,认真道:“臣,定不辱命。”

蜂窝煤铺得很顺利,首先将制作方法传回煤窑,让煤窑开始生产蜂窝煤,先供应天府使用。

这所增加的工艺和原来差别并不大,只是添了些许罢了。

更多的无烟煤开始往冶炼厂去,冶炼冷兵器。和北元打仗,兵器至关重要。再就是往瓷窑去,加大生产力度。

一切都在慢慢准备,徐徐展开。

朱标坐着畅想了一番消灭北元,然后大家过上好日子,有钱有闲的,跟现代一样,男童、女童都读书去,不必再饿着肚子。

想想都爽。

果然做梦是最爽的。

他刚到武英殿,就听见里面传来日语的声音,他不由得挑眉,说倭寇就有倭寇来。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而一旁端坐着的徐达也在压低声音跟他解释:“先前你不在朝堂,并不知,倭寇多次来犯,去年时,陛下就曾派杨载诏谕其国,态度强硬之下,两国邦交并未成功。”

“今年又遣使者,这次倭国倒是遣人来表示臣服,但也是先前多番骚扰山东,再有温、台、明州旁的海民,都不堪其扰。”

“这次看来,对方言辞间并无太多恭敬。”

徐达看得窝火。

但大明和北元交战,实在腾不开手,再去征战倭国。

朱标听得心头火起,他一直有个误区,以为是戚继光那个时代才倭寇胜行,没想到现在已经是芥藓之疾,跗骨之蛆。

“二叔,倭国狡诈恶徒,孤不信他们。”朱标神色冷然。

徐达疯狂点头,他看着他们的面相,就觉得他们不是好东西。

片刻后,朱标就听见两个倭人在聊:“他们自称天朝上国,却还是对我们设宴款待,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盛。”

“我觉得也是,他们朝廷动荡,内局不稳。”

两人自忖在场没人能听懂倭国话,用倭语交流的时候,就放肆许多。

朱标眉眼带笑,戾气横生。

他起身上前,在朱元璋身后站定,压低声音道:“父皇,莫忘了射王中肩。”

射王中肩的意思是,当初祝聃箭射周天子,射中的并不是周天子的躯体,而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当大象出现伤口,蚂蚁就能将他啃食殆尽。

而他们敢用倭语当庭商议,便是冒犯上国。用言语挑衅,来观测你的态度。

朱元璋心中一凛,前朝强盛时,曾出兵四万征伐倭国,对上对方十万兵马,大败而归。

去年他下诏命对方臣服,对方并未理会,今年又遣使者去,对方才遣人来臣服。

他双眸微眯,看着朱标的表情,瞬间明白他的想法,垂眸看向下手的倭国使者,低声道:“各位使者先去休憩片刻,等晚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说着他摆摆手,一群使臣便离去了。

他看向朱标,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朱标头一次起了杀心。

“倭寇乃陈年旧疾,他们和匈奴一样,缺少物资便要来我边疆劫掠一番,若是将他们喂大,只怕会反噬。他们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不懂得什么叫恩义,只能用武力镇压。”

他想,这些都是历史上重复发生的事。

他有点想念戚继光了。

朱元璋闻言皱眉,这和他一直以来的理念不符,他是不愿意穷兵黩武,招惹的四邻不安。

“咱是想着,将周边属国都列为不征之国,倭国亦在其中。”他认真解释。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室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儿不赞同,其他可,唯倭国不可。”朱标神色凛然:“不若将刘先生传召过来,问问他的占卜。”

朱元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标,冷哼:“你想把刘先生救出来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咱已经不生气了。”

说着就摆摆手,把大狱中的刘伯温传召过来。

刘基衣衫凌乱,发型不整,完全没有之前的儒雅随和之气。

“伯温呐。”朱元璋看了心疼,叫一旁的小黄门把他扶起来,又是赐座又是传膳,这才低声道:“下回可不能胡说了。”

刘基的状态很差,面色青白,眼下紫黑,隐隐还有些昏厥之意,看起来特别虚。

朱标看了就忍不住皱眉,这样的面色,他最近看多了。

几人寒暄过,又把方才讨论的问题说了,就见刘基面色一凛,低声道:“陛下,伯温赞同殿下所言,倭国伤我龙脉,如同白蚁,将我千里之堤毁掉。”

朱元璋皱起眉头。

和倭国的交谈,确实让他很生气。险些压不住火气想要将他们拉出去斩了。那种滚刀肉的无赖感,他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此事,再议。”他说。

然而——

隔日的功夫,朱元璋自己就忍不住了,他气得不行,觉得他们表面臣服却笑里藏刀,眼角眉梢都带着挑衅,被倭国使者气得拍桌子:“你们就送来这么点东西,就想要我珍贵典籍,工匠农书?”

