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试探

百里姝不管他想不想看,直接掀开盒子放到他面前。

盒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纸笺。

上面写着:闻人卓玺,丹药。

不知所云的几个字,却叫卞无轼脸色一变。

百里姝见他神色微僵,便知道这一招‘无中生有’赌对了。

“怎么样,卞宗主,破例一次收下我这个关门弟子吧?”

她转而端起茶喝了口,提高音量足以场下其他弟子听见:“我未婚夫就拜在您座下,要是我被分到其他师门,对我二人培养感情多不方便啊。您也知我此次是专程奔着与他的婚约而来,您就爱屋及乌,成全我们这一回吧。”

那头卞无轼面色平静合上盖子,缓缓一笑:“也罢,即使如此,本宗主就破例一回。”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刻意设下屏障,旁边几个峰主长老,包括广场上的几百名正在测验灵根的新弟子都听见了。

申远修脸色最为难看。

他本想建议掌门师兄不要收下百里姝,让她哪儿来回哪去,结果现在掌门师兄却亲自将她收为关门弟子,真是气煞他也。

几个峰主长老也很意外,他们都知宗主不久将闭关,不会再收徒弟,没想到对这个羽山族的掌上明珠,还是开了方便之门。

大殿广场上的新弟子顿时议论纷纷:

“那百里大小姐竟然一来就让宗主亲自收徒,果然神脉族背景就是不一样啊。”

“又是送礼又是套近乎的,到头来还不是借着闻人公子的名。”

“小点声,听说这个百里大小姐很不好惹,之前在山下就有几个弟子在她手上吃了亏。”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生来就比我们高人一等,连拜师她都能走后门……”

卢绾绾听着身边各种议论声音,抬起头看了眼气势张扬坐在台上的百里姝,袖中双手无声攥得很紧。

这时正好轮到她测灵根,卢绾绾垂眸想了想,悄悄将腕上手链一松,轻轻将手放了上去,鉴定仪便显示出上品灵根。

四周人顿时惊呼一声。

“哟,不错啊。居然是个上品灵根。”

百里姝瞧见后笑着抚掌,道,“这种天资实在难得,宗主赶紧为她安排个好师父吧。”

她扫向一旁双眼骤亮的申修远:“我看这位申峰主就很不错,修为高超剑法一绝,定是个尽职尽责的良师。”

申修远口是心非冷哼道:“本峰主收谁为徒,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百里姝转过头,对站在下面鉴定仪前的卢绾绾道:“本小姐帮你选了仅次宗主的申峰主为师,还不快快上前磕头。”

卢绾绾咬着唇出列:“小女斗胆,也想求拜宗主为师。”

百里姝居高临下扫她一眼:“就凭你,一个区区上品灵根,也配跟本小姐一样的待遇?”

卢绾绾红着眼睛不说话,身后的其他弟子看不下去了,小声声援:“那你也没测灵根啊,说不定还比不上她呢。……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羽族出身罢了。”

有了第一个质疑的声音,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卢绾绾只需泫然欲泣委屈十足站在那儿,就有人帮她打抱不平。

卞无轼和申修远等人,也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等着看百里姝如何应对。

百里姝笑了。

她起身走下高台,来到卢绾绾面前,像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将她一把扫开。

然后她摘下丝锦手套,在众人的注视中,漫不经心将手放上鉴定仪。

鉴定仪轻轻一闪,骤然亮起的金色光芒,所有人看得瞠目惊呼。

卢绾绾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百里姝微微一笑:“哎呀,这可怎么是好,本小姐是天灵根呢。”

“小姐,您给卞宗主的盒子里装的什么呀?为什么他一看见里头的东西,就同意收您为徒了?”回到朝霞峰后,侍女连翘好奇地问百里姝。

百里姝微微一笑,这是个好问题。

卞无轼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即便上一世百里姝在仙剑宗待了三年,对他也知之甚少。她所知道的信息,大多也是整个宗门弟子都知道的。

要想找出他的软肋把柄,唯有兵行险招。

综合从前所有信息,百里姝唯一感觉略有不同的地方,当时是仙剑宗主动派人到金麟族送的大会邀请,而后闻人卓玺才成为卞无轼亲传弟子。

而她还记得,有过一次撞见丹药峰洞主悄悄避开左右去给卞无轼送药。

这两件事虽然没有什么关联,但对卞无轼这样一个人物而言,总觉得有点奇怪。

百里姝大胆将这毫无干系的两件事写在同一张纸上。倘若真有问题,卞无轼这种心思深沉的老狐狸,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进而便会警惕防备,主动试探她。

