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五月,容嫣在容府过得很是惬意。
有时她都不禁感慨:“若是女子能不成婚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一辈子在府里过幸福日子。”
冯氏点点她的头:“怎么?可是长颢待你不好了?”
“当然不是!”容嫣反驳,“夫君自然对我百依百顺,我往东他自然不会往西。”
“是么,瞧你不知羞,竟这般夸。”冯氏调笑女儿。
“你婆母待你可好?”
“哎呀你也知道我婆母的性子,自然是不太大度,有时候爱计较,但总归还是不错。”
容嫣知道,若想骗得过冯氏,就得半真半假的说,不然以娘亲的聪慧,肯定能察觉出不妥。
“哼,淮王府什么都好,我就是瞧不上你那个婆母,言行举止都带着小家子气。”冯氏又想起容嫣刚嫁予顾长颢时,有一次在宫宴上竟听到徐氏在背后同人说容嫣的不好,那时冯氏直接就站出来就找徐氏对峙,而后扬言,若是徐氏不满意容嫣这个儿媳妇,他们自会把人领会容府。
容嫣也对那次心有余悸。
在宫宴上冯氏将徐氏怼的狗血喷头,看似解气,但后来冯氏气得病了好一场,爹爹和祖母知道这事也都气得不行。
见冯氏想起徐氏又来气,容嫣赶紧转移话题:“父亲快要下值了,您不是说要亲手给他煲汤,再不做就来不及了,我去找容靖,让他陪我出去一趟。”
冯氏应下。
容嫣知晓顾长颛今日在将军府,特意让容靖陪她过来。
“这是上次答应兄长的将军府布局。”容嫣说明来意,将手里的布卷绽开。
顾长颛接过布卷,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布局。
“兄长这将军府是个宝地,足以见得陛下对兄长的看重,尤其是这处,”容嫣站到顾长颛身边,指了指布卷上的设计,“此处风水是最好的,我便把主院安在了这处,不过将军府现在的主院好像不是在这儿,若是兄长嫌麻烦,也有另外的法子,将风水往现在的主院引。”
“不麻烦,就按你所布局的,我也觉得这处极好。”。
听顾长颛如此说,容嫣也颇为高兴,她继续讲解:“这院门最好再放一块从泰山采来的泰山石,以画面顺风顺水为宜,还有这院中可以种两棵石榴树,一则石榴象征多子多福,以期儿孙满堂,二则取“留”之意,愿这院中风水长留。”
听到容嫣说的那句儿孙满堂,顾长颛手心收拢。
“若是我想在院中种几棵梨树,可有不妥?”
突然听顾长颛这么说,容嫣好奇:“兄长为何想种梨树,可有深意。”
“只是觉得梨花好看罢了。”
“这梨树可不能随便种。”
“怎么了?爹娘就是因为伽蓝寺的梨树结缘,而且秋天还能吃秋梨,怎么不好了?”容靖好奇。
“梨树有‘离’之意,便是爹娘因梨树结缘,也不曾将梨树种在院中。”容嫣说着,又看向顾长颛,“开花好看的,还有很多树,比如海棠,早樱……不过若是兄长真的喜欢梨树,也不是没有法子。”
“这处,”容嫣指了指院子最西角,“这处离后院偏些,倒是适合种梨树,兄长若真的想种梨树,倒是可以种在这处。”
“好,就依你所言。”
“行啊阿姐,你还有真两把刷子,廖之先生当初死赖着非要收你为徒,看来是一点都没藏私,把本事都交给你了。”
“……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三人继续津津有味的讨论着风水问题。
突然有人来秉。
“将军,王府来信,说二公子在芜南被人打了,伤得还挺重,侧妃已经收到消息回府了,这会儿正在府中等您想办法呢。”
听到这话,顾长颛看向身边的容嫣。
“夫君人如何了?”容嫣看向来禀报的属下,神色紧张。
那属下摇头:“具体情况尚没传回来。”
一旁的容靖看出容嫣的担忧,安慰道:“阿姐,你莫要担心了,姐夫不会有事的。”
“不要着急,我即刻派人南下,咱们先回王府等着消息。”
顾长颛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镇定作用,容嫣不自觉安下心来。
容嫣同顾长颛回府的第三日,顾长颢终于回了王府,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顾长颢的伤不算重。
“不用担心我,我伤得没那么重。”
“到底出了什么事?”顾长颛看向旁边的属下。
那几个属下摇头,他们是在刚出望京城没多久就在半路遇见了顾长颢,并不十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颢解释:“我此次南下,芜南的合阳县因为水患乱的不成样子,当地流民成灾,遇上几个泼皮无赖。”
“我记得你去年在芜南也遇上了水患,芜南的水患还没解决?”顾长颛问道。
听顾长颛对自己去年的行踪了然,顾长颢顿了下,说道:“比去年好多了。”
“先不要说话了,让大夫瞧瞧你头上的伤。”容嫣看着顾长颢头上的伤,满目担忧。
“是啊,快让大夫瞧瞧伤得重不重。”徐侧妃心疼坏了。
“不用担心,路上一直有大夫处理伤口,没什么大碍。”顾长颢这么说着,但抵不过徐氏和容嫣担心,还是乖乖让大夫给重新处理了伤口。
“对了母亲,”顾长颢看向徐氏,又看了眼顾长颛,“正好大哥也在,我有一事想跟母亲和大哥商量。”
闻声,顾长颛不动声色的将视线从容嫣担忧的神情中收回。
“何事?”
