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加你好友那个人的头像是张男人的侧脸,在交错的光影之中,显得十分神秘冷酷。

即便看不清眉眼,但你凭借他五官的轮廓,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就是夜影自己的照片。

他为什么会加你?

鉴于他此前帮了你,你对他的好感度飙升,没有太多犹豫,你点击通过。

好友申请通过的一刹那,他的头像出现在你聊天对话框的最上方。

[夜影:hi~]

就像是守在光脑旁那样,夜影第一时间和你打招呼。

[小羊:你好。]

自警卫队把他们关进隔壁的审讯室里,直到你回到自己的住所,他们也依次被放出来,你和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不过,一想到夜影是为了救你才不惜和江默大打出手的,以至于将整个初级向导区搞得一团糟,破坏了那么大一片园区,想必,他们受到的惩罚一定不会轻。

[小羊:对不起。]

你有些内疚。

虽然也不是你让他们打架的,可事情的起因的确是你。

这句话发出去后,夜影那边正在输入文字的界面停了有两分钟。

终于——

[夜影:这怎么能怪你!受害者有罪论吗难道?当时那种情况,任是谁都会出手的!]

他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刚才他室友来找他,所以才回复慢了。

夜影的室友,自然是同为紫塔城的援军哨兵。

他们通常都是2人一间的住宿标准。

夜影的特意解释,让你心中一动。

你对他的好感加了不少,自然而然地和他聊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你发现,夜影似乎对惩罚内容毫不在意,明里暗里夹带私货。

一句话。

他提醒你,江默有问题。

夜影作为唯一的在场者,即便有了你关键证词澄清,他也绝对不相信,江默对你,只是纯洁的哨兵寻找专属向导的想法。

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江默看你的眼神,着实算不上清白。

不过,夜影说这些,当然也不是怀疑你作伪证,而是他觉得你太过善良单纯了,怕你被江默那种标准的正人君子外表所蒙蔽。

白塔城的魔物清剿行动结束,不日,他们将要返回紫塔城,夜影担心他走后,江默会再次欺负纠缠你,这也正是他会加你好友的原因。

夜影说,如果今后你需要帮助,他一定赶来,无论天涯海角。

夜影的仗义相助,让你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

来自其他塔城哨兵的这份沉甸甸的承诺,令你既感动又惶恐。

[小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很难相信,真的有人,能无理由地去尽心帮助另一个人。

你猜测过千百种回答,但实际中,夜影回答的漂亮程度,还是超出了你的想象。

他几乎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得分点上。

[夜影:向导是这个破败世界的希望,我活着的职责就是守护希望。]

高端的彩虹屁,往往以最不动声色的方式表露。

既避免了谄媚维持了风骨,完美地回答了你的问题。

还顺带又踩了江默一脚。

他是个卑劣的小人。

这一通操作下来,你对夜影的好感又蹭蹭上升了不少,他一下子成为了你心目中仅次琳达的存在。

[小羊:谢谢你。]

[夜影:不客气!(笑嘻嘻的表情)]

夜影去开会了,你躺在床上,翻看和他的聊天记录,沉浸在他称你为世界希望的赞美之中。

忽然,熟悉的星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又一条好友申请。

看到那个名字。

脸上不自觉浮现的笑容凝固。

你:“……”

-信息素检验实验室-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声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怒吼中夹杂着痛苦的绝望。

这音调,比DNA检验报告出来,说他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还要绝望!

“啊——!”(怒吼)

“喂,低声些,”

这难道光彩吗?

研究员双手捂住耳朵,仿佛有核弹在他的实验室里爆炸,他已经能看到在声波的影响下,柜子里玻璃瓶中液体微微震颤的模样了。

虽然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但顶级哨兵的破坏力,还是不能小觑的。

今天白天的初级向导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但是,就算破坏地再彻底,好歹也是绿化设施罢了。

要是眼前这家伙,把实验室给毁了,就不只是扣一年工资那么简单了。

当时做信息素检测,是准备搭档的哨兵和向导两个人一起来的。

现在,只剩下戴着痛苦面具的夏原了。

很明显,在这两人之中,向导巫清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毕竟他在几天前,就遭遇过百年难得一见的哨兵信息素类型改变的事,也让他被迫放弃了江默,退而求其次选择夏原。

属实是有抗体了。

方才在诊疗室里,他试图为夏原进行精神疏导,熟悉的一幕重现。

夏原的精神体黑豹轰然爆出,对着他呲牙咧嘴,作出攻击的姿势。

都无须听自己精神体的提示,他就知道了结果。

他和夏原的信息素类型不匹配。

也就是说,他无法为夏原进行精神疏导。

信息素类型是否匹配,向导为哨兵做精神疏导的现场效果最为直观。

当然,也可以来实验室检测。

哨兵和向导的信息素如同磁铁两极,将两人的信息素滴入溶液,信息素会在溶液中迅速凝固成型,并相互吸引,逐渐结合。

等到凝固动态变为静止,研究员将信息素蜡块从溶液中取出,放进分析仪器里。

两块信息蜡块契合度达到60%以上的,则为匹配,可以进行精神疏导。

达到80%以上的,则为契合,精神疏导效果极好。

达到100%的,则是命中之选,天生一对。

已经试了五次了!

