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颛生病吐血一事传到了皇帝那里,皇帝下令要顾长颛回府休养一月,不许他再为军营之事忧心操劳。
晚膳时,三房小徐氏见徐侧妃的注意力都落在顾怀瑜身上,忍不住埋怨:“平哥儿才是亲孙子,母亲做什么老抱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你住口,莫要胡言乱语。”徐侧妃拍桌,瞪了眼小徐氏。
小徐氏心中憋屈的不行,分明她生下的才是王府的亲孙子。
顾长颢看了徐侧妃一眼,察觉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徐侧妃只好又将孩子放回容嫣怀里。
容嫣也是这几日才学会抱孩子的,动作还有些生疏。
“你这个当娘的竟还不会抱孩子,莫把瑜哥儿摔了。”徐侧妃又忍不住叮嘱。
容嫣点点头,在奶娘的指导下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孩子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像在抱着什么珍宝。
见顾怀瑜伸手指向徐氏旁边的顾长颛,旁边嬷嬷笑道:“小公子许是还没怎么见过大公子这个大伯,正好奇呢。”
“怀瑜,叫大伯。”徐侧妃笑了笑,随声附和。
旁边给两位小公子看诊的温康听到这话,悄悄往这边瞄了一眼,果然看到顾长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大哥身体怎么样了?大哥既然有旧伤,可要忌口才是,不能贪杯。”
听顾长颢关心的话,顾长颛应了声:“那日有应酬,一时不察便多喝了几杯,日后会注意些。”
“呀,他吐了。”容嫣瞧着怀里的孩子突然吐奶,吓了一跳。
旁边奶娘赶紧过来帮忙。
容嫣担心:“怀瑜怎么回事,这几日总是吐奶。”
旁边温康解释:“小孩子吐奶也是正常的,吐得多有可能是脾胃虚弱,我待会儿开几幅贴膏,给小公子贴在腹部。”
容嫣这才放下心来。
顾长颛的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缓缓开口:“今日匆忙,忘记给孩子见面礼了。”
这话落,旁边小徐氏又偷偷翻了个白眼。
徐侧妃也道:“这孩子进府后不曾有宴请,不若等长颢承世子礼过后,再给怀瑜办个宴请,也好让大家知道怀瑜。”
闻言,顾长颛看了徐侧妃一眼。
注意到顾长颛的视线,徐侧妃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明显,她心中觉得此事应当要告诉顾长颛,但顾长颢要她瞒着。
她只好转移话题:“长颢如今有了怀瑜,过几日再承了世子,我这心头大事就是长颛你的婚事了。”
顾长颛如往日一般,只是态度淡淡:“母亲费心。”
“我上次给你的两本册子,你可有合意的?”
“儿子尚未有时间看那两本册子,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徐侧妃气滞。
“容氏,你擅长同那些豪门闺秀交际,你也帮长颛留意着合适的大家闺秀。”
容嫣一顿,抬头正好迎上顾长颛的视线,她又想起那日顾长颛曾说自己有心仪之人,还说此生都不想再娶。
“儿媳觉得母亲不用着急,一则兄长如今是功勋在身的大将军,寻常女子配不上兄长,二则兄长立下了大功,想来陛下也应当对兄长的婚事有所安排。”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徐氏注意力落到容嫣说的那句陛下安排。
温康给两个孩子看诊完,又来给顾长颛把脉,不经意瞥见顾长颛眸中情绪舒缓了许多。
他不明白顾长颛怎么这会儿心情又好了,心道,将军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不改,日后还得吐血。。
徐侧妃关心起顾长颛:“你如今身子需要静养,在府中多待些日子好好养身体吧。”
顾长颛点头,随后又道:“多谢母亲,不日将军府的修缮快要竣工,等长颢承了世子,我想就此分府搬去将军府去住。”
“分府?”顾云筝和几兄弟惊讶,反应很大。
“我要顾着将军府那边,长颢日后全权掌管王府,只是我单独分出去,你们都住在王府便是。”顾长颛解释。
除了徐氏之外,其他人第一次知道这事。
“你们大哥这般考量自有他的道理。”徐侧妃出声。
容嫣也有些惊讶,先前顾长颛修缮将军府,她只知道他会在那边长住,却不知道他竟是要分家,彻底分府出去住。
晚间,有丫鬟来顾长颛院子。
“二少夫人让人给侧妃煲了补汤,想着大公子身子虚,便让我给这边送来一份。”
小厮刚想说公子已经就寝,这个时辰公子一般不会再进食,里屋突然传出动静:“拿进来吧,我刚好有些饿了。”
第二日,顾长颛在王府闲逛时看到了在小亭中的容嫣,远远见她埋头在桌上,眉头蹙着,不知在钻研什么。
“二弟妹在做什么?”
