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芒果冰淇淋

乔邑身高一米八三,比章千予高不了多少,她落在他胸前的视线,轻易就会被捕捉。她马上收回视线,平视前方。视线却刚好落在乔邑的唇上。他嘴唇偏厚,却跟肉嘟嘟不沾边,外轮廓清晰硬朗,勾勒出漂亮的唇形。

这双唇突然开启,问了一句:“饿了?”

章千予听到这两字,还以为自己的色心被识破了,马上移开视线,支支吾吾。手上盘子的温度传递到手心,章千予反应过来,乔邑说的是吃的。于是笑笑把盘子往乔邑面前递了递,问:“要不要来一根?”

“不了。”乔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大半夜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章千予趁热叉起一根烤肠吃起来,“大半夜吃东西的人,都是英雄。”

“哦?”乔邑似乎有点兴趣,“此话怎讲?”

“因为在远古时期,必须有人在深夜守护部落安全。为了保持最佳体力跟野兽搏斗,他们就得半夜吃东西。”章千予边嚼边说,“这种习惯一直保留在这群英雄的血脉里。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章千予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乔邑忍俊不禁,明显演出来的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

章千予嚼着烤肠,酥脆外壳“咔嚓咔嚓”的,一边略嫌弃地调侃:“乔总,表演痕迹过重了哦。”

乔邑一笑而过,问:“周末没出门去玩玩吗?”

“本来要去看樱花的。”章千予难掩失落地耸耸鼻子,“但被拒了。嗐,我也习惯了。樱花季只有两周,来上海这么多年,每年都错过,跟程序写定了似的……宅家里看剧也不错啊。两倍速,一天时间,就能看完一部日剧。你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还在加班。”乔邑指了指旁边还亮着灯的书房。

“想不到公司总裁工作也这么努力。”章千予说,“还以为只有底层牛马为公司拼命呢。”

乔邑也不为她的阴阳怪气生气,而是问:“那要不要来看看,公司总裁都做些什么?”乔邑看看已经空了的盘子,“你刚吃完东西也不着急睡觉吧?”

章千予把盘子放进洗碗机,简单擦了擦手,说:“好呀,让我也来监监工。”

乔邑的书房格局跟公司办公室格局差不多,只是稍小一点。靠窗一台大办公桌,上面有笔记本电脑。旁边靠墙是一整面书架,摆满了各种书。

乔邑坐到电脑前,章千予就站在旁边看,屏幕上是股票走势。她不炒股,上面红红绿绿的线,她也看不懂。便问:“这是在为公司加班?”

“算是吧。”乔邑说。他指了指其中一根线,问:“这个走势,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章千予如实说。

“你后续想开民宿的话,理财知识还是要懂一些的。”乔邑说。

“那你教教我?”章千予半开玩笑。本以为乔邑不会对这个门外汉多解释,却没想到乔邑却说:“你不是爱吃嘛,那我就给你拿吃的做比喻。”

他耐心地从最基础的讲起,说:“如果我们把股票当成菜。股票指数,就是从四千多个菜里,帮你组合,做了几个套餐,解决你的选择恐惧症。其中宽基指数,就是什么菜系都有,包含了不同菜系的菜,比如沪深300指数。窄基指数就是川菜的N种菜色,只在其中一个行业里精挑细选,比如中证银行、中证医药指数等……”

“哦哦哦……”章千予似懂非懂地应着。

乔邑在讲这些专业知识的时候,眼中没有傲气。虽然章千予什么都不懂,但乔邑没有因此而轻视她,而平等地看待她,一点一点讲解到她懂为止。就像是在聊一道菜怎么做一样平常。

虽然章千予之前打过预防针,对他有所免疫,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成熟又熠熠闪光。

她目不转睛地认真听讲,机械地挖着冰淇淋,芒果果味在嘴里融化开来,香香甜甜的。

“不同的证券市场,特点也不一样。可以把它们都当成牛。上证主板,就是相对稳健的懒牛,现金流充沛的奶牛。创业板就是激素牛,国家政策支持哪儿,它就涨哪儿。科创板就是疯牛,不管什么公司,听都没听说过,股票也能涨上天……”乔邑把章千予当成一个初学的好学生,耐心地一点一点讲,把相对复杂抽象的东西,变得具体生动接地气,让她很快就把股票基础知识给学了个差不多。也给了她不少信心,一个劲儿地说:“原来如此,那我也可以买买试试。”

但涉及到买股票,乔邑又谨慎起来,说:“要买股票,光懂基础是远远不够的,你得仔细分析企业财报数据,筛选净利率,分红、股息率、市盈率等等指标,找到值得投资的好公司。千万不能太自信,盲目去买。”

“那你有什么股票推荐吗?”章千予问。

一般情况下,投资比较忌讳给别人推荐股票。大家也会有分寸,不会这么问。

但乔邑也没反感,而是耐心解释,说:“股票市场有风险,我不能给你荐股。你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给你推荐的股票。投资千人千面,每个人的投资标准和风险承担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如果有人直接让你买某某某股票,那他多半是骗子,直接跑就行。”

“好吧……”章千予有点失落,“你跟我讲了这么多,我还以为大佬可以带带我呢。”

乔邑沉默一会儿,说:“如果你真想投资,可以把小部分钱放在我这里,我来帮你投,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那不成了我占你便宜了嘛。”章千予打着哈哈,“后面我研究研究,再自己学着投资吧,有不懂的再问你。”

“好。”乔邑视线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偌大的书房,一下陷入了安静。

章千予刚听完课,觉得应该感谢一下他。可氛围太过安静,突然冒出一句谢谢也有点奇怪。想走,却又觉得霸总可能很寂寞,需要人的陪伴,这会儿直接离开,有点忘恩负义。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于是吃着冰淇淋,溜达到书柜前,想找点事做。随便从里面抽了一本小说,翻开来看。

刚看了两行,乔邑突然开了口,问:“你每周三都不回来吃晚饭,是跟什么人有约吗?”