在第二次的时候,巫清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只剩下不死心的夏原。

他盯着培养皿里,两块不同蜡块结合后,中间漏出的一截空隙,气到发疯。

不用多说,就是这点空隙,挖掉了1%的契合度!

让他和巫清,从60%变成了59%!

也直接导致他失去了巫清这个搭档。

在溶液中显形的信息素蜡块轮廓,基本上是固定的雏形,相当于有一张模板底图,由不同的人在上面作画一般。

江默的信息素类型发生了异变,导致他暂时丢失了模板,他的信息素在溶液中表现为一团无法凝结的棉絮。

夏原还嘲笑了好一通。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莫强求。

好的,现在轮到他了。

可是,在这件事里,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的信息素类型,并没有发生异变,但怎么,就能短一截呢!?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变短!

夏原黑着脸静坐。

研究员觉得,他不发疯的时候,好像更吓人。

墙上的时钟接近8点,得下班了。

研究员试图安慰这名哨兵,主要是得把他弄走,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你最近是不是吃什么了?”他旁敲侧击。

夏原冷言,“你们科学工作者,还信这个呢?”

研究员尬笑了两声。

好像,不太好骗。

“或者,也有可能是接触到了其他向导的向导素,才发生了改变?”研究员眼珠一转,换了一种劝导方式。

话音刚落,夏原金色的瞳孔像只黑猫一样瞪圆,逐渐放大。

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表现。

有用!

于是,研究员继续话头说下去。

他在一本书里,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实例。

有几名哨兵在接受了陌生向导的精神疏导后,从而发生了信息素类型改变的情况。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弄得夏原都忘记了求证,完全被带入了研究员营造的场景中。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研究员意在让夏原冷静,不要纠结。

哨兵们的信息素类型改变,是正常现象。

它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向导素就是其中一项。

夏原十指交叉,胳膊肘撑在自己大腿上,似乎在沉思。

见他这副样子,研究员感觉差不多了。

他多半是接受了这个认知。

不过,夏原不知道的是,研究员对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来自什么正规的学术期刊。

而是研究员前几天熬夜在被窝里看的一部哨向爱情小说!!

一来一回,达到负负得正的效果。

似乎想明白了,夏原起身。

受到了启发,他好像明白源头在哪里了!

来路不明的,向导……?

而研究员则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走了。

拜夏原所赐,他今天加了好大一个的班。

下楼的时候,整栋白塔城实验大楼里空无一人。

研究员调出电子屏幕锁门。

背后的树随着狂风摇动,发出哗啦的声响。

天空中隐隐雷声轰隆。

夏原抬头望着漆黑无星的天空。

今夜,大暴雨。

【江默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逛了一圈论坛,你又折回星信。

看着这行字……

夜影的忠告犹在耳边。

虽然其中不乏有拉踩的成分,但也在潜意识中,对你造成了暗示。

可是,人终究抵不过自己的好奇心。

你通过了江默的好友申请。

与夜影的自恋不同,江默的头像有着与之年龄不符的祥和。

一颗蓝色的草。

你点开他的头像大图查看。

这颗草的模样长得有点像兰花的叶片,但中间却没有抽出花朵。

并且,你也从没有见过通体幽蓝的植物。

怪怪的。

【叮!新消息】

你下意识关掉江默的头像,回到了对话框界面。

回去的一瞬间,你惊呆了。

谁把长城修到你屏幕上了?!

你手指在空中的屏幕上往下滑,划了几下都没到底。

正当你瞠目结舌之时,第二声提示音又来了。

这不是人类的输入速度,显然是早有准备。

江默,给你写了万字小作文!

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尊严。

你的心情更复杂了。

你之前有过猜测,江默加你或许还是没有放弃想让你当他的专属向导的想法。

但在前九千九百个字里,他都没有提及这件事。

里面的大部分篇幅,全都用来道歉了。

为他对你的所作所为而道歉,态度之诚恳前所未见,姿态低到尘埃发自肺腑。

就冲这态度,你都觉得要是不原谅他,那也太铁石心肠了叭!

其实,能让你彻底原谅他,后半段的文字才是真正的居功至伟。

当一个男人,向你提及他的家庭,他的成长经历,就等于,他将他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毋庸置疑,你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而通过这段关键性的文字,也让你找到了,江默此前非做不可的原因。

他是有苦衷的!

他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从小家里人都对他很苛刻,人情冷漠,和很多人住在一起,却谁和谁都没有关联。

(江家众仆90度鞠躬:少爷好!)

因为家境原因,想吃的东西也吃不到,每次看到有人吃棒棒酥,他只能在一边看着。

你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但应该挺贵的吧?

