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面,是谁看了都要眼前一黑的程度。
百里姝摁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对危屠天说:“过来,我们谈谈。”
她握着剑大步往木楼里走,危屠天见状,也慢悠悠跟了过去。
一进房中,百里姝就抬手设了个防窥结界,霍然转身:“危三,你到底想干什么!”
危屠天就站在她身后,她这突然一转身,便看到他那张昳灔的脸近在咫尺,皮肤白透如纸,嘴唇红似碾脂,睫毛浓如鸦羽,一双深邃无边的栗珀瞳眸正静静注视着她。
百里姝呼吸一窒。
鬼使神差地想,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妖艳蛊惑的魔?
但马上她就从片刻的失神中拉回理智,冷着脸警告道:“别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什么歪主意。”
危屠天眼底噙着浅笑,声线缓而不徐,像隐秘的流泉:“阿姝这么聪明,我怎敢在你面前动歪脑筋呢。”
百里姝:“……”
她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但找不到还击的证据。
她冷冷道:“你弄这么一群人在仙剑宗山下,想干什么?”
“哦。”危屠天看了看屋外:“你说他们啊。放心,他们干完活就走,不会留在这儿的。”
“阿姝要实在不放心,我现在就让他们走。”危屠天说着,缓步过去开门,可整间屋子都被百里姝的小结界覆住,他推了两下纹丝不动,停住手,转身:“咳,几日不见,阿姝的修为又精进了。这个……还得麻烦阿姝开一下。”
“呵,装,继续装。”百里姝抱着剑,面无表情睨他。
危屠天见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倒也泰然自如,说:“既然都进来了,不如先带阿姝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屋子吧。”
他上前来,捉住她半片衣袖往里边走,一边走一边给她指:“这间是茶室,里面那间是卧房。廊下还连着间琴房,露天的,我特意做了点设计,带你去看看。”
“少跟我动手动脚的。”百里姝毫不客气拿剑鞘打开他的手,“我问你的正事还没答。”
危屠天无奈,只得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难道阿姝没看出来吗,我现在身无修为几同废人,又与你结下血契生死同命,即便我住在仙剑宗山脚下,又能做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
这是百里姝从未预想过的可能,危屠天说他没了修为等同废人一个?怎么可能!
“你说你身无修为?”百里姝洌声质疑,“那在断仙崖时,你是怎么冲破封印出来的?还有当时,你又是怎么做到回朔时空的?当着我的面把闻人卓玺摁进棺材里,让他三天爬不出来?”
还有她手指上那根该死的红线,又是如何给她系上去的,害她想尽办法怎么也弄不下来。
危屠天听出她语气里的恼怒,微微一叹,说:“我被封印之时便已被取走半数修为,帮阿姝回朔时空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冲破封印,是有阿姝帮我揭开符幡。至于把你那前未婚夫摁进棺材嘛……自然是借的阿姝你的修为了。”
他抬起左手,手掌上那根和百里姝右手相连的血契红线顿时红光微闪,“这根血契红结,不但将你我命运相连,就连修行也可共通。”
危屠天用手指弹了弹红线,虚虚飘浮的红线瞬间凝实,一股真气震向屋子四周结界,结界霎时被打开,他如同教习先生,耐心地向她演示:“阿姝看到我那几次出手,其实,都是借了你的修为。”
百里姝:“………”
这个惊天大骗子,她非杀了他不可!
她气得浑身发抖,拔剑便向他砍去。
危屠天见她大怒,收了笑意,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仰身错肩避开她凌厉迅疾的剑锋。
百里姝的剑舞得凛凛生风,她是真的发了狠,想要杀他。
“阿姝消消气。”危屠天在不算宽敞的茶室里左闪右避,看着毫无还手之力,但她每一剑劈上来之前,他都能轻松自如地避开,落在百里姝眼里,简直就像是在故意遛着她玩耍一般。
百里姝咬牙切齿,杀红了眼。
她下手招招致命,凌厉的剑锋将屋子里新打的器具砍得四分五裂,哐当作响。
院子外面。
尧老头和十几个黑衣属下愣愣地听着屋子里骤然响起的铿锵哐当的声响,时不时有半截被砍断的桌子腿儿从窗户和屋顶飞出来,哐哐砸落在他们跟前。
尧老头揪着白胡须观望了会儿,对手下说:“小别胜新婚,小别胜新婚呐!”