容嫣正专心摆弄手里的那座精美绝伦的发冠,抬头见顾长颛出现,她还有些出乎意料。
这几日容嫣带着顾怀瑜在院子中晒太阳,偶尔也能遇见他,不过顾长颛总是远远颔首简单打个招呼,却不会走近同她说话。
“方才陪怀瑜晒太阳,这会儿刚被奶娘抱去母亲那里。”容嫣解释。
见顾长颛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发冠上,眸光怔愣。
容嫣解释道:“这是夫君送我的发冠,但是不知怎么坏了一处,我本想找人修好,但是京中的工匠都说这发冠工艺复杂,锻造技巧不同寻常,上面的珠宝和金线也非京中所有,他们修不了,我只好自己想想办法。”
“长颢送你的?”
容嫣的注意力都在发冠上。
“这是我十五岁及笄礼上,夫君送我的,”容嫣说完,似乎也察觉到了顾长颛的异样,她又恍然,“对了,之前夫君同我说说这些都是兄长你从婺州带回来礼物,他挑着最好的送了我,既是兄长带回来的,那兄长可知道这发冠如何修理?”
“长颢是这么说的?”
没人注意到,顾长颛说这话时,袖中的手紧握。
容嫣注意到顾长颛怪异的神色和语气,她不明所以:“怎,怎么了,兄长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的确是我从婺州带回来的。”
胸腔中震颤让顾长颛气血翻涌,不知道费了多大劲,他才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二弟妹可先交给我,等我修好再还你。”
“兄长当真会修!”容嫣惊讶。
“那是自然。”
说着,顾长颛伸手接过容嫣递来的发冠,他视线又注意到容嫣的腕子,神情又是一顿:“这镯子……也是二弟送你的?”
容嫣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嗯,这是在我十岁生辰的时候,夫君以王府之名送我的。”
“我记得二弟妹曾说过,你与二弟是三年前认识的。”
容嫣没想到顾长颛还记得这个,解释道:“在伽蓝寺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到夫君,但夫君说……他很早就知道我。”
说出最后几个字,容嫣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我还有一个相仿款式的璎珞,也有一处缺损,兄长可否帮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那也是长颢在你生辰的时候送你的?”
容嫣觉得顾长颛语气更怪了,她心下猜测,莫非是兄长对于夫君拿他带回来的东西送人觉得不妥,但转瞬一想,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拿给我吧,我会修。”
听顾长颛语气笃定,容嫣还有些奇怪,那璎珞连京中最有名的珍宝师傅都不能修,兄长为何这般笃定?
不过想到顾长颛毕竟在婺州待了这么多年,或许会对婺州的工艺熟悉。
“那就先谢过兄长,这几件首饰很是精美华贵,对我来说也很有意义,我想在夫君承世子典礼上佩戴。”
顾长颛看向手心的发冠,神情晦暗不明。
寂桐苑书房中,两件首饰静静搁在洁白的宣纸上,顾长颛就这么静静看着,不知看了多久。
“长颢还没回来了?”
小厮回道:“方才我又去了一趟,二公子还没回来,听说青梧院下人说二公子刚传信回来说有要事要办,今晚不一定回来。”
小厮见顾长颛面色是少有凝重,道:“若将军您找二公子有急事,不若我去衙中寻一寻二公子。”
顾长颛抬手制止:“不必,等他回来再说罢。”
小厮关门而去,书房中就只有顾长颛一人,好半晌,他缓缓起身,走向书房角落里那几个他从芜南带回来的大木箱。
最底下的那个箱子被打开,里面东西复杂,有书卷、珍宝、稀罕玩意,还有很多模样怪异的工具。
顾长颛从中拣出几件怪异的趁手工具,又坐回书桌前。
他缓缓拿起那件发冠,用手中的工具熟练地把上面的珠宝和金丝慢慢拆开,一如那些年,他在营帐中一点一点打磨铸造它们的那些个夜晚。
蜡炬成灰,烛光亮了大半夜,直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将军。”
听出是心腹令晋的声音,顾长颛头也没抬:“进来。“
“何事?”
令晋进门后面色复杂,走近些压低了些声音:“我们在城西一处院子里救了一个女子,她自称是二公子的外室。
顾长颛猛的抬头。
令晋继续道:“我们按您的吩咐去调查二公子抱养回来的孩子,顺着查到了孩子的生母就在城西的宅子,但周围的人却说那宅子里的人已经住了近一年了。”
“那宅子外头有守卫,里面也很少见人出来,我们见不到里面的人,这几日便一直派人盯着,就在今晚,里面突然跑出来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求救,她自称是二公子的外室,说抱回来的怀瑜小公子是她跟二公子的亲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