几个倭人使者闻言登时不悦,沉声道:“君乃天朝上国,自然要照拂我们属国,先前大唐时,允了我们大和在京都读书,还送了无数奇玩珍宝,书籍都有三大车,再就是前朝时,亦是如此。”

朱元璋见对方如此放肆,顿时神色阴沉。

朱标一听也生气,心想:“一如既往的贪婪无赖。”

倭人见他们不说话,态度愈加张狂,纵然弓着身子行礼,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朝堂之上,毫无恭敬之意。

朱元璋眉眼幽深,他看向底下的倭人,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有恃无恐,顿时眉眼微闪。

不等他说话,对方直起身子,一甩袖子又坐下了。

朱元璋并不容忍他们的挑衅,沉声道:“竖子尔敢!倭国使者藐视上国威严,当庭挑衅,杖责二十,带着你们那没有诚意的降表滚回倭国,另遣人来诚心降伏,若要挑起战事,咱不介意死战到底,就看你小小倭国,可能承受得住。”

朱元璋眉眼凛冽,可见是怒极了。

他面色带着思量,就连先生也说,倭国如同白蚁般啃食我大明龙脉。他需要考虑的地方很多,也不能接受这个说辞。

一时的不敬,他为了不兴兵戈之祸,再不悦都会忍下,但是说会像白蚁一样断他华夏龙脉,那真的忍不了。

朱标这才满意:“跟倭国建交不成,便把它当那杀鸡儆猴的鸡,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看他如何。”

朱元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咱一直怕你太过仁柔,想要替你拔掉人生中所有的刺,听你如此锋芒毕露,倒是安心不少。”

他就觉得自家儿子出息。

朱标嘿嘿一笑:“对别的还是温良仁柔为主,但是对倭国不行。”

刻骨铭心的国耻,忘不掉。

再加上,明初若是不管,能一直骚扰到戚继光时期,中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其迫害。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朱标一挥拳头。

朱元璋一听,心中郁气消散一空,他跟着笑:“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很有志气。”

朱标弯唇轻笑,他就说当初背的管理员语录很有效。

他奉为真理。

朱元璋满脸欣慰,越看他越喜欢。

而在此时,被拖出去杖责二十的倭国使者又被拖了进来,闻见刺鼻的血腥味,朱标不悦地皱眉。

倭国使臣火冒三丈,但是看着对方强硬的样子,并不敢再放肆,疼得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不敢吭一声。

他们态度都恭谨起来,但言语间仍旧不服气:“陛下,中原素来不斩来使,你们为何违背祖制?”

朱标顿时笑了:“你若想死,可切腹自尽,让孤瞧瞧你血溅朝堂的决心,也正好去找你们的王问问,他是否要和我大明开战,我们的水军,早已经忍不住了。”

倭人面色大变,还不等他想好措辞,一把匕首哐当扔到他面前,他顿时哆嗦着不敢伸手。

而一旁的倭人连忙爬起来跪好:“请陛下三思!我大和臣服之心绝无更改。”

“倭国就倭国,叫什么大和。”朱标皱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打算虚与委蛇,那也太憋屈了。

就是一个字,干。

倭人使者见刀柄在上,朝堂上态度冷冽,顿时不敢说话,只恭谨道:“遵命。”

朱元璋挥挥手,冷笑道:“行了,拖下去,等伤口结痂,你们便回去,让你们的王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做。”

几个使臣被拖了出去。

朱标是打算先用强硬的态度将倭国震慑住,等几年后,他要腾出手收拾他们。

两人说着话,就见朱元璋又去批折子了,就见门外有亲军都尉走进来,双手呈上一个漆黑的小匣子。

朱元璋打开看了以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咋了?”朱标随口问。

“你看看。”朱元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朱标看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说的是凤阳的事,怪不得那老丈说是在凤阳遭了灾,可不是遭灾,凤阳建立中都,就在当地征集农夫修建,这徭役落在任何一个家庭头上,都很沉重,若家中子嗣不丰,更是灭顶之灾。

“十室九空?凤阳百姓抓完了,还要再从周边抓?”

朱标觉得,他的养气功夫真不到家,面上震惊的表情根本压不住。

“如此下去,定然不成。”

朱元璋点头,面色黑沉的厉害。当即就传召左相李善长,御史中丞刘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