“HR……瑞姐告诉你了?”章千予说,“我就觉得嘛,家里也应该搞个OA系统,我提交请假申请的时候,你也可以直接看到。或者搞个专用邮箱,发送请假邮件的时候,CC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邑说。

“那你是说,以后请假直接跟你请?”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你的私事。”乔邑马上客气又疏离地说。

章千予喜欢跟乔邑聊天,因为他很懂分寸。一些不想回答的问题,不需要她明说,他也能懂其中意思,及时道歉。章千予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道歉,他们这种关系,维持面上的客气,就很不错了。

“公司每周三有羽毛球活动。我去打球了。”章千予说。

“嗯。”乔邑淡淡应了一声。

章千予一开始不想说,是因为她每周三去羽毛球场,并不是为了打球,而是看她喜欢的人打球。她现在跟乔邑是婚姻关系,还这么做,总感觉落入了道德低点。就多多少少有些回避。

可聪明如乔邑,看章千予的反应,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问:“是为了跟喜欢的人打球?”

章千予“啪”地一声合上书,中止了这个话题。顺手把书放在乔邑办公桌上,打着哈哈说:“这本书不错,说男主擅长料理,应该是篇美食文……先放在这里,下次我再继续看。”

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逃也似的离开了乔邑书房。

乔邑拿起那本书,翻到章千予刚刚看的那一页,找到了她提到的内容:“他理科很好……”

乔邑无奈笑笑,合上书。然后给人事发消息:「把上两周参加羽毛球活动的名单发我一份。」发完之后又补充一句:「要带照片的」。

然后给助理Evan打电话,说:“把所有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活动,尽量都安排在周三晚上。”

做完这一切,起身把章千予看的那本小说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宣示主权一样,食指指尖轻轻敲击了书脊两下。

……

广告营销分为线下和线上。线下营销的时间点不太固定,周末、特定节日、品牌相关特殊日期,都是品牌线下营销的爆发时刻。而线上营销一般是定时规律营销,全年无休。比如品牌公众号、短视频蓝V号、品牌微博号,会定时发送营销内容,保持粉丝粘性。

但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经过周末双休,大家都需要对周末两天发生的事消化和处理,所以周一都会比平时忙一点。

而周一作为一周的开始,是最难熬,距离假日最远的时候,大家的怨气会格外重。所以当James说,让章千予去线下支持的时候,她就像一只被点燃的窜天猴,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嚷道:“为什么又要借调?为什么为什么?”

James个子还没有章千予高,被章千予的气势给吓得一愣,有点为难说:“现场需要一个维度的公司的员工,去拍一下各环节的呈现情况。”

看到领导气势都弱了,章千予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但心里还是不想去,喃喃说:“我又不是专业摄影。为什么要让我去?这次活动的策划呢?不是更熟悉吗?”

“是乔总点名要你去的。”James说。

章千予反而更气,说:“他什么毛病?干嘛又点名我?”

心里把乔邑从头到尾骂了一遍:“领了证就觉得关系近了,可以随意使唤了吗?”

“你先别着急生气,这个差事其实不差。”James拍了拍章千予的肩膀,凑过来小声说,“我打听过了,现场有品牌的专业摄影师,根本不用你拍摄,只要摄影师拍好了,你拷一下就行了。”

章千予疑惑地看向James,他继续说:“而且啊,这品牌很大方,晚上要请所有工作人员去吃西班牙烤肉自助。这不就给你蹭上了吗?”

听到有好吃的,章千予心里的火下去一大半。但出外勤很有可能会加班,章千予还是兴趣了了。本着要对工作负责的态度,章千予勉强答应下来。

“乔总说,考虑到你上次没去成CR的庆功宴,所以这次算是补上。”James说,“而且给了两个名额,你可以再带一个同事过去。”

一旁的Sally听到还有个名额,马上凑过来,说:“Cherry,看看我。看看你被周一折磨得半死的同桌。”

章千予笑笑,理所当然地说:“不论你愿不愿意,我肯定都选你!”

……

午休过后,章千予和Sally一起乘地铁去活动现场。

工作日下午的地铁人不多,大多是不需要上班的人在享受生活。而需要去外勤的章千予,多多少少带了些怨念。

趁着Sally没注意,章千予给乔邑发去消息:「就算有烤肉,也不会有人愿意周一跑外勤」。

目的站比乔邑的回复先到。章千予和Sally随着人群一前一后出了地铁。

两人在虹口足球场站下车。一起下车的人有不少,前前后后的人群把她们夹在中间。章千予一边上电梯,一边给现场的同事发消息:「我们下地铁了,马上到。麻烦来入口给两张出入证,谢谢~」

手扶电梯徐徐上行,最顶上的人发出“哇哦”、“哦~”的惊喜赞叹。

章千予抬起头,行驶的电梯把她从黑白灰色调的冰冷地下地铁站,缓缓送入了鲜花盛开的梦幻般的世界——地铁口周围樱花盛开,枝繁花茂,簇簇相拥,仿佛粉色轻云,把地铁站和乘客们紧拥入怀。

下了电梯,柔软微香的樱花雨,轻轻拂过脸庞,驱散了一路走来的寒意和周一打工人的怨气。

章千予也跟所有人一样,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一声:“哇~”

「叫你去,不是因为烤肉。」乔邑的回复和明媚的阳光一起洒入章千予明媚的双眸。

在错过樱花季五年后,他帮她抓住了最猛烈的一场樱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