(《词条小吃——棒棒酥》:金塔城有名的小学生垃圾食品,流行了十年,后来忽然莫名消失匿迹)

就算生病了,他也从来没有药吃,都是靠着意志力熬过去的。

(圣殿专供特效贴,贴到肚脐眼上,立马治愈。)

他一直渴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所以,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会那么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获得专属向导,去建功立业,去开拓属全新的人生的原因!

江默文字,让你觉得鼻子一阵发酸。

你眼前浮现了一副地狱开局,但不认命,意志力坚强,果敢刚毅的奋斗少年形象!

据说,他今年还要竞选副队长,也有了专属向导,本来是大好事。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他的信息素类型异变。

失去了专属向导,副队长竞选也差不多泡汤。

就在他即将落入深渊之时,你出现了。

成为了托住他的那只手。

文字到这里,通篇没有再提,求你做他的专属向导这类死缠烂打的话。

还剩一百字的自我鼓励。

但却让你自然而然地知道,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答应了他,你就是于黑暗中拯救他的神明。

你的心里有了异样的情愫。

行至此时,夜影的提醒,如天边的云,越飘越远。

这时,你听见了窗外呼啸的风声。

风吹动白纱窗帘,带来下雨前的尘土气息。

你害怕雨水打湿地板,从床上起身去关窗。

却在关窗的一刹那,于昏黄的路灯下,见到了一个修长落寞的身影。

你呼吸一滞。

雨落如同鼓点,亦如你心脏的跳动。

轰隆!

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长空,随之而来雷声轰鸣。

方才只是零星的银丝,片刻,倾盆大雨落下。

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男人没有丝毫躲雨的意思,雨水顺着他的棱角往下淌。

沾湿了他的眉毛,眼睫,在眼前氤氲起了一阵雾气。

真的要结束了么?

他不甘心。

眨眼间,雨帘中,他见到一双可爱的人字拖向他走来。

人字拖主人的脚趾漏在外面,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色。

再往上,是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

头顶的溪谷断流了,有人隔绝了大雨。

你撑着透明雨伞在他面前蹲下。

语气,男人耳中听来是娇嗔,但你只是说话时,感到又好气又无奈。

“傻的吗,下雨天不知道往屋子里跑?”

你答应当一段时间江默的专属向导,和他搭档,直到他找到能为他做精神疏导的向导。

就算是临时的,也让江默激动地一晚上没睡着觉。

他走时候的模样,让你幻视那条密林中的森蚺。

毕竟,你对搭档的关系不太熟悉,还需要好好了解一下才行。

下了一夜的暴雨,天公作美,到了下午,天气放晴。

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向导在外出时,可以申请哨兵保护。

你思索了一下,干脆叫了江默。

等到江默出现在你和琳达面前时,连琳达都愣了一下。

她着实不能把眼前堪比圣殿剧院里的超级颜星,和她每日治疗的邋遢哨兵们联系在一起。

虽然,江默还是哨兵里,最爱干净的那个。

更别说,今天的他,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抓了发型,刮了胡子,穿了从家里带来的衣服。

他开车带着你和琳达出门,这不是你第一次见到白塔中心外城区的风貌,凌洲强行把你抓回来检测的时候,你就曾见过。

但那时的心境却和现在完全不同,看到的景象也不同。

当时你觉得这座城灰蒙蒙的,不如想象中的巍峨高大。

可现在看来,却充满了闲适的田园风情。

你们开的是哨塔的车,城民们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在这个世界里,哨兵和向导的地位远高于普通人,那是因为,他们是保护者。

所以,城民都对哨塔的人,相当恭敬。

人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白塔城民风淳朴,见到你们来买东西,够意思地打了个骨折,还有不少人竟然说不要钱,弄得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然,江默会将月铢转给老板。

老板月铢到账,急得直跺脚。

你这才发现,原来摊位上有个收款码。

江默帮你付了钱。

你想,在大街上,就不要和他推脱。

等回去了,再还给他。

离开了停车的那片区域,情况就好多了。

小摊店主没有认出你们的身份。

你这才明白,为什么琳达叮嘱你要穿常服,倒是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

商贩都是小本生意,定价公道。

你今天买到了好多新奇的东西,都是白塔城的特产。

七个塔城贸易往来,每个塔城都有自己的特色。

白塔城与雨林接壤,做不了大型机械制造,所以经济一直起不来。

但这里动植物资源丰富,当地人又很心灵手巧,擅长制作木制工艺品以及各种瓜果蜜饯。

雨林里的蘑菇晒干了,煲汤味道鲜美,你买了不少,准备带回去尝尝。

满载而归,你们原路返回,却见有个人斜靠在你们的吉普车上。

看到你们出现,他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身边的江默,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今天一天,他的脸上都是愉悦,唯独现在。

在最幸福的一天见到最讨厌的人,有够晦气。

可那人偏玩上了。

“好帅阿?”

那声口哨显然是对他吹的。

江默愠怒:“滚开。”

可那人一动不动,不过,目光终于舍得从江默脸上移走。

然后,落到了你的身上。

你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没变。

像黑暗中的猛兽盯人。

一如他初见你时,那般锐利。