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最近居然忘记了它的存在……
在迟逢春看不见的角落,巫青禾的手轻轻颤抖着,苍白的指尖蜷缩起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也什么都抓不住。
看来,她的情况更加严重。
本来以为自己能回忆起来,病情有所好转,可不知不觉中,自己忘记却更多了。
那这是不是说明,会有一天,她会彻底忘记小青山的一切?
漆黑的眼瞳恍惚眨了眨,巫青禾想,她最近又得再约一次格兰医生了。
收拾好混乱的思绪,她扶着沙发起身,回头看见自己弄出来的动静,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迟逢春会那么生气了。
要是她是迟逢春,现在想要杀自己的心都有了。
只见满地都是自己的东西,巫青禾罕见的冒出愧疚心虚的情绪,她尴尬朝对面拿着拖把的男人笑了笑。
只不过笑容有些难看,女人牵强的笑容扯动着僵硬的皮肉,狼狈的发丝勾连着没有气血的唇色,难看得迟逢春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好吧。”迟逢春妥协了,他撇过头去好似不在意地碎碎念叨:“我可以帮你找到它。”
巫青禾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她灼灼看向对面的男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迟逢春被她热烈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玉白的耳朵悄然染红,他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难压,隽修出尘的眉眼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得意与自满。
“哈,也不看看我是谁。”
“所以,你是谁?”
“不知道。”迟逢春立马老实了。
余光瞥到巫青禾犹疑的眼神,敏锐的迟逢春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颇有些心虚的他转移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你先告诉我那个玩偶的特征。”
在巫青禾详细描述过后,迟逢春若有所思,几秒过后,他有了动静。
“亲爱的青禾小姐啊,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玩偶呢?还是这个银玩偶呢?还是这个布玩偶呢?”
耀眼的白光在迟逢春手里冒出来,巫青禾看着他手里凭空出现的三个玩偶,没有一丝犹豫地说道:“金的。”
迟逢春微笑的表情一凝,他又面不改色地说了一遍:“啊!青禾小姐,请问你掉的是金玩偶,还是银玩偶,或者是这个布玩偶?”
他在说到最后一个布玩偶时,语气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金的。”巫青禾的语气十分坚定。
“啊,青禾小姐,请……”
“金的。”
这次,迟逢春甚至都还没有念完,她就直接锁定了金玩偶。
迟逢春眼嘴角抽搐,他终于演不下去了,直接将其他两个金银玩偶给打散,将唯一的布玩偶塞到巫青禾手里,并无语询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那个灵偶是布的吗?”
那当然不一样,巫青禾理直气壮地想着,如果可以,她希望它是金的。
可惜,面前的人似乎不希望她这么说。
不过,她摩挲着失而复得的灵偶,可心里却清楚,这个不是原来的那个,手里的这个新很多。
但是……
指尖随意擦过灵偶的一角,巫青禾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她又摸了一遍,确认灵偶手臂内侧那个歪歪扭扭的针线真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巫青禾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可从来没有将这个细节告诉过迟逢春。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是说,她手里的这个就是原来的那个?
迟逢春突兀的一声清咳打断了巫青禾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他,只见迟逢春乌黑的凤眸莫名溢出潋滟的水光,如青雾般朦胧。
他无端有些拘束别扭,就连声音都轻了不少。
他说:“好了,这次不要再将它弄丢了。”
【主人忘记它的每一刻,它都在难过】
又是一天普普通通的上班日,巫青禾正常的上班,正常的打卡,正常的跟保安聊天,正常的回到工位工作,正常的吃午饭,正常的下班。
一如过去无数个平凡的日常,循环往复中甚至还有些无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来今日就是流水账了。
直到下班的巫青禾打开了出租屋的大门,迟逢春如同游戏里设定好的NPC般精准出现在大门前,身上穿着经典粉色围裙,艳容神秀的脸上挂着贤淑的笑容。
她甚至能猜到迟逢春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无非就是那几句,“饭马上好哦。”“你今天还想吃什么?”“进来请洗手。”
可……情况不一样了。
迟逢春的微笑顿了一下,他轻轻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眸色逐渐加深,如同墨渊般深不见底。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臭味,那是……印记的味道……
他轻声细语地询问道:“今天上班,青禾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迟逢春缓缓歪头,手里的锅铲在灯光下暴露出锐利的白芒,冰冷且刺骨。
明明男人还是那副熟悉的姿态,可他浅浅的笑容皮下却藏着一份微不可见却密不透风的杀意,危险且致命。
就像是……捉到丈夫出轨还要假装若无其事的妻子。
巫青禾抬头看着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的男人,背后的寒毛顿时耸立起来。
在巫青禾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五个小时前讲起。
巫青禾如同往常般来到了自己的工位,开始了一天的社畜生活,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除了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早。”巫青禾声音轻松地打着招呼。
劈里啪啦的键盘声猛然一停,隔壁的同事一如既往抬头沉默看她,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巫青禾微笑的表情一凝,她定睛仔细看着同事面前的黑布。
应该不是她看错了,他面前的那块黑布颜色无端深了不少,就像是被水洇湿了。
“你……”巫青禾有些犹豫地提醒道,“是不是流鼻血了?”