“我此次去芜南的路上碰到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中有个难产的孕妇,那女子没了相公,孩子刚出生,很是可怜,”顾长颢说着,握住了身侧容嫣的手,“我同阿嫣成婚三载没有子嗣,想来是子嗣缘分没修够,我听说抱养孩子可以积攒子嗣福缘,我想不如趁机就将这个孩子抱养来,一来为我和阿嫣积攒子嗣福缘,二来算是行善,不知母亲和大哥意下如何?”
“什么!”徐氏惊讶。
容嫣不曾想到顾长颢会真的同徐氏提起此事。
“大哥意下如何?”顾长颢看向没吭声的顾长颛。
顾长颛的视线落在顾长颢脸上,眸色有些复杂。
静默了片刻,才等到他沉声:“你们还年轻,二弟妹进门不过三载,你何必如此急着抱养子嗣?”
“我倒是不急,这不是母亲总催,正好遇上那孩子,也算是个缘分。”
“你若是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怎可抱养来路不明的孩子,若是容氏迟迟生不出来,你还真就想把这路上遇到的野孩子当成你的亲儿子对待了?我不同意,宗族也绝不同意!”徐氏果断拒绝。
“可我……”顾长颢还想劝解。
“二弟这次不妨听母亲的,”顾长颛出声打断了顾长颢的话,“我知你和二弟妹因子嗣一事忧心,我在北疆时曾遇到一位圣手,听人说他最擅长子嗣难事,我会派人寻他来给你和二弟妹瞧瞧,想来他会有法子。”
“当真?”徐氏看向顾长颛,她对这个长子说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见顾长颛都这么说,顾长颢也只好暂且打消了抱养孩子的念头:“那便多谢大哥了。”
旁边容嫣低下头,对于顾长颛说请大夫给她和顾长颢看“子嗣问题”,她只觉得难为情,一时间不知道面对。
顾长颢头上有伤,很早便回院中歇着了,容嫣因为担心顾长颢也没用几口晚膳就从芙荷院出来了。
“二弟妹。”
刚走出院门,听到声音,容嫣回头,见顾长颛也走来,似乎有话要说,她停住脚步:“兄长。”
但顾长颛只是与她同行,未发一言。
走了有一段,他才出声:“二弟很喜欢你。”
听这话,容嫣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话。
“先前我一直都觉得二弟更像父王,”顾长颛与容嫣继续缓步同行,他语气很慢,像是在随意与她闲聊,“今日我倒是变了看法。”
容嫣仍是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她随口应着:“兄长为何这么说?”
“当初父王那般深爱母妃,最后还是抵不过子嗣一事纳了母亲进门,先后让母亲生下了我们兄弟四个和小妹。”顾长颛说起往事。
自容嫣进府一来,很少有人会提起淮王府这段往事。
“今日二弟宁可抱养孩子,也不想同别的女子生下子嗣,可见二弟是真心待你的。”
想起顾子盛和顾云筝也对她说过这番话,容嫣只以为顾长颛同他们一样,是在撮和他们的夫妻关系,只是从顾长颛口中听到这话,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容嫣。”
容嫣听到顾长颛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去看顾长颛。
“希望你和二弟会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就像她那日在将军府时对他说的话,可当顾长颛也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像被一剑刺穿,胸口空荡荡的。
毋得被祝福,容嫣微怔,侧头去看顾长颛。
察觉容嫣投来的视线,顾长颛扯了下唇角,许是他不常笑的缘故,容嫣觉得这抹笑一点都不自然。
“兄长……”今日是怎么了?
“我素来不胜酒力,定是方才那碗酒酿圆子吃多了,二弟妹只当我胡言乱语。”顾长颛停住脚步。
“到青梧院了,我再吹吹风醒醒酒,二弟妹先回去吧。”
容嫣顺着顾长颛的视线,抬头看了眼青梧院的牌匾。
她点头:“兄长若是有些醉了便不要吹太久的风,不然明日会头疼。”
“好。”
进院子前,容嫣又忍不住扭头,看到夜色中假山旁的背影,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兄长今晚很是奇怪,莫非真的醉了?
可那酒酿圆子,寻常人就是吃上两碗也不会醉啊。兄长酒量这么不好吗?
不过,这些日子还真很少见兄长沾酒。
容嫣想罢,抬步进了青梧院。
夜风习习,顾长颛回到院中。
“去把温康叫来。”他淡声吩咐属下。
听说顾长颛又叫了温康过去,方牧也来了顾长颛院中。
方牧只以为顾长颛还是想不开,劝道:“世子,你今日也看到了二公子对二少夫人的一片真心,二公子对二少夫人的感情丝毫不比您少,您又何必再如此执拗下去,您既要将世子之位让给二公子,却又不肯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有子嗣,这样下去宗族里势必不会同意二公子承世子之位,您这不是难为人……世子,二少夫人和二公子是两情相悦的,您就放手吧。”
可说完,方牧又觉得自己是白费口舌,若是能放下,世子在三年前就放下了。
“好。”
夜风吹动院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听到这声回应,方牧抬头看向顾长颛,不敢置信:“世子,您……”
只听顾长颛又缓缓开口:“温康,日后将长颢的药停了吧。”
角落里的男子被念到名字,那张甚是普通无奇的脸上也浮现出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他心中直道:太好了,祖上多年“生子圣手”的名头可算是没叫他继续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