十几个没娶媳妇的光混酷哥看呆了,纷纷表示很羡慕。
除了桌子腿儿,还有板凳腿儿,茶具,杯子,窗户,屏风,总之能被卸下来的东西全哐哐飞了出来。
这些器具是他们纯手工打出来的,魔祖说了,屋子里哪怕是双筷子也要亲自动手,不得用法术,否则没有人气儿,虽然他们也不懂啥叫人气儿。
尧老头赶紧表示:“没事,没事。东西没了可以再造,祖奶奶可就这一个。”
半个时辰后,小阁楼房门打开了。
百里姝气喘吁吁提着剑走出来,危屠天红光满面地走在后头,两人都一副大干一场虚脱无力的模样。
尧老头赶紧挤出一副过来人的暧笑凑上前:“老祖宗,祖奶奶,下来休息会儿吧。”
百里姝站在木屋二楼上,盯着院子下面笑得一脸狗腿的老头,十分肯定这老东西的修为不比她祖爺低。
她开口问那老头:“危屠天真是你们魔尊?”
尧老头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啊,老祖宗是我们魔祖,您就是我们祖奶奶。”
百里姝闭了闭眼,突然怒吼一声:“给我滚——————”
危屠天在她身后挥了挥手,尧老头见状,赶紧带着十几米黑衣酷哥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桃花村。
百里姝再睁开眼,眼前终于清净了。
她转身,目光泠泠盯着危屠天:“魔祖是吧。”
危屠天谦虚地说:“我也没想到这些年我不在,他们将魔刹发展得还挺好的,听说还招兵买马壮大了不少。不过现在的魔尊已经不是我了,是刚才那老头的孙子。我已经金盆洗手,不过问那些事了。”
百里姝哼笑两声,转身走进小阁楼。
她一脚踢开地上阻碍,顺着满屋的打斗狼藉往里面两间屋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思索,她现在越来越摸不准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了。
一个魔殿老祖如此缠着她,定是有所图谋的。
他被封印在仙剑宗断仙崖下,出来后,又什么地方不选,偏选了个离仙剑宗最近的村落。
他的目的在于仙剑宗?
不太像,如果真是冲仙剑宗来的,那魔刹里既有那白须老头那样修为高深的,早就杀上仙剑宗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他是冲着她的羽族神血来的?
上一世,卢绾绾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得到她的羽族血脉,又设计让她染上魔气,是不是就与魔刹有关……
百里姝越想越心惊,总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掉进了一个叵测的陷阱中,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
危屠天见她心不在焉神游一般走到琴房,停在那里不动了,抬步走过去,坐到琴前,两袖一拢,含笑道:“阿姝可想听一曲?”
说罢,不待她应声,他手指轻抚,一串悠扬舒缓的曲乐从他指下流泻而出。
百里姝就站在面前,看着他弹。
不同她哥那个风流浪子,百里姝从小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就不感兴趣,她肩负重任,一心修炼,没那个空闲消遣这些。
危屠天的琴音醇厚淡雅,不急不缓,置身在这木屋阁楼,耳边却仿佛能听到风声,水声,竹林声,让人轻松自如,不自觉放松下来。
百里姝心头戾意平缓,思路也清明起来。
危屠天几次提及‘血契’,又直言自己修为被禁,在她面前装得很是无害,所以,骗取她的同情和信任,再利用她的神血帮他解开血契,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但从他出来到现在,一直没动手,除了他失去修为打不过她外,应该还有神血不能走邪道的反弹禁忌。否则功倍事半得不偿失,就如同当初卢绾绾一样,也是处心积虑的设陷阱联合闻人卓玺骗她,而不是用强抢的方法。
一曲奏毕,余音绕耳,百里姝淡淡问:“说吧,想要我如何帮你解血契?”
既然如此,那就把话摊开了说,至少可以谈判。
危屠天手停在弦上,发出‘嗡’地轻颤,讶然抬头看她:“现在就解?”
“不然呢,还要等个黄道吉日。”百里姝乜他。
危屠天抬手摸了摸鼻梁,像是在为难斟酌如何开口:“其实也不急……”
“少废话,说吧,怎么解。”百里姝居高临下俯视他。
危屠天矜贵优雅端坐在琴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说:“需要你的……嗯……初夜。”
“…………”
百里姝脸色瞬间一黑。
本以为他想谋她神血,合着他是想图她身子???
半晌,她几乎是从牙缝挤出几字:“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