同事没有任何反应,但巫青禾能感觉到,他在自己的提醒下身形顿了顿。
“要不要处理一下?”巫青禾好心建议着,绝对不是因为她好奇想要看到同事的真实模样。
只见同事摸向自己的鼻口处,手离开黑布后,晕染开来的血色沾在同样色彩的黑布上,黑色吸收了一切颜色。
“没事。”
这还是巫青禾第一次听到面前这个古怪同事开口,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居然是好听的少年音,如同青空下的疾风,冷冽又清爽,有点不符合他阴暗逼的人设。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同事话里的意思,什么叫没事?
确定不是因为你手上也缠着黑布,所以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吗?!
巫青禾眼睁睁看着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鲜血清晰滴落在桌面,她的表情逐渐惊恐起来,这已经不能用流鼻血来形容,这要出事了吧!
黑布下,卡兰希尔的眉头拧起,他瞥了一眼屏幕前的对话,对面那人已经攻击到他的种族了。
可面前的人类一直在喋喋不休,叽叽喳喳如同林间的小鸟,不,她比小鸟还吵。
明明,之前她没有那么多废话的。
感到行为受限的卡兰希尔只能重复机械地按压着键盘上的回车键,他的情绪开始变得燥郁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开口时,巫青禾猝不及防掀开了他的面罩,柔软的纸巾扑面而来。
许久未见光的冷银色眸子被光猛然一刺激,瞳仁骤顿收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巫青禾现在可不顾上卡兰希尔的反应,只见鲜血染红了大片,如同灿烂盛开的红花。
就在她以为卡兰希尔要流血干死后,血液竟慢慢的止住了。
巫青禾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慢起来。
她看着被鲜血糊了一脸,格外狼狈的同事,好心建议道:“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得去茶水间处理一下?”
卡兰希尔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地像是木头人,可能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鼻血给吓懵了。
巫青禾轻叹一声,也没有说什么,转身打了一杯清水。
直至汩汩清水缓缓滴落下来,洁白的纸巾一点点擦拭着精致的五官,暴露出肌肤原本的灰色。
巫青禾眉眼还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丝讶异,在她掀开同事面罩的那一刻,她也没有想到同事整日包裹全身的秘密是这个。
同事的肤色是一种偏冷色质感的铁灰色,如同清冷月辉下的金属原石。
好罕见的肤色。
除此之外,同事的顶尖美貌已经不能让巫青禾感到意外了,毕竟,这个公司就没有丑人。
常年包裹在黑布下的是一张秀气漂亮至极的脸蛋,格外精致的五官每一寸都得天独厚,配合着他铁灰色的独特肌肤,不但没有损耗他一丝一毫的美貌,反而赋予他更特殊的美感。
那是大自然的赠予,卡兰希尔就像是一颗还未精心雕琢但已浑然天成的绝美矿石。
巫青禾第一次意识到,美是一种感觉。
感受到冰凉的液体不断滑过柔软的肌体,卡兰希尔眨了眨眼,僵硬的身体开始变软,他终于反应过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巫青禾感受到手底下人的动静,温声询问道。
卡兰希尔冷月色的眸子闪了闪,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你掀开了我的面罩?”
巫青禾知道自己刚刚的紧急行为冒犯到了同事,毕竟,她窥探到了同事的秘密。
是自己越界了。
她没有用其他借口搪塞,而是利落滑跪:“对不起,是我的错。”
可想象中的生气没有到来,只见安安分分、任她摆布的某人突然一脸平静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要嫁给你……不对,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巫青禾手一歪,清水簌簌流出杯口,瞬间弄湿了一大片。
卡兰希尔被猝不及防的清水扑了一脸,他下意识闭上双眼。
即使这样,也没有丝毫不减他的美貌,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冷灰色的肌肤上,反而赋予了他一种凌乱美。
巫青禾讪讪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手歪了。”
不是!现在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吗?!
巫青禾匆匆将水杯放在一边,无比惶恐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我嫁给你?!”
见男人抿唇,有些羞涩地移开视线,并轻轻点了点头。
她两眼一翻,感觉世界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