但倘若只是她想多了,纸上的两个名字,大可以解释成:作为闻人卓玺的未婚妻,她特地准备了益进修为的丹药,托卞宗主转交给他而已。

事实证明,百里姝这一招乱出牌,恰好打在了卞无轼的要害上。

她只是稍微出手,便将拜师入门这件事给搞定了。

不仅顺利让卞无轼收下她为关门弟子,方便她以后近距离跟闻人卓玺针锋相对,让计划完美进行,还成功将卢绾绾踢到了申远修手里。恶人还需恶人磨,在她腾出功夫收拾卢绾绾之前,就先让她去受一受申远修的蹉跎吧。

百里姝端起从羽山带来的灵露茶抿了口,对侍女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即便是修为高深的长者,也不例外。”

连翘似懂非懂:“所以,卞宗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小姐您知道了?”

百里姝悠悠一笑,放下茶盏:“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暂且不重要,只要让他以为我知道就行了。”

侍女这下彻底被绕晕了:“小姐,您说得好复杂,奴婢听不明白。”

这一届弟子会结束,拢共有七十几名弟子被选进宗门。

入选人数跟百里姝上一世记忆中差不多。

新弟子一入门,便开始分派弟子院舍。

被百里姝所独占的朝霞峰,本是要分派给这一批新进弟子的院舍山房,因朝霞峰坐落在仙剑宗七座主峰的最西向,属于最靠外围的地方。但现在被百里姝给占了,那四十名普通弟子便被分配去了另一座青阳峰。

其余拜了各峰主洞天长老的内门弟子,则随各自师父安排。

卢绾绾现在的师父成了申远修,主藏剑峰,而藏剑峰多是男弟子,大多数殿落又都被申远修这个兵器收藏癖用来当兵器库了,山房院舍已经没有多余的女弟子住处。

申远修有些头疼地想了想,对卢绾绾道:“过些时日我让人在后山腾一间房出来,这几日你就先同师姐们挤一挤。”

卢绾绾看了眼对面的三位师姐,欲言又止。

见状,身后与她一道拜入申远修门下的裴康忿忿不平道:“凭什么那百里姝就能一个人独占一峰院舍,绾绾师妹却连一间自己的山房都没有?”

一提起百里姝的名字,申远修脸色便不太好看。虽说在弟子灵根测验时,发现卢绾绾是个难得一见的上品灵根,他本就有意收其为徒,但最后却是由百里姝将卢绾绾硬塞到他手里,感觉就变了个味道。

申远修再看卢绾绾时,莫名就没有最初那般满意了。

藏剑峰其余弟子们,也是神色各异。

百里姝是宗主座下首徒闻人卓玺的未婚妻,身份地位又与他们这些人不一样。自然是一进仙剑宗就成为焦点和所有人的话题中心。

相比之下,卢绾绾这个本来颇有天赋的普通弟子,在百里姝的锋芒毕露下,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裴康是越发替卢绾绾打抱不平。

卢绾绾自责地说:“没事的裴师兄,我同师姐们挤一挤也无妨,只是要麻烦各位师姐,我心下实在过意不去。”

申远修本就不顺气,这下因为百里姝强势霸道一人占去一峰山房,害得自己的新徒弟连住处都没有,更是不满至极,他绝不能让这个羽族小女在仙剑宗横行霸道。

“放心,为师会替你做主的。”说完申远修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卢绾绾看着申修远走远,垂下眼帘,手指在袖中死死拧了拧。

裴康上前安慰她:“绾绾师妹你放心,等过几日闻人师兄回来,以他谦谦君子的秉性定不会让那百里姝这么横行下去。”

卢绾绾勉强笑了笑:“百里姝是闻人师兄未婚妻,他先前不知便算了,这下知道了,自然是会护着她的。”

一旁的另外几个师兄也很同情这个新来的小师妹,纷纷过来宽慰她:“不必担心,闻人师兄行最是温和端方,一向对事不对人,这事摆明是那百里大小姐做得过分。等闻人师兄回来,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卢绾绾总算笑起来,柔柔道:“多谢师兄,你们对我真好,在这里我感觉就像家里一样温暖。”

这话说得对面几个师兄心情熨畅,不约而同都想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师妹再好一点。

另一头,百里姝对侍女道:“藏剑峰已经没有多的女弟子山房,去告诉卢绾绾,本小姐盛情邀请她到朝霞峰来住。”

“放心,她会来的。”百里姝悠